到1963年以前,我每年夏天都在外公外婆家度过,直到我去念得东州立大学为止。该校是得州最便宜的大学。那时,看女孩——追求女孩——把女孩追到手,差不多就是我的整个世界。但是在我家负担得起学费的学校里,大部分都是农家女。我从我的好朋友史古特·切尼那里则听说沃思堡以西九十英里的得州基督教大学里,到处都是富家千金。我虽然在那一带长大,却从来没进去过。
我们想象富家千金都开着完美钣金的新款跑车,参加乡村俱乐部,而且她们住的房子底下没有轮胎。我们也笃信她们一定比农家女漂亮得多。
虽然我不认识半个富家千金,但我已经在脑海里刻画出她们的模样。十二岁的时候,我和我弟弟喜欢玩“抢拍王子”,类似扑克牌游戏。我们坐在外婆家的门廊上,慢慢翻一本席尔斯百货公司的时装目录,比赛看谁最快把手按在那页最漂亮的女孩身上,先按到的就可以把她当假想女友。我坚信得州基督教大学的女生都长得像席尔斯时装目录里的模特。
后来,还真的差不多如此。可是,我第一次和这类尤物的约会,却因为服装而酿成一场大灾难。
我亲爱的妈妈汤米总是给我们做所有衣物,因此我打包进大学的时候,皮箱里都是她用粗麻布袋精心缝制的爱心衬衫。但我到了得东州立大学,发现大部分男孩子穿的是咔叽裤和马德拉斯棉布衬衫,那种天然印度染料的棉布衬衫。粗麻布袋显然已经过时了。
我担心地打电话给妈妈:“这里的人穿衣服都跟我不一样。他们都穿马德拉斯棉布衬衫。”
“什么叫马德拉斯棉?”她问。
我想办法解释:“嗯,有点像格子图案。”
对妈妈而言,格子图案就是格子布。她开车到汉克布料店,买了几码的格子布,帮我做了一整套格子衬衫和短裤。
在学校里,史古特和我成功敲定与两个得州基督教大学女孩的初次约会,她们俩都是Tri Delta姐妹会成员。我们要带她们到阿蒙卡特体育场,帮得州基督教大学美式足球队——角蛙队加油,因为是主场,门票早已售罄。帮我们牵线的朋友说我的女伴凯伦·麦克丹尼尔长得有点像娜塔丽·伍德。
与这样的女伴约会,需要穿新衣服,所以我和史古特先绕路到我家拿我妈妈刚做好的衣服。她把衣服拿给我的时候脸上充满骄傲。一条五分短裤,一件短袖衬衫,两件都是蓝色黑绿条纹,条纹宽得跟高速公路中线一样。我知道这不是马德拉斯棉,但总比饲料袋好一点。我马上穿给妈妈看,她夸奖我说非常英俊。
从家里出来,史古特和我就直奔得州基督教大学一年级女生宿舍。
“电影明星!”这是我看到凯伦·麦克丹尼尔从宿舍门廊走出来时心里的念头。她有一头蓬松的黑发,大眼睛眨起来像闪光灯,我在霍尔特姆市从来没有见过长得像她这样的人。结果,凯伦也从来没有见过像我这样的人,从来没有!
我穿着妈妈给我做的短裤装,配上及膝黑袜和绑鞋带的硬皮短靴。我走向拥挤的宿舍正要自我介绍,这时有一个可爱的褐发女孩从宿舍走进门廊。她一看见我身上的衣服,立刻尖叫一声停下脚步,速度快到仿佛她刚丢下一个两吨重的锚。“哎呀,看啊!”她大叫,方圆五十码内的人都转头朝我这边看,“这不是巴比·布鲁克斯嘛,连颜色都染得一模一样!”
当然,她就是吉儿,史古特的女伴,一个淘气的姐妹会成员,有着像“斑比”一样的眼睛。她先给妈妈的“手工艺品”下了宣判,然后低头看我的鞋,皱起她完美上翘的鼻子,像是在检视横死于马路上的动物一样。“那是什么鞋?”
我耸耸肩,汗珠从我泛红的脸上往下流:“我不知道……就鞋子吧。”
“嗯,得州基督教大学的男生都穿平底船鞋。”吉儿说。
史古特觉得这听起来很有异国情调。“什么是平底船鞋?”他靠过来问我。
“我不知道,”我带着怀疑语气说,“大概是那种娘娘腔穿的尖头鞋。”
“才不是!”女生一齐发出愤慨的抗议声,“那是平底乐福鞋!”
我们走了两条街到体育场,大部分男女都牵着手,凯伦则与我保持一个令人尴尬的距离。进了体育场后,全部学生都盯着我看,仿佛我刚被兄弟会恶整过一样。我不记得那场球赛是谁输谁赢,也不记得对方球队的名称。我只记得,那时我感觉仿佛波佐小丑死了,而我继承了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