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勒,1888年2月21日
亲爱的提奥:
对我来说在巴黎工作似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可以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自我恢复,寻回宁静与沉稳。没有这些,一个人就会绝望地丧失人类的情感。
现在我告诉你,这里到处是两英尺深的积雪,我开始写信,雪还在下,阿尔勒在我看来似乎并不比布雷达或蒙斯更大。
到塔拉斯孔之前,我注意到一些巨大的黄色砖石的华丽地区,它以奇特且庄严的形式搭建起来。村庄里的砖墙之间是成排的小树,树上有橄榄绿和灰绿的叶子,所以那些很可能是柠檬树。
但阿尔勒的乡村似乎是单调的,我看到一片极好的红色土地上种着葡萄树,背景是淡紫色的山脉。天空在白色山顶的映衬下像雪一样明亮,这雪中的风景就如同日本画家画作中的冬天的景象……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我亲爱的提奥:
……在我看来,如果我们继续在我们的领地上保持主人的地位,也即是印象派画家所关注的领域,那么我们无疑可以向里德表达我们真诚的信任。我们不会干扰他,会让他与马赛的蒙蒂切利一起做他喜欢做的事。
如果你也认同这一点,实际上你也可以代我转告他,如果他打算来马赛买蒙蒂切利的作品,他就无须对我们有任何畏惧,但是我们有权利问他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既然我们以他作为我们这一领域的开始。
至于印象派画家,他们应该被介绍到英国,如果不是直接通过你,也要是通过你的代理人,这对我来说才是公平的。如果里德要第一个进来,我们就有正当的理由继续认为他对我们表现出不信任,尤其是我们在马赛的蒙蒂切利给了他自由……
我有时认为我的血液已经开始加速循环了,比我上次在巴黎的时候流动得还要快,我不能再忍受了……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我亲爱的提奥:
……我收到了高更的一封信,他告诉我他已经卧床两星期了。由于他要支付一些令人烦恼的债务,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他想知道你是否为他卖出了任何作品,但是怕打扰到你,所以他没有直接写信给你。他现在是如此的失落,他准备好了让自己的作品降价出售。
在这桩生意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拉塞尔写信,我打算今天就这样做。
毕竟我们已经尝试着让特斯提格买了一幅画了。但还能做些什么呢?他一定非常沮丧。
你要冒险把他的海景画带到公司吗?如果这是可能的,他目前的生活将会有所保障。
按照你所认为的最好的方式办独立的展览,对于要展览的两幅大的巴特蒙马特的风景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呢?它们多少与我的作品有些相似,我更多地指望今年的工作。
这里的地面上还有坚冰,乡村还留有积雪。我有一幅风景画的习作,是以这个城镇为背景画的。两幅小的习作画的是开花的杏树。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我还要给科宁(阿诺德·科宁,荷兰画家,住在提奥的公寓里)写个便条……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3月10日
我亲爱的提奥:
谢谢你的来信和附上的100法郎钞票,我希望你正在思考特斯提格很快会来巴黎的事情。我非常渴望事情处于你所说的那种状态,在经济如此窘困的时期,每一个人都生活得很艰辛。我对你说的朗松作品的销售以及画家的情妇很感兴趣。他的作品非常有个性,总是能让我想起莫夫的作品。很遗憾我没能看到他的作品的展览,就好像我很遗憾没有看到维莱特的展览一样。
你怎么看待凯撒·威廉国王死亡的消息?这会让法国的一些事情加快进度吗?巴黎仍然会保持平静吗?这似乎不太可能。这对于绘画交易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呢?我发现好像有废除美国绘画作品进口税的一些言论,这是真的吗?
也许让一些画商和收藏家同意买印象派的画,比让画家同意在作品出售时均享收入更加容易。
即使是这样,画家们也不会比在联合的力量中做得更好。他们把作品交给协会,然后共享价格,共享销售程序,协会因此能够保证它的成员继续生活和工作。如果德加、克劳德·莫奈、雷诺阿、希思黎和卡米耶·毕莎罗可以采取主动,并且说,看呀,我们五个每人上交10幅作品(或者是我们每人要交价值10000法郎的作品,它们被协会所指派的专家例如特斯提格和你自己来评估,上述的专家也要以作品的形式投资资金),并且每年都要交同样价值的作品……我们邀请余下的你、纪尧姆、瑟拉、高更等加入我们(你们的作品也要经过同样的专家评估)。
因此布勒瓦大道的伟大的印象派画家们,可以通过上交作品所形成的公共的财产来保护他们的声誉,他们也不会因为把获得声誉的机会留给自己而遭到他人的责备。无疑他们会首先因个人的努力和独特的才能来获得声誉,其次这种声誉也能通过一直在贫困中工作的整个艺术家大军的作品得以维持、加强和巩固。
即使如此,为了这些可以成功进行,特斯提格和你会成为团体中的专家成员(也许是和波特尔一起?)。
我有两幅风景画的习作,我希望现在的工作能够保持稳定。一个月内,我会寄给你第一批作品。我说一个月,是因为我想只把好的寄给你,因为我想让它们处于完全干透的状态,因为运输的费用,我想一次至少给你寄12幅。
我祝贺你拥有了瑟拉的作品,那是我将要寄给你的,你也必须尝试着安排用另外的作品和瑟拉的作品进行交换。
你意识到如果特斯提格在这件事情上和你站在一起,你就很容易说服博索德瓦拉东授予你必要的所有权的信誉。但这是非常紧迫的,如果失败了,画商就会抢占先机超过你。
我有一个熟人,他是丹麦画家,他和我谈论海尔达尔以及克罗尔等别的北方人。他的作品非常枯燥,但他很有道德心,也很年轻。一段时间以前,他看了拉斐特街的印象派画展。他可能会为了画展去巴黎,并想去荷兰参观那里的博物馆。
我赞成你独立画作的展览,你应该给这次习作的展览一个标题——“巴黎式的罗马人”。
我很开心听到你成功地说服了特斯提格,但我们必须有足够的耐心。
在收到你的信件之前,我不得不买价值50法郎的材料。这一周我要处理四件或五件事情。
我每天都在思考艺术协会的事情,这个计划已经在我心中进一步酝酿了很久,但特斯提格必须在内,我们很大程度上都要依赖这些。现在画家们可能会被我们说服,但在得到特斯提格的帮助之前,我们不要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如果没有这些,我们就可能要从早到晚地听他们的悲叹,尤其是每一个人都会永无止境地寻求解释、真理。如果特斯提格的观点没有得到布勒瓦大道的艺术家的支持,我们就不能这样做,对此我也并不感到奇怪。然后他就会说服他们通过给我们他们的作品来加入协会,这就会成为共同的财产,不再是个人的财产。
你永远的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我亲爱的提奥:
……我已经完成了一幅一个鲜绿的小果园中开花的杏树的作品,我正在为我曾和伯纳德说起过的日落时分的人物和桥的那幅画而忧虑。坏天气阻止了我在这个地方的工作,因为尝试着在家中完成,我几乎完全摧毁了它。然而,我又立刻在另一块画布上开始了同一主题的绘画,但由于天气的不同,作品呈现出的是灰色调,也没有人物。
对你来说把我其中的一幅习作寄给特斯提格并不是一个坏主意,你会说可以把黄色天空下的克利希桥和两座映照在水中的房子,或者蝴蝶,或者田地中的罂粟的作品寄过去……
非常感谢你为独立展览所做出的一切努力,我非常开心最终他们增加了其他印象派画家。
尽管这次没有什么关系,但在以后的展览中我的名字应该被列在目录中,像我在油画上所签署的那样,也即是文森特而不是梵高,很简单的原因——他们不知道最后一个名字的读音怎样发……
如果你把我们的朋友伯纳德的《布列塔尼的女人》的小幅头像画放在你那里,一定不会错。它一定能显示出所有的印象派画家都是好的,他们的作品是非常多样的。
我认为我们的朋友里德会非常后悔与我们发生争吵,但不幸的是,再次向他提供同样的有利条件,或者是寄售他的作品是不可能的了。只是喜欢画画是不够的,他在我看来似乎并没有艺术家的感觉……
巴黎没有支付:我非常遗憾地看到瑟拉的作品出现在普罗旺斯博物馆或者是地下室,那些作品本来应该在人们的手中——如特斯提格……如果三次固定的展览已经开始,那么一定有一场瑟拉的画展在巴黎,一场在伦敦,一场在马赛……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3月30日
亲爱的提奥:
……我在户外的果园画了一幅油画,淡紫色的耕地、芦苇篱、两棵玫瑰色的桃树,映衬着美妙的蓝色和白色的天空。这也许是我画过的最好的风景画,我把它带回家的时候,收到了我们的妹妹来自荷兰的纪念莫夫的通知,还附带了一幅他的肖像画(非常好的肖像画),是漂亮的水彩画,主题非常贫乏,什么都没有。有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东西抓住了我,让我喉头哽咽,我在我的作品上写道:
纪念莫夫
文森特和提奥
如果你同意,我们就把它寄出去,寄给莫夫的夫人,情况就是这样的。我故意选择了我在这里画得最好的习作……
因为风,我画起画来有很大的困难,但我把画架深深地固定在了地上,不顾风的吹打继续工作,这太可爱了……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我亲爱的提奥:
……这是一个前进性的计划,付出了你和我一起策划的最好的作品的代价。当然它们非常有价值,可以说至少值几千法郎。
假定我们首先给莫夫的夫人寄去了我们对莫夫的纪念,假定我献给布莱特纳一幅习作(我有一幅非常相像的习作,是和毕莎罗交换得来的,里德也有一幅橙色的作品,前景是白色的,背景是蓝色的),假定我们也给了我们的妹妹威廉明娜一幅习作,假定我们给海牙的现代博物馆一些作品,因为我们对海牙有太多的记忆。
还有一件事情不容易解决,特斯提格曾向你写信说:“寄给我一些印象派画作,只要你认为最好的”。你寄了一幅我的绘画,我发现自己并不能很容易的让特斯提格相信我是佩蒂特大街上一位非常有天赋的印象派画家,而这些却是我一直认为的。
好吧,他会在自己的收集中有一幅我的作品,我这些天一直在仔细考虑这些事情,并且想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这和我平常画得都不一样。它是一个吊桥,上面有一辆小的黄色的运货马车,有一群女人在洗衣服,地面是亮黄色的,草地是亮绿色的,天和水都是蓝色的。
它只需要一个用高贵的蓝色和金色设计的特别框架。外面的装饰是金色的,嵌入的是蓝色。我认为我能向你保证,我现在的作品比上个春天在阿斯涅尔乡村所画的要好。
相信我,特斯提格不会拒绝这幅作品……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我亲爱的提奥:
……这里的空气对我的身体非常好,我希望你也可以呼吸到这种新鲜空气。它在我身上产生的一个影响是有趣的:一小杯白兰地酒就能让我微醉,那么我就不需要借助兴奋剂促使我血液循环,减缓压力。我来到这里之后的唯一变化是我的胃变得非常虚弱,我希望今年的身体状况会有很大改善,事实上这也是我非常需要的。
我还有一幅新的果园图,和那些粉红的桃树与苍粉的杏树一样好。目前我正在画一些李子树,微黄且带白,有成千上万的黑枝条。我用了大量的画布和颜料……
这个月对你和我来说都是困难时期,但是如果你能度过它,我就能在画开花的果园上更进一步。我已经有了很好的开始,我认为在同样的主题上,我还可以再画10幅。你知道我在工作中是易变的,这种对画果园的疯狂不会永远持续下去。在这之后,我想创作一些有日本印刷画风格的作品……
你会看到粉色的桃树在画中饱含着某种激情。
我还必须画一幅星空和柏树,或者首先是一片成熟的玉米地。这里有许多美妙的夜晚,我仍在持续发烧,但依然在工作……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请你询问老塔赛特或老主人10码的画布和石膏或者吸收剂的最低价,并让我知道你和这些善良的人在以上所提到物品的寄送情况上的讨论结果,这是清单:
20白碎片,大管
10锌白
15绿孔雀石,双管
10铬黄,硬柠檬
10铬黄(2号)双管
3朱红
3铬黄3号
6鲜红颜料,小管
12深红颜料,小管
2胭脂红,小管
4普鲁士蓝,小管
4朱砂绿,浅色,小管
2铅橙,小管
6翠绿,小管
……到目前为止,我在颜料和画布上的花费比在自己身上的花费还要多。我还有另一幅果园的作品给你,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让我的颜料延迟。开花的季节很快就要结束了……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告诉塔赛特必须把鲜红色放在里面,你是非常正确的。他已经寄给我了,我也已经检查过了。印象派画家使用的所有的色彩几乎都是不稳定的,所以有充分的理由大胆粗糙地使用它们,时间会让它们变得更温和一些。
所以,我所订的所有颜色,三种铬化物(橙色、黄色、柠檬黄),普鲁士蓝、翠绿、深红、孔雀石绿、或者铅橙,很难在荷兰人马里斯、莫夫或者伊斯雷尔斯的调色板上出现。它只会出现在德拉克罗瓦的调色板上,他有充足的理由对两种受谴责的颜色抱有热情,它们是柠檬黄和普鲁士蓝……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5月
亲爱的提奥:
……我并不认为我的整个未来都是黑暗的,我的确看到了困境中的坚持。有时我也会问自己,困难对我来说是不是太多了,但这只是在身体虚弱的时候才会产生的想法。上周我的牙疼得非常厉害,这违背我的意志,让我白白浪费了时间。
然而,我刚刚寄给你了一卷水墨画,我认为是12幅。通过它们,你就可以看到我是否停止作画。在它们中间,你会发现一幅在黄纸上仓促完成的草图,是当你来到这个城镇时所看到的广场上的草地,后面是一座建筑。
很好,今天已经开始着手住房的事了,它包含4个房间,或者说是两个带有密室的房间。外面被涂上了黄色,内部是石灰白,充分沐浴在阳光下,我为此一个月花费了15法郎。
我现在的想法是装饰一楼的一个房间,这样就可以在里面睡觉了。只要我还在南方,这个房子就会是画室和储藏室。现在我能免于旅店老板的各种把戏了……
我非常愿意和别人分享我的新画室,也许高更会来南方,也许我会和麦克奈特(道奇·麦克奈特,美国画家)达成一些协议。然后就可以在自己的地方做饭了。
无论如何,画室都是一个公众场合而不能让任何小女人感兴趣,否则衬裙危机就不容易终止。此外,这里的道德与巴黎相比,似乎更近人情,更少地发生与人性的对抗。但就我的性情而言,无节制的狂欢与工作无法相容。在目前的情况下,一个人必须在绘画中得到满足。这并不是真实的生活,但应该怎样做呢?实际上,我们所知的艺术生活并不是真正的生活,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如果不能对它满意,就不能对生活满怀感恩。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5月4日
我亲爱的提奥:
……我昨天去了法特勒什的麦克奈特那里,他有一幅很好的彩笔画——一株粉色的树,两幅水彩画才刚刚开始。我看到他正在用炭画笔画一位老妇人的头部。他现在处于被新的色彩理论困扰的状态,然而新的色彩理论又阻止他继续使用旧的方法。他还没有足够的把握让自己在新的调色上获得成功。他似乎有些害怕向我展示这些东西,于是我不得不告诉他,我就是专门为看他的画作而来的。
他也许会和我在这儿待一段时间,这不是不可能的,我认为这样我们都可以受益。
我经常会想到雷诺阿和他画作中纯净的线条,那就是人们在澄澈的天空中所能看到的东西……
当我离开巴黎时,正遭遇一个打击。我之后很好地为之付出了代价!我停止了喝酒,停止了过多地吸烟,然后我又开始了思考,而不是尽力不去想——我的天哪,我是多么沮丧和精疲力竭呀!在这样美丽的自然环境中工作有助于我精神面貌的恢复,但即使是现在,一些努力对我来说也太多了,我并没有足够的力量……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5月5日
我亲爱的提奥:
……这是一个肮脏的城镇,到处是破旧的街道。至于阿尔勒的女人们,有太多的话可以说了,不是吗?你想知道我对她们的真实想法吗?毫无疑问,她们非常有魅力,但不再和以前一样了。现在她们更像米尼亚尔而不是曼特尼亚,因为她们正处于下降时期。但这并没有阻挡她们的美丽,非常漂亮……
这里的女人们像弗拉戈纳尔,又像雷诺阿。不能给任何东西贴标签,这是目前绘画中所遵守的规则。最好的事情就是画肖像画,各种女士和孩子的肖像画。但我不认为自己是能够做这样的事情的人。
如果南部比利牛斯山的漂亮朋友蒙蒂切利能过来,我会非常开心。我感觉他会来,尽管我知道这种感觉可能是错误的。如果在绘画中有一类居伊·德·莫泊桑这样的人,能够画出这里漂亮的人和物,我也会非常开心。至于我,我会继续自己的工作,在我的作品中总有一些东西会持续下去。但谁又能通过肖像画取得像克劳德·莫奈那样在风景画领域的成就呢?但是你必须相信我这样的人会出现。罗丹吗?他不专注于色彩,不可能是他。但未来的这位画家一定是一位从未有过的色彩大师,马奈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但你知道印象派画家已经比马奈运用了更强烈的色彩。这个画家会是谁呢——我不能想象他像我一样居住在一间小咖啡馆里,不工作的时候带着假牙,去轻步兵的妓院……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5月
亲爱的提奥:
……你会在克劳德·莫奈的作品中看到许多可爱的东西,相比之下,就会觉得我寄给你的作品非常差。我现在对自己也不满意,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也同样不满意,但是我仍然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最后可以做得更好。
然后我也希望在这个可爱的地方,其他画家的地位会上升,像日本人对他们的画家所做的那样,向这方面努力还是不错的……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5月
亲爱的提奥:
……在这种情况下,我寄给你了我所有的习作,除了已经毁坏的那些,但我并不是所有的都署了名。12幅不带框架,14幅有框架。
有一幅小画画的是一个不适宜居住的小屋,它是白色、红色和绿色的,旁边还有一棵柏树。你已经有了它的素描,我在房子里完成了整个作品。这会向你展示,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像日本印刷画那样,画出所有这些作品的小图片,但我们可以在你看到它们时再讨论……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5月
我亲爱的提奥:
……我又画了两幅新的习作。一幅是桥,一幅是大路的一侧。这里的许多主题,从性质上来讲与荷兰的完全一样,区别在于颜色上。日光所照之处呈现出硫磺色。
你还记得我们在雷诺阿画作中看到的瑰丽的玫瑰园吧?我很期待在这里能够发现类似的主题,实际上,处于开花期的果园就是这样的。现在事物的面貌发生了变化,变得越来越粗糙,除了绿色和蓝色。我所知的塞尚的一些风景画中,这一点处理得很好,很遗憾没能看到更多。前几日,我见到了一个与我们在里德那里看到的,与可爱的蒙蒂切利的杨树风景画中一模一样的主题。
为了寻找雷诺阿画作中的花园,你也许应该去尼斯。我在这里几乎没有看见过玫瑰……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5月20日
我亲爱的提奥:
你信中说你去了葛鲁比那里,这让我很难过,但同时也为你去了那里而感到宽慰。
你现在感到无精打采吗?这种严重的昏昏欲睡的状态,可能是因为你的心脏问题,在这种情况下,碘化钾和你的疲惫是没有关系的。你还记得我去年冬天是多么虚弱吧,到了完全不能做任何事情的程度,除了画点儿画,然而我却没吃碘化钾。如果我是你,如果葛鲁比说不用吃,我就会和里弗说明白,我相信你毕竟打算和两个人都保持友好的关系。
我现在经常想起葛鲁比,总的来说,我感觉非常好,是这里纯净的空气和温暖的气候让这成为了可能。对于这所有的问题以及巴黎不干净的空气,里弗都安于现状,不尝试着创造一个乐园,也不试着让我们变得更好。但他铸造了一副盔甲,更确切地说是他把我们武装起来对抗疾病,保持一个人的精神斗志,这让他对自己所患的疾病不在乎。
所以如果你现在能够花费人生中一年的时间生活在乡村,生活在自然之中,这就会让葛鲁比的治疗方法更有效。他会建议你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接触女性,无论如何都要尽可能少地接触。现在我就做得很好,但那是因为我有工作,并身处自然之中。如果我没有这些,我就会变得忧郁。如果工作对你来说有一定的吸引力,如果印象派画家们做得很好,继续这样下去,就会有很多收获。真正的不幸是孤独、担忧、麻烦以及友好和同情的需求不能得到满足。悲伤或失望的感觉不只会让我们放纵自己,还会摧毁我们——我们的那些感觉很容易让我们患上心脏病。
我确信碘化钾可以净化血液和整个血液循环系统,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没有它你还能继续活下去吗?无论如何,你都要坦诚地与里弗交流,我认为他并不是一个善妒的人。
我希望你周围的人比荷兰人更粗犷、更热情。尽管科宁的反复无常是一个例外,但也比大部分人要好。无论如何,有人一起总是一件好事,尽管我希望你在法国人当中有一些朋友。
你能帮我吗?我的朋友戴恩周二要去巴黎,他会给你带去两幅小画,没有什么特别的,我想把它送给在阿尼耶门的布瓦西埃伯爵夫人。她住在克里希桥尽头的伏尔泰大道的第一所房子里,大厅是佩卢曹饭店。你可以代我交给她,并告诉她我希望这个春天会再次见到她,我即使在这里,也没有忘记她吗?我去年也给了她们——她和她的女儿两幅小画。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后悔认识这些女士,她们是真正的贵族。
伯爵夫人已不再年轻了,但她是第一个伯爵,她的女儿也同样如此。你有必要去看一下,因为我不确定她们今年是否还住在同样的地方(尽管她们多年来都在那里,佩卢曹应该知道她们在城中的地址)。也许我是在自欺欺人,但我忍不住会想,这也许会给她们带来一些乐趣。如果你见到她们,也会很开心。……
我这周画了两幅静物画。
一幅画是一个蓝色的搪瓷咖啡壶,左边是一个深蓝色和金色的杯子以及淡蓝色和白色的方格牛奶壶。右边是一个有蓝色和橙色图案的杯子,放在灰黄的陶瓷盘子里。一个带有花饰的蓝色陶罐,上面是红色、绿色和棕色的图案,最后是两个橘子和三个柠檬。桌子上覆盖着蓝色的布,背景是黄绿色的。所以有六种不同的蓝和4种或5种黄色和橙色。另外的一幅静物画是装有野花的陶壶。
非常感谢你的来信和50法郎钞票,我希望运货箱在一天左右就能到达。下次我可以把油画从框架上取下来,这样就可以卷起来用快递邮寄。……
我还没有和家具经销商做成任何生意,我看到了一个床,但是比我想象中的要贵。我感觉在家具上花费更多之前,要多做一些工作。我的住宿是每晚1法郎,我又买了更多结实的亚麻布和一些颜料。
由于我的血液逐渐恢复正常,大脑也更敏锐了。如果你的病是对漫长而可怕的冬天的一种反应,我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这和我的情况是一样的。尽可能地呼吸春天的空气,早点睡觉,因为你必须有足够的睡眠。至于食物,多吃些新鲜蔬菜,不要喝劣酒或劣酒精。尽量不接触女性,多一些耐心。
如果没有立刻恢复,也没有关系,葛鲁比会给你指定含肉较多的饮食。我在这不能吃到太多的肉,当然也并不需要。
我那种精神上的疲惫已经消失了,所以我也不再需要那么多的消遣了。越少地被激情困扰,就越能冷静地工作。我可以独自一人而不感到无聊,虽然这么老了才走出孤独的感觉,但我并不悲伤。
如果你在下一封信中说已经完全好了,我是不会相信的,即使可能会有彻底的改变。如果在恢复期间你有一些沮丧,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有时候一个人真正缺少的是把自己完全投入到艺术中并且做得更好的意志。一个人知道自己就是一辆出租马车的马,打算再次拉起同一辆旧马车,但最好不要那样,它更应该生活在草地上,有阳光、有河流、有别的马的陪伴,尽可能地享受自由和生育行为。
我不知道谁把这种状态称作“死亡和不朽的钟声”,马车向前一定有人所不知的作用。因此,如果我们相信新的艺术,相信未来的艺术家,我们的预言就不会欺骗我们。
善良的老柯罗在去世前的一些天说:“在昨晚的梦中,我看到了粉色的天空。”很好,它们已经到来了,不是吗?那些粉色的天空,在印象派画家的风景中同时又是黄色和绿色的。这意味着一个人实际上可以预知未来发生的事情。
我们愿意相信自己离死亡还很远,然而却能感受到这些比我们更伟大和更持久的东西。
我们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但我们却能感觉到我们实际上是无足轻重的,只是艺术链条中的一环。我们以健康、青春和自由为高昂的代价,我们不能享受这些,我们就像拉着享受春天的乘客的马。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和我都能成功地恢复健康,因为我们需要它。皮维·德·夏凡纳的《希望》是非常正确的,未来的艺术是如此可爱和年轻,以致我们愿意放弃我们的青春,我们也能够从中获得宁静。
把这些都写下来可能有些傻,但这就是我真实的感觉。在我看来,你正和我一样遭受着痛苦,看着我们的青春化为乌有,但如果它能在我们的工作中再次成长和复苏,那我们就没有失去什么,因为我们工作的能力是另一种形式的青春。所以尽力好起来吧,我们需要我们的健康。与你和科宁热情地握手。
你永远的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5月,日期不详
我亲爱的提奥:
我在《倔强》(法国一份激进的报纸)上看到一个通知,说在杜兰德的画室有一个印象派作品的展览,那里也有卡勒波特(古斯塔夫·卡勒波特,1848—1894,印象派的一个拥护者)的一些作品,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有关他的任何信息,所以想让你在信中告诉我那是什么样的,当然那里肯定还有其他非常优秀的作品。今天我又寄给你了一些画作,我现在正在画另外两幅。这些是从山坡上看到的景色,从那里你可以看到克罗(这里产美酒)的整个乡村、阿尔勒镇以及法特勒的乡村。荒野和浪漫的前景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远处来看,宽广而平静,地平线倾斜着进入阿尔卑斯山脉……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5月29日
我亲爱的提奥:
……如果你认为《纪念莫夫》那幅画还可以,你就应该把它放在下一批在海牙展览的作品之中,放在一个纯白色的框架里。
如果你发现习作中有更适合特斯提格的,你可以不加任何题词的把它放进去,并且保留其中带题词的一幅。最好给他一幅不带任何题词的作品,然后他就可以假装自己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件礼物,并且在什么都不说的情况下把它寄回来,如果他不想从我这里获得任何东西的话……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去美洲吗?让那些人支付我的旅行费用是非常公平合理的。
在很多事情上,我都保持冷漠,但是对于这些,我认为你首先应该让你的健康恢复。
我想看到你在古比尔公司的独立,以你自己的名义管理印象派画作的事务,而不是带着属于那些人的昂贵的作品周游各地。我们的叔叔就是一个很好的同伴,他许多年前从中得到许多,但你看一下他付出了什么……
奇怪的是在蒙特马约的一个晚上,我看到了红色的日落。光线落在了杂乱岩石之间生长的菠萝树叶上,使其枝叶看上去像橙色的火焰,远处的普鲁士蓝色的菠萝树在淡蓝色天空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突出。这就是克劳德·莫奈画作中的效果,非常壮观。树下的白色砂砾也为树增添了蓝色的色彩……
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好多了,消化系统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也有了很大的改善。我有时仍然会有莫名的兴奋,有时又会完全呆滞,但是这些会在我的情况更稳定时得到缓解。我希望有一场去圣玛丽·德拉梅的短途旅行,最后去看看地中海……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我亲爱的提奥:
我一直在考虑高更的事,情况是这样的:如果高更来这里,他就需要一次旅行,需要有两个床或者两个床垫,这些都是我们必须要买的。但是在这之后,因为高更是个水手,我们也许可以在家做些苦工。
并且我们两个人都要以曾经花费在我一个人身上的钱为生。
你知道我一直认为画家自己独居是最愚蠢的方式,当你独居的时候,通常会失败。
你也许会认为我们两个人共享生活是一个好主意,我们可以固定一下数额,也就是说每月250法郎。每月你除了得到我的作品,你还会得到高更的作品。
除此之外,和别人联合起来也是我一直的想法。这是我写给高更的一封信的草稿,如果你认同,在措辞上可以有任何改变,但这只是我首先想要写的。
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很好,让我们这样认为吧。既然这不是以你的名义来处理的事务,也许让我自己来做会更合适一些,高更是作为朋友加入我的。
我认为你想帮他,就像我听到他生病而感到痛心一样,这不是一件一两天就能修正的事情。我们不能再想会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别人不会做这么多。
对我而言,我担心的是自己多花了许多钱,但是补救的方式是寻找一个有钱的女性,或者愿意和我一起作画的同伴。
我看不到这样的女性,但是我却看到了这样的同伴……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我亲爱的提奥:
……我收到了来自高更的信,他说他从你那里获得了50法郎,这让他非常感动,你还告诉了他这个计划。因为我把写给他的信先寄给了你,所以他写信的时候,还没有收到详细的计划。
但是他说依据他在马提尼克岛和他的朋友赖伐尔一起居住比独自生活更好的经历,他非常赞同我所说的一起生活的好处。
他说他的肠部仍然在疼痛,在我看来,他非常沮丧。
他对我说起集中60万法郎资金,建立一个画廊经营印象派画作的一些希望,他解释了他的计划,想让你成为这个画廊的领军人物。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如果他的希望只是一个幻景,一个穷困状态下的海市蜃楼,你越是贫穷,尤其是你生病的时候,你就会越能想到这样的可能。在我看来,这样的计划是他衰弱的另一个简单的证据,最好尽快让他从中走出来……
我现在正在画一个新的主题,视野所见之处都是绿色和黄色的田地。我已经画过两次了,我又一次以一幅画的形式开始了。这有点像所罗门的科尼利斯克的作品,你知道他是伦勃朗的学生,他画了大幅的平原。或者它也像是米歇尔或者朱尔斯·杜普雷的作品,但无论如何,都与玫瑰花园不同。我只想到了普罗旺斯的一部分,这是真的,另外的那种风景你可以从克劳德·莫奈作品中得到……
有一点非常确定的是,如果可以用目前的价格买他的作品,那就不会有任何损失钱财的风险。我非常希望你可以拥有他在马提尼克岛的所有作品。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6月12/13日
我亲爱的提奥:
你的信还没有到来,我已经在给你写另外的信了,我猜想你认为我可能已经在圣玛丽了。
由于房子的租金,门和窗户的油漆以及我所购买的画布同时到来,我的钱已经用完了。如果你能够提前一些天把钱给我寄过来,会对我有很大的帮助。
我正在画小麦田的风景画,我认为它与白色果园那幅画一样好。它和独立画展中的两幅巴特蒙马特风景画属于同样的类型,但我认为它更有生机,更具现代风格。
我还有另外的主题画,是一个农场和一些干草堆。
我非常想知道高更打算做什么,我希望他能够过来。你会告诉我考虑未来没有意义,但是绘画进展得很慢,你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如果我只能卖掉几幅画,那就不是解救高更或者我的方法。为了有能力工作,一个人不得不尽力让自己的生活井然有序。为了让生活有保障,他需要有相当扎实的基础。如果他和我长久地待在这里,我们的作品就会变得越来越独特,准确来说是因为我们将要在这个地方做一些详尽的主题研究。
既然我已经在南方有了开端,我很难想象再去别的任何地方。最好不要做任何迁移——只是在乡村内外活动。
我确信如果我能够处理好主题的问题,甚至打理好生意上的事务,我就有机会在更大的范围内获得成功,而不是把自己局限在小范围内。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正在考虑画大幅油画,大胆地尝试30平方米的画布,这些画布每张花费我4法郎,把邮费考虑进去,也并不算很贵。
最新的油画完全淹没了其他的作品,它只是蓝色与黄色的咖啡壶、杯子与盘子的静物画,但属于不同的种类。
我不由得想起我看过的塞尚的作品,又如我们在波特尔那里看到的《丰收者》,他在作品中如此多地呈现出了普罗旺斯残酷的一面。
这里的景色和春天的景色已完全不同,但我非常喜欢乡村,这里的草木已经开始枯萎,不再生长。你可以说一切都是古金色、青铜色与黄铜色。这与白热化的天空中的蓝绿色一起,与德拉克罗瓦作品中配色一起,透露出一种精妙且独特的和谐色彩。
如果高更想要加入我们,当然可以,我认为这是我们前进的一步。我们会被坚定地树立为南方开创者,没有人会对此有异议。
我必须尝试着在那幅淹没了其他作品的绘画中,获得具有稳定性的颜色。我记得波特尔曾经说过,塞尚的作品单独来看,好像没有什么,但如果把它们放置在别的油画旁边,它们就会让其余的作品黯然失色。当然塞尚的作品看起来也确实非常好,这表明他有一个非常出色的调色板。
我也许会因此走上正确的道路并好好在这里观察乡村。
我们必须等等看。
最新的绘画与画室铺的红砖形成了恰当的对抗,当我把它放在地面上,放在红色的地砖上时,作品的色彩看起来并没有变得暗淡或均衡。
塞尚工作的地方靠近艾克斯的乡村,与这里相似,仍然是克罗的景致。当我带着我的油画回到家中,对自己说,喂,我得到了老塞尚的色调。一个人必须在思想上同样深思熟虑才能达到相同的色调。当然把它们放在一起看会很协调,但并不一样。握手,我希望你能在这些天里给我写信。
你永远的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我必须谈论一下你在信中所写的内容。祝贺你在你那里举行了莫奈的画展,没有能看到,我感到很遗憾。当然参观这个画展对特斯提格并没有任何损害,所以他会接受。但正如你所想的那样,已经来不及了。非常奇怪的是他改变了对左拉的看法,经验告诉我,他曾经不能听到任何有关左拉的言辞。特斯提格的性格多么古怪呀!他有着优秀的品质,无论他的观点多么确定,一旦意识到一件事情与他所想的不同,例如对左拉,他就会完全转变并变得对它满怀热情。上帝啊,你和他目前在生意上没有相同的看法是多么遗憾呀!但就这样吧,这就是我所认为的宿命。
你很幸运地遇到居伊·德·莫泊桑,我读过他的第一本书《蠕虫》,这是献给他的老师福楼拜的诗。其中有一个“在水边”,实际上就是他自己。德尔夫特的范德米尔就像是画家中的伦勃朗,法国小说家中的左拉。
我并不奢望特斯提格的拜访。
也许在高更的事情上也同样如此,让我们好好想想吧!我认为他身无分文,而我有钱,并且这个老朋友画得比我好,所以我说,如果他喜欢,他可以拥有我一半的钱。
但是如果高更并非身无分文,那么我就不必如此匆忙了。我可以明确地退出,那么留给我的问题也就简单了。如果我寻找一些人成为我的朋友,会是一件好事吗?会给我的弟弟和我带来好处吗?其他伙伴会因此而失去什么吗?或者他会得到什么吗?……
我认为印象派画家的群体与12位英国的拉斐尔前派群体有着相同的本质,并且我认为它终将会成立。我也更愿意认为画家们之间可以通过互相担保来维持营生,每一个成员都能给群体带来一定数量的作品,患难与共。
我并不认为这个群体会永久地持续下去,但我认为在它存在的期间,我们要勇敢地生活与创作……
文森特
圣雷米,1888年,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我最终是在地中海岸边的圣雷米给你写了这封信,地中海地区有马鲛鱼的颜色,我是说变化中的颜色。你并不总是清楚它是绿色的,或是蓝紫色的,你甚至不能说它是蓝色的,因为下一刻变化中的光线就会给它加上一丝玫瑰色或灰色。
家庭是奇怪的,我有时会不自觉地想到我们的水手叔叔,他一定常常看到这片海岸。
我带来了三块画布,都已经用完了,其中两幅是乡村风光的海景画,然后是一幅我明天回到阿尔勒就会通过邮局寄给你的作品……
下个月这里就到了户外沐浴的季节了,来这里沐浴的人数从20到50不等……
一天晚上,我沿着空无一人的海岸散步,这并不令人愉快,但也不让人悲伤,它非常漂亮。深蓝色的天空中飘浮着白云,它比强烈的深蓝的基色还要蓝一些,其他是明亮的蓝色,好像银河的蓝白。蓝色的深处闪烁着星星,微绿、黄色、白色、玫瑰色,像宝石一样,比在家里甚至在巴黎看到的星星更亮。你可以称它们为猫眼石、绿宝石、青金石和蓝宝石。
海是深蓝色,我所看到的海岸是蓝紫色和黄褐色,在大概17英尺的沙丘上,是一些普鲁士蓝的灌木丛……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既然我看到了这里的海,我就完全相信了待在南部的重要性,这完全是颜色的堆叠与扩展,并且非洲离这里也不太远……
即使在南部生活非常昂贵,也要考虑下:我们喜欢日本绘画,我们感受到了它的影响,所有印象派画家都认同这一点。然后为什么不去日本呢?也即是说,与日本有同样感觉的地方,是南方。
独自在这里生活是不明智的,你不久就能感受到它。一个人的视野也在变化,你会用更日本化的眼光来看待事物,你对颜色的感觉也会不同。日本画家画得非常快,就好像是一道闪电,因为他们的神经更敏锐,他们的感觉也更简单……
我才到这里几个月,但你能告诉我,在巴黎我能在一个小时之内画好船的素描吗?即使是没有框架,我现在也能够不加测量地做到这些,仅仅是让我的画笔自由挥洒……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我已经在烈日下的玉米地里艰苦地工作了一周,结果就有了这些玉米地与风景画的习作,还有一幅播种者的草图。
这是一大块耕地,土地是蓝紫色的,爬向地平线的是一个穿着蓝白衣服的播种者,地平线上是一片低矮的成熟的玉米。
遍及黄色天空的是黄色的太阳。
你可以从简单提到的色调中,辨别出在这幅作品中,颜色在哪里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这幅草图,虽然价值不大——25号的油画——却折磨着我,让我一直在想是否应该严肃地对待它并把它画成一幅极好的作品。啊呀,我并不想这样……
我长久以来就有要画一个播种者的渴望,但我所一直渴望的事情从来没有成功。所以,我几乎非常害怕它。然而在米勒和莱尔米特之后,我仍然需要创作一幅大的彩色的《播种者》。
让我们来谈论一些别的事情,我最终得到了一个模特,他是一个法国轻步兵,一个脸非常小的小伙子,他有着公牛般的脖子和老虎般的眼睛。我开始了一幅肖像画,然后又开始了另外的一幅。他的半身像非常难画,他穿着蓝色的制服,这是一种搪瓷锅的蓝,上面有褪色的橙红的穗带,胸部有两个暗淡的柠檬星,虽然是一种普通的蓝色,却也非常难画。青铜色的猫头上戴着微红的军帽,倚靠着绿色的门和橙色的砖墙。所以这是一种不和谐色调的激烈结合,并不容易把握……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我昨天和今天都在画播种者,它完全被重新修改了。天空是黄色和绿色的,地面是蓝紫色和橙色的。我希望这样壮观的主题有一天会被画好,被我或者别的画家。
我画了罗纳河铁桥的风景,它是顶奎特尔的铁桥,在这幅画中,天空和河水是苦艾酒色的,码头是微微的淡紫色,人物用他们的肘部靠着黑色的护墙。铁桥是湛蓝色,在蓝色的背景中有一点儿鲜艳的橙色,也有一点儿孔雀石绿。另外是非常粗糙的尝试,我尝试着彻底获得一些完全破碎的东西,因此非常令人心碎……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你还记得在那些小幅画作中的一幅有木桥、有洗衣间并且能够看到远处城镇风景的画吗?我现在正把那个主题画成一大幅画。
我必须提醒你,任何人都会认为我画得太快了。
你不会相信其中的任何一个字。
不是情感,而是一个人得益自然的真挚促使我们作画。如果有时情感太强烈,会让一个人在工作时注意不到自己的作品。有时候笔画就像演讲或信件中的文字一样,有序列性和一致性,然后就要记得情况并不总是这样,到了那种程度,沉重的日子就会到来,灵感就会消失。
所以一个人必须趁热打铁……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在将军山待了一天之后,我回来了,我的朋友第二陆军中尉(那个轻步兵)与我一起。我们一起探索古老的花园,并且偷了一些非常好的无花果。如果它们更大一些,就会让我想起左拉的《帕拉杜》,极好的芦苇、葡萄树、常春藤、无花果树、橄榄树、开着明亮的橙色花的粗健的石榴树、数百年的柏树、灰树、柳树、橡树、坏了一半的阶梯、废墟中的尖顶拱窗户、街区白色岩石上覆盖的苔藓以及在绿色中到处可见的坍塌的墙壁碎片。我带回了另外一大幅绘画,但并不是花园。那就有了三幅画,当我有六幅画的时候,我就一起寄过去。
昨天我去法特勒拜访了博克和麦克奈特,只有这些绅士们有过为期一周的瑞士之旅。
我认为高温对我来说仍然很有好处,尽管有蚊子和苍蝇。
这里的蝗虫与家里那边的不一样,却和你在日本素描书中看到的那些很像,还有金色和绿色的西班牙苍蝇,蜂拥在橄榄树上。这些蝗虫叫得像青蛙一样大声……
(文森特一段时间曾和画商唐吉发生了争吵,这里他把怨气发泄在唐吉的妻子身上。)
……泼妇、唐吉妈妈和其他一些女士,她们非常冷酷无情。这些女士们进入文明世界中,比生活在巴斯德协会中被疯狗咬到的那些可怜人更加危险。老唐吉杀死他的女人一百次也是正确的,但他不会那样做,他不会比苏格拉底做得更多。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唐吉在顺从且长久地忍受痛苦方面,和古代的基督徒们、殉道者以及奴隶们而不是现代巴黎的无赖们有很多相同之处。
我认为现在画画非常好,并且要为高更的到来准备颜料和画布……
……仰望星空总是让我幻想,就像我梦到地图上代表城镇和乡村的黑色圆点一样简单。我问自己,为什么天空中的亮点不像地图上法国的那些黑点一样可以接近?如果我们乘火车去塔拉斯孔或者鲁昂,我们就把死亡带到了一颗星上。在这个推理中,一件事情无疑是正确的:当我们活着的时候,我们无法接近星星,当我们死去的时候,就可以乘坐这班火车。
所以霍乱、结石、肺结核和癌症对我来说似乎是可能的神灵的移动方式,就好像汽船、公共汽车和铁路是陆地上的方式一样。年老的时候安静地死去就可能走到那儿……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这些无边的平原让我感受到了极大的魅力,因此我并不感到疲倦,尽管是在这干燥寒冷的狂风和遍布蚊子的令人厌烦的环境中。如果一种风景能让你忘掉这些小小的困扰,那就必然有一些东西在里面。第一眼看上去像一张地图,就执行情况来看,是一个战略性计划。我和一个画家走到那里,他说:“这里的一些东西画起来会很无聊”,然而我却以五十倍的精力到蒙特马来看这单调的风景,是我错了吗?我也和那里不是画家的人一起散步,当我和他说:“看,那儿非常漂亮且像海一样没有边际”,他说他知道海,他说,“在我看来,这比海还要好,因为它不是没有边际的,你会感觉到它是有人居住的。”
如果这里没有猛吹的风,我会画出多好的作品呀!这是这里最令人恼怒的事情……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我正变得比你更老,我的愿望是更少地成为你的负担。
为什么我的一幅油画会比一张空的画布更有价值?
我亲爱的弟弟,如果我不是身无分文,并为这种被诅咒的绘画而疯狂,我就会为印象派画家提供便利,但是我已经身无分文了……
如果高更不能支付他的债务,也不能支付他的路费,如果他能保证我在布列塔尼的生活费能更便宜,如果我们想帮他,为什么我不能去找他呢?
如果他说:“我现在处于我的权利和天赋的最高点”,为什么我不可以同样这么说自己呢?
但是我们并没有处于经济状况的巅峰,所以我们应该做一些最便宜的事。
画得更多,花费得更少,这就是我们应该采取的策略。所以我想再次告诉你,我把所有的偏好都放在一边,或者去北方,或者去南方。无论一个人制定出怎样的计划,总会在某处遇到困难。高更总是一帆风顺,但是一旦有所改变,他会满意吗?……
在那些过去的日子里,我曾经感觉自己不那么像一个画家,而现在绘画成为了我的一种消遣……
这就是我为什么敢保证说我的绘画能进步,因为我除了这些已经不剩任何东西了……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7月29日
我亲爱的提奥:
非常感谢你的来信。如果你还记得,我上封信的结尾是“我们都正在变老,那是事实。其他的都是想象,简单来说并不存在。”好吧,我这样说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而不是你。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感觉到采取相应的行动非常必要。也许不是要工作得更加努力,而是更加严肃。
你提到你有时会感到空虚,我自己也有这样确切的感觉。
如果你愿意,细想一下我们正生活在艺术的真实与伟大的复兴时期。陈旧的办公传统仍在摇摆,但已经基本无效。新的画家们仍然孤独、贫穷,被当做疯子对待,并且因为这种对待,他们事实上已经变得疯狂,至少就他们的社会生活而言是这样的。然后要记得你正和早期的画家们做着同样的事情,你为他们提供钱,为他们卖画,这样他们就可以创作出其他作品。
如果一个画家因太努力作画而从情感上摧毁了自己,这就会让他在别的许多事情上、在家庭生活中不适应。造成的结果是,如果一个画家不再仅仅以颜料作画,而是以自我牺牲、自我否定和破碎的心来画画,那么你自己的工作不仅不会得到很好的回报,并且会伤害画家,半故意半偶然地让你的个性消失。
我的意思是虽然你是间接地与参与到绘画当中,你也比我更多产。你越全心地投入到交易事务中,就越能成为一个画家。因此,我希望这种事情同样适合我……我花费得越多,生病越严重,我就越能在我们所说的艺术的伟大复兴中成为一个富于创造性的画家。
所有这些都是确定的,但是这种复兴的永久的艺术,这种倒下老枝根部的萌芽,是如此的崇高以致当我们想到创造艺术比创造生活要付出更大代价时,就会感到忧伤。
如果你能够让我感觉艺术是有活力的,你就会做得很好,或许比我更热爱艺术。
我告诉自己这并不是艺术的错,而是我自己的错。唯一找回自信与内心和平的方式是做得更好。
这让我们再次回到我上封信的最后部分——我自己正在变老。但如果认为艺术也会有这样的一天,那纯粹是幻想。
你知道“日本姑娘”(当你读洛蒂的《菊子夫人》时会发现)是什么吗?我刚画了一幅。它花费了我整整一周的时间,让我不能做任何别的事情,因为我还没有画得很好。这就是让我烦恼的事,如果我感觉好,我就可以同时画一些风景,但是为了恰当地处理我的《日本姑娘》这幅画,我不得不保存精神上的力量。她是一个日本女孩儿,12岁到14岁之间。
我现在已经有了两个人物,法国轻步兵和她。
照顾好你的身体,洗澡,尤其做好葛鲁比建议你做的事。我比你大4岁,你会注意到好的身体对想要工作的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现在对于我们用大脑工作的人来说,唯一的希望就是通过发现一种尽可能严格的新式的养生之道,不要太快地用尽延长我们艺术生命的动力。我并没有做任何应该做的事情,保持一点兴奋比世界上的任何药物都更有价值。
伯纳德寄给我10幅草图,包括他在妓院里所画的。其中的3幅有勒东画作的风格,他认为我并没有真正感受到这种热情。还有一幅女士梳洗图,是典型的伦勃朗风格或者戈雅风格,风景中的人物非常奇怪。他明确地禁止我把这些作品寄给你,但你会通过同样的邮寄方式得到它们。
我确信拉塞尔会从伯纳德那里买更多作品。
我看到了博赫的一些作品,是严格意义上的印象派画风,但并不是很强烈。他还处于过分专注于新的技巧而没有自己特色的状态,我认为他在这方面还需要加强,之后他的个性就会显现出来。但是麦克奈特在画和德斯特雷的作品相匹配的水彩画,你还记得我们过去知道的那个令人讨厌的荷兰人吧?他为一些小静物画重新着色,一个紫色前景中的黄罐,一个绿色背景中的红罐,一个蓝色背景中的橙罐,虽然好了一些,但是仍然相当差劲。
他们所停留的村庄是纯正的米勒式的,除了贫穷的农民,别的什么都没有,非常质朴和平凡。我相信麦克奈特教化了他的房东,使他向文明的基督徒转变,但无论如何,当你走过这里的时候,都会与这个恶棍和与他相称的妻子握手。这是一间咖啡馆,当然,当你点一杯饮料时,他们有一种拒绝收钱的方式。“啊,我不能收艺术家的钱。”总之,这里如此讨厌是他们自己的错,这个博赫与麦克奈特作伴是非常愚蠢的事情。
我认为麦克奈特有一些钱,但是并不多,这就是他们如何玷污了这个乡村。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想经常去那里工作。他们不应该在那里以上流社会的方式来问候别人,在那里他们只认识了站长和一些令人讨厌的东西,这就是他们一无所获的原因。我已经向穆里耶说了所有的事情,他有一段时间曾认为麦克奈特对“土地上的人”很有感觉。
麦克奈特无疑很快就会画一些有羊群的小风景画。
不仅是我的绘画,我自己也变得极其憔悴,几乎像埃米尔·沃特斯画作中的雨果·范·德尔·高斯。除此之外,我把胡子认真地刮掉了,我认为自己很像那位疯狂的画家在同一幅画中描绘的温和的男修道院院长。我并没有因为跌落在两者之间而生气,一个人必须生存,尤其是没有办法逃离时。我们需要和艺术家保持联系的其他原因,我的看法与你的看法是一样的。
至于其他的,我认为我已经说出了真相:如果我能偿还你所花费的钱财,那也只是我的责任,我所能做的比较实际的事情是画肖像画。
至于喝太多酒……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件坏事。拿俾斯麦来说,他是一个非常实际且有才能的人。他的一位很好的医生告诉他喝了太多的酒,会让他的胃和大脑终生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俾斯麦立刻停止了喝酒,但是从那开始,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并且没有好转。他一定会嘲笑他的医生的高招,幸运的是,他很快就不向这个医生咨询了。
这就是目前的情况,真诚地握手。
你永远的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我认为如果高更在这里,我的情况就会有很大的不同,因为目前的日子是在没有任何人说话中度过的。好吧,无论如何,他的信件让我感到非常愉悦。
如果你独自待在乡村太久,就会变得愚蠢。但是这个冬天对我来说,还没有因此而变得毫无意义。如果他现在来到那里,就不会有这样的危险了,因为我将不再缺少想法……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9月
亲爱的提奥:
我们的叔叔文森特的痛苦终于结束了,我今天早上从我们的妹妹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看来他们多少有些希望你会出现在葬礼上,实际上你也许就会在那里。
生命短暂,飘渺如烟,因此我们没有理由轻视生命。
所以我们更多地关注画家而不是画作……
我目前正在画另一个模特,他是一个邮递员(罗林),穿着带有金色饰物的蓝色制服,一张长满胡须的大脸,非常像苏格拉底,也像是唐吉的翻版。他是一个比大多数人都有趣的人……
我今天晚上看到了壮丽奇特的情景,一艘巨大的煤船停泊在罗纳河的码头,从上面看,它湿淋淋的,非常闪耀,水是黄白和珍珠灰,天空是淡紫色的,和向西的橙色分开,城镇是蓝紫色的。在船上,一些可怜的体力劳动者穿着肮脏的蓝白衣服,来来回回在岸上搬运着货物。因为天色太晚而不能作画了,当这艘煤船回来的时候,我会尝试着作画……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9月,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我认为你去参加我们叔叔的葬礼是正确的,母亲似乎也想要你去。关于死亡的最好方式是带着辉煌死去,无论他在一切都是为美好目的而设的世界中是多么好的一个人。这里没有竞争,因此无可争辩。这无疑会允许我们最终回归到我们自己的事务中。我非常高兴我们的弟弟科尼利斯已经长大了,并且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强壮。
我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不愉快的事情,是关于钱的,我这周已经不能继续下去了,因为就在今天,我支付了25法郎,我需要有五天的钱,而不是七天。今天是星期一,如果我在星期六的早上收到你的信,就没有必要增加附信了。上周我画了两幅邮递员的肖像画。这个好伙伴不收钱,但与我在一起吃喝时花费更多。除此之外,我还给了他罗什福尔的灯,考虑到他姿势摆得那么好,这就微不足道了。我还期待着简单地画画他的婴儿……
也许今天我会在晚上煤气灯的照耀下,开始画我吃饭的那间咖啡馆的内部。
这就是这里人所说的夜晚的咖啡馆,整个夜晚都开放。夜间的徘徊者可以把这里当成避难所,当他们没有钱或者手头太紧而不能支付居住的地方的时候。在这里,家人、故土在像我们这样没有故土或家人的人的想象中,比它们实际上更具吸引力。我经常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旅行者,去某处并到达某些目的地。
如果我告诉自己那些地方或者目的地并不存在,对我来说似乎更合理、更可能……
妓院的老板,当他把一些人踢出去的时候,他也有着相同的逻辑和论点,我知道这通常是正确的。所以最终我会发现自己的错误,就这样吧,我发现不仅仅是艺术,一切别的东西,也都只是梦,一个人的自我也不存在。如果我们像这样脆弱,对我们来说是非常好的,因为这样就不会有任何东西来反对未来无限的可能。它目前来自于我们叔叔的死亡案例,他的脸是冷静的、平静的和朴素的,事实上,在他活着的时候很少这样,无论年轻的时候还是年老的时候。我经常发现同样的事情,当我看死者的时候,就好像在质问他们。这对我来说是进入坟墓前的一个征兆,尽管不是最严重的。
同样地,对于摇篮中的婴儿,如果你从容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里也有着无限的东西……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8月11日
我亲爱的提奥:
不久之后你就会结识佩兴斯·埃斯卡利耶先生,他之前是典型的带着锄头的卡马格牧人,现在是拉克罗的一个农舍花匠。
我今天就会在完成那幅画之后把它们寄给你,就像我在完成了邮递员罗林的肖像画之后所做的那样。
这幅农民肖像画的色彩不像在纽恩南的《吃土豆的人》的色彩那样暗,但是我们文明的巴黎人波特尔——之所以这样称呼他是因为他把作品扔到门外,会再次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你自从那时就发生了改变,但你会发现他并没有改变。我认为我的农民画不会对任何别的东西造成伤害,例如对你的罗特列克的作品。我甚至非常大胆地想象,通过对比,罗特列克的作品会显得更加卓越,我的作品也会因为这种奇怪的联系而有所得。他被太阳晒得黝黑,并且饱经风霜,这些甚至会比用更多的香粉和穿流行的衣服更有优势。
巴黎人没有那种接受不平凡的事物的品位,这真是大错特错。无论如何,一个人仍然不应该因理想社会不会即将到来而气馁。这就是我在巴黎学到的东西,它与我的想法相背离。在我知道印象派画家之前,我仍然会回到我在乡村获得的观点。如果印象派画家们在不久之后指责我工作的方式,我也并不会感到吃惊,这丰富了德拉克罗瓦的思想而不是他们的思想。
为了不再试着精确再现眼前的事物,我更随意地使用色彩来强有力地表达自己。很好,理论已经太多了,让我举个例子来说说我的意思。
我想画一位画家朋友的肖像画,他有着伟大的梦想,他的作品像夜莺的歌唱,因为这是他的本性。这个人有着金色的头发,我想把对他的赞赏与对他的爱融入到绘画中。所以起初,我按照他本身的样子来画他,尽我所能地忠实于他本身。
但那并不是作品的结尾,为了完成它,我成了一个固执的色彩画家,我夸张了他的金发,形成了一种橙色、铬黄与浅黄的色调。头部的后面,不是简陋公寓普通的墙壁,而是我能通过这种简单融合所设计出的最丰富、最有张力的蓝色的简单背景。闪亮的头部映衬着丰富的蓝色背景,形成了一种神秘的效果,就好像蔚蓝天空中的一颗星星。
在农民的肖像画中我使用了同样的方法,然而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无限蓝色中昏暗的星星产生了神秘的光辉。但是想象着我所要画的人物是正处在闷热天气之中的收割者,我运用了像烧红的铁一样闪亮的橙色和阴影中明亮的古金色。
啊,我亲爱的弟弟,这种夸张只应该在漫画中看到,但这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用呢?我们读过《地球》和《萌芽》,如果我们想展示出我们所读到的农民形象,最终,他们只会成为我们画作中的一小部分。
我不知道那个邮递员的画像是否能够传达出我对他的感觉,他是一个像老唐吉一样的革新者。他也许会被认为是一个很好的共和主义者,因为他极为憎恨我们所喜欢的共和政体,总之,他对共和主义想法本身也有些怀疑,并感到幻灭。但有一天我看到他在唱《马赛进行曲》,我认为我正在看89年前而不是99年前的东西。这是又一个德拉克罗瓦,又一个杜米埃,他有老辈荷兰人的坦率,但不幸的是他不能够摆好姿势,一幅绘画需要一个非常聪明的模特。
我现在必须告诉你这些天实际上发生的极其可怕的事情。无论我做什么,在这里的生活都非常贵,几乎像在巴黎,一天花5法郎或6法郎都还不够。
当我有模特的时候,我就不得不做出更大的牺牲。但没有关系,我会继续下去。如果你有机会寄给我更多的钱,我能向你保证它一定会花在绘画上,而不是我身上。我自己的选择是成为一个好画家或者一个坏画家,我选择前者。但是绘画的所需的东西就像一个昂贵到会让人毁灭的情妇,没有钱,一个人什么都不能做,并且永远不能得到足够的钱。绘画因此应该被列入公共花费中,而不是让画家背负重担。
但是现在我们应该保持自己的策略,因为没有人强制我们去工作。对于绘画的冷漠在总体上是不可避免的,也会是相当持久的。
幸运的是我的胃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我这个月的三周都以饼干、牛奶和鸡蛋为生,这种令人愉快的热量让我的力量得以恢复。来到南方是我所做的正确的事情。是的,我现在和别人一样好,只不过比过去,例如在纽恩南生活得更简单,这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我所说的别人,指的是像罢工中的那些劳动者或者老唐吉、老米勒以及农民。当你的身体状况良好时,你可以在一整天的工作中只依赖一片面包,并且有足够的力量去吸烟与喝酒,因为你在这种情形下需要它们。然而还要清楚地意识到无尽高空中的星辰,然后生活中似乎有些狂喜。啊,这里的那些不相信太阳的人,是不相信神的。
不幸的是,伴随着金色的阳光,这里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刮着干燥阴冷的风。
该死,星期六的邮件已经来了,我非常确信你的信会到,但你可以看到我并没有收到,握手。
你永远的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8月
我亲爱的提奥:
……我经常会想起高更,我确信他过来或者我过去都是很好的方式,实际上他和我会喜欢同样的主题。我要在蓬塔旺工作,这一点毫无疑问。另一方面,我也确信他会喜欢这里的乡村。好吧,假如他每月给你一幅油画直到年末,那一年就会有12幅了。他会从中受益,不再陷入债务之中,并且还能够不被打扰地稳定工作。当然他不会再成为一个失败者,他一定会很节约地使用从我们这里得到的钱。如果我们都住在画室里而不是咖啡厅中,这就会变成可能。除此之外,如果我们保持友好的关系,并下定决心不再争吵。就声誉而言,我们一定会处于更强势的地位……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8月
亲爱的提奥:
……冷静之后觉得文森特叔叔把遗产留给你是非常不错的,但我不能轻易地把C.M.从我的头脑中驱逐出去。你肯定会想尽力做更多在艺术上可行的事情,尽管就资金而言,我们会过得相对拮据。好了,老弟,那时候你已经做好了建立你自己的事业的准备,结果就是你完全正确地感觉到你在尽自己的责任。从整体来看,如果能得到他们的帮助,你就能从事印象派画作的生意,没有他们的帮助,你就不能继续下去,或者以某种不同的方式继续下去……
至于高更,我对他所有的感觉是我们必须像家庭中的母亲那样,计算出事实上的花费。如果一个人听他的,就会继续寄希望于未来一些模糊不定的东西,同时继续待在旅馆里,继续生活在地狱中找不到出路。
如果精神促使我这样做,我宁可像修道士一样关闭我的修道院,像修道士一样自由地去妓院或者酒馆。但就我们的工作而言,我们需要一个家。总之,高更把我留在黑暗的蓬塔旺,他沉默地接受如果有任何必要就去找他的建议,但是他却没有提出任何可以找到我们自己的画室的方法,或者装修画室的花费,我不得不为此感到奇怪。
所以我决定不去蓬塔旺了……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8月
亲爱的提奥:
……向我和高更保证会帮我们两个结成联盟(提奥拿出他叔叔的一部分遗产来实施文森特的计划),你真是太好了。
我刚收到伯纳德的来信,他一些天前加入了高更、赖伐尔和其他在蓬塔旺的一些人。这是一封相当好的信,但并没有一个音节是关于高更打算加入我的,也没有一个音节是关于想让我去那里的。尽管如此,这也是一封非常友好的信。
几乎一个月我都没有收到高更自己的一个字。
我自认为高更宁愿和他北方的朋友胡闹,如果运气好的话,他卖掉了一幅或者更多的作品,他自己就会有别的想法,而不是过来加入我。
尽你所能,不是给,而是一次性借给我300法郎好吗?然后,如果我说目前你每月寄给我250法郎,你就只需寄给我200法郎,直到扣除300法郎为止。这所有的一切都要立即付清。
然后我就可以买两张不错的床,每张100法郎,另外的100法郎买别的家具。
这就意味着我可以在家里睡觉,并且能够接待高更或者任何别的人……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8月
亲爱的提奥:
……我正在画从码头上面看船的习作,两艘船是玫瑰色的并带一点儿淡紫色,水是亮绿色,看不到天空,三色旗插在桅杆上。一个推着双轮手推车的工人在卸沙子……
我恐怕不能得到一个非常漂亮的模特了,那个曾经答应过我的人去赚钱了,并要去做一些更好的事情。
她是与众不同的,和德拉克罗瓦作品中的人物很像,原始且奇怪。对于这些事情,我非常有耐心,任何容忍这些的方式都失败了,这种在寻找模特上的持续困难令人疯狂……
不得不说我的前景非常暗淡,也许我现在的绘画永远不会有任何价值……
如果你是一个画家,他们就会认为你是一个傻瓜或者有钱人,一杯牛奶花费你1法郎,一薄片面包花费你2法郎,与此同时,你的画并没有卖掉。我已经可以看到高更在期待成功,他不能不在巴黎工作,他没有意识到贫穷的永久……
我已经开始在油画上署名了,但很快又停止了,因为那看起来非常愚蠢……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8月
亲爱的提奥:
我匆忙地写这封信,告诉你我收到了高更的一张便条,他说他并没有写太多,但是已经做好了一旦有机会就来南方的准备。
他们非常开心地和杰出的英国人一起作画、争论和斗争,他非常称赞伯纳德的作品,伯纳德也欣赏高更的作品。
我怀着巨大的热情努力工作,喝浓味鱼肉汤,当你知道我正在画一些极好的向日葵时,就不会为此感到吃惊。
我手上有三幅油画,第一幅是绿色花瓶中的三朵大花,背景是浅色的,画布是15号的。第二幅是三朵花,一朵已经花谢结籽,一朵正在开花,第三朵是一个花蕾,画布是25号的。第三幅是在一个黄色花瓶中的12朵花和花蕾,画布是30号的。第三幅是光照图,我希望它是最好的。既然我希望和高更一起生活在我们自己的画室中,我就想装饰下我们的画室。除了大花,就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你知道你店铺隔壁的餐馆中,就是用可爱的花来装饰的,我经常会想起窗户那边的大向日葵。
如果我实施这个想法,就会有12块嵌板,因此这整个就会成为蓝色和黄色的交响乐。我每天都从日出开始作画,因为花凋谢得太快了……
文森特
阿尔勒,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如果我们像杰罗姆先生和别的立体图画家那样,我们无疑需要好的粉末状颜料。但是相反,我们也不反对有着粗糙外表的油画。如果颜料不再靠石头的重击磨出来,上帝知道需要多少小时,足够长时间的粉碎也能让其成为可用的颜料,不用太担心粉末的纤细,你会得到很少会变暗的鲜艳颜色。如果他想用铬化物、孔雀石、朱红色、铅橙、深蓝、蓝色这其中的三种来做实验,我确信可以用最少的花费获得既新鲜又持久的颜色。然后又有什么损失呢?我确信可以这样做,也许还可以用红色和翠绿色,因为这些都是很清澈的颜色。
附信中是一张急需的订购单。
我现在正在画第四幅向日葵,这一幅画的是一束14朵的花,背景是黄色的,就像我曾经画过的温柏树和柠檬树的静物画一样。
仅仅是因为它非常大,就产生了一种相当奇特的效果,我认为这幅比那幅温柏树和柠檬树的静物画更加质朴。
你还记得我们有一天在德鲁奥旅馆看到的不同寻常的马奈的作品——那幅浅色背景中的一些巨大的粉色牡丹和绿色叶子的画吗?它和在户外生长的差不多,好像可以成为任何别的东西,还被用固体的颜料完美地涂色。
这就说我所谓的质朴的技巧,我必须告诉你目前我正在努力寻找一种新的画法,不用点画法或者别的任何东西,只用变化的笔触,有一天你会看到……
高更和伯纳德现在谈及“绘画像孩子”,我更愿意相信“绘画像堕落者”。人们能在印象派画作中看到怎样颓废的东西呢?这是非常大的反转……
其中的一幅装饰用的高贵蓝色背景中的向日葵有一个光环,也即是说,每一个物体都被互补的背景颜色所环绕,使其变得更加突出……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8月
亲爱的提奥:
……我这周有两个模特,一个是阿莱城姑娘,一个是老农民……
不幸的是我恐怕阿莱城姑娘不会在剩下的作品中出现了,事实上她上次来的时候,提前向我索要我承诺给她的摆姿势的所有的钱,我对此并没有异议,她匆匆逃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9月1日
亲爱的提奥:
……我的生活被打乱了并且让我焦躁不安,但如果我做出改变,频繁地搬家,我也许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对我来说,不会说普罗旺斯方言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我一直在严肃地思考使用粗糙的颜料,它们会不易凝固。
因为颜料花费太多,我现在都是靠计划着作画来支撑自己。但仍然让我们感到非常遗憾的是,因为非常简单的原因,也许我们还有能力支撑今天的工作,但是我们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继续下去……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9月3日
我亲爱的提奥:
我昨天又和那个比利时人待了一天,他有一个妹妹也是属于二十人画派。天气并不好,但却很适合交谈。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去散步了,我们在斗牛场和城镇的郊外看到了美丽的风景。我们严肃地讨论了我在南方的租住房,他也在煤矿中准备了一些基础的东西。然后高更、我和他,都以作品的重要性来证明旅途是否值得。
你很快就能见到他,这个年轻的比利时人有着但丁式的模样,因为他来自巴黎,作为回报,如果有多余的房间,一定要接待他。他看起来很有特质,就他的作品而言,也会变成他这样。他喜欢德拉克罗瓦,我们昨天就德拉克罗瓦谈论了许多,你怎样看待他暴风雨般的素描《基督的船》?
很好,多亏了他,我最终获得了我渴望已久的第一幅素描——《诗人》,他为我摆姿势,他那带有敏锐目光的美丽头部在我的肖像画中很突出,背景是深蓝色的星空。他的衣服是黄色的短夹克、白色的亚麻布衬衫和鲜艳的领带,他在一天之内给我摆了两次姿势。
我昨天收到了我们妹妹的一封信,她知道了这里所有的事情。如果她能和一个艺术家结婚,那也很不错。事实上,我们应该继续培养她的性格,而不是她艺术上的才能。
我已经读完了都德的《不朽者》,我也非常喜欢雕刻家韦德里纳所说的话:获得荣誉就像在吸烟时把点燃的烟头乱放在嘴里。现在我不那么喜欢《不朽者》了,而是更喜欢《达达兰》。
你知道对我来说,《不朽者》不像《达达兰》那样多姿多彩,因为那里面有许多非常好的绘画以及精确的观察。它让我想起了让·贝劳德的枯燥的绘画,《达达兰》是伟大的,因为里面有许多杰作,就像《憨第德》一样。
我尤其想让你把我的习作暴露在空气中,因为它们还没有完全干,如果它们被收起来或是放在黑暗中,它们的颜色就会受损。
如果你把肖像画《年轻的女孩儿》和《丰收者》、小幅的海景画、有低垂的树和针叶灌木的花园放在框架中,那就太好了,因为我非常重视它们。
我现在有两个橡树框架,是为我的农民的头像和诗人的习作而做的。啊,亲爱的弟弟,有时我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我的生活和绘画中,没有上帝我也能做得很好。但正如我所遭遇的痛苦,我不能做超越我自身能力的事,创造的能力就是我的生命。
如果一个人身体的力量被剥夺,那么他就可以尝试着创造思想而不是孕育孩子,那么他仍然拥有人性。在我的绘画中,我想表达出像音乐一样让人安慰的东西,我想画出一些不朽的男人和女人,它们曾经带有色彩的光辉与活力的光环。
肖像画的这种构思方式不同于阿里·谢弗的绘画,因为它的背景是蓝色的天空,就像圣·奥古斯汀的作品一样,阿里·谢弗几乎不能算是一个善用色彩的人。
相反,在尤金·德拉克罗瓦的《狱中的塔索》中,色彩就更加和谐。他的许多作品都代表了真正的人。啊,头脑中的肖像画法,模特的灵魂,那对我来说才是真正想要得到的。
昨天那个比利时人和我就这个地方的利弊谈论了许多,我们在许多方面都认同对方的观点,并且还讨论了时而去南方,时而去北方的旅行对我们的重要性。
为了更便宜的生活,他又想和麦克奈特在一起了。但那对他来说有一个弊端,我认为和一个懒惰的人住在一起会让人变得懒惰。
我确信你见到他会很高兴,他仍然很年轻,我认为他会在购买日本印刷画和杜米埃的平版印刷画上寻求你的意见。至于杜米埃的印刷画,你要尽可能地多弄一些,因为之后可能就买不到了。
那个比利时人说每个月要交给麦克奈特80法郎的食宿费用,这样的合住又有什么用呢?我每月的住宿费是45法郎,其他也是同样的估算。和高更一起生活时,我没有花费比独自生活更多的钱。但我们需要考虑到的是他们的住宿条件非常差,在家画画的机会也很少。
所以,我经常受到两股思想的干扰:一是物质上的困难,为生活而操心;二是学习色彩。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想出一些东西,就像通过婚姻来表达爱人之间的爱,我想通过两种互补颜色的融合和对比,表现相关色调的神秘变化。通过深色背景中的浅色调的光辉来表现某个表情的思想。用星空来表现希望,用落日的余晖表现人的激情。这必然不是现实的错视画法,但一些东西却真实的存在,不是吗?
再见了,我会让你知道那个比利时人什么时候离开,因为我明天会去看他,握手。
你永远的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我亲爱的提奥:
……高更和伯纳德都没有再写信了,我认为高更并不在意指责。在我看来,既然六个月了,高更都能够自己混日子了,那么我也不再相信对他的帮助是必要的……
当然我们和高更还可以是朋友,但我现在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思想在别处。所以我说让我们当他没在这里一样生活吧,如果他会来,当然更好。
……加上向日葵的画作,我这儿目前已经有了另外13幅新的习作了……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9月9日
我亲爱的提奥:
我刚邮寄了一幅新的习作《夜晚的咖啡馆》,还有我之前画的一些。我总有一天会完成一些日本版画的创作。
我昨天还在忙着装饰房子,正如邮递员和他的妻子告诉我的那样,如果想要两张床做得很结实的话,每张床要花费150法郎。我发现他们所说的任何东西的价格都是正确的,所以我不得不改变材质,这就是我所能做的事。我已经买了一张胡桃木床,另外一张还没买回来的床是我的,我晚些时候会给它上漆。我还为其中的一张床买了床上用品和两个床垫。
如果高更或者别的任何人过来,他的床在一分钟之内就能准备好。最开始的时候,我就不止想着为我自己做安排,这儿还要能够接待别人。
很自然地,它花了我一大笔钱。我还买了12把椅子、一面镜子以及一些小的必需品,总之这所有的一切都意味着下周我就可以搬到那里去住了。
对于拜访的客人,楼上有一个很漂亮的房间,我想试着把它布置成一个比较有艺术修养的女士的闺房。
然后就是我自己的房间了,我想让它尽可能地简单,但有大的、结实的家具。床、椅子和桌子都已经买了。
楼下是画室和另外一个房间,那也是一个画室,但与此同时也是厨房。
有一天,你会有一幅这座小房子本身的图画,它在明亮的阳光的照耀下,或者它的窗户被满天的星星照亮。
从今以后,你就能感觉到在阿尔勒的乡下,你也有自己的房子了。我非常急切地想要安排好这一切,那样你就会因此而开心。如果说此后的一年里你来到这里,去马赛度假,那时这里一切就都已准备好了,这个房子,就会像我所期望的那样从底部到顶部都挂满了图画。
那时你所住的那个房间,或者高更来了后所住的那个房间,它的墙壁会是白的,上面装饰着大幅的黄色向日葵。
早上,当你打开窗户的时候,你可以看到绿色的花园和初生的太阳以及去城镇的道路。
并且你会看到这些12朵或者14朵向日葵的大幅画作挤满了小小的闺房。床也非常漂亮,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精致,这不再是寻常之地。
画室地面的瓷砖是红色的,墙和天花板都是白色的,还有质朴的椅子以及桌子。我还希望有人物画来作装饰。我感觉杜米埃的作品就非常好,我预测它会非常特别。
现在要为画室寻找一些杜米埃的平版印刷画以及一些日本的东西。但是这一切都不必太匆忙,要等到你发现它们的复印品的时候。我还想要一些德拉克罗瓦的作品以及现代派画家的普通的平版印刷画。无论什么都不用太着急,但是我有自己的计划。我想把它做成真正的艺术之家,从椅子到绘画的一切东西都有它自己的特点。
至于床,我已经买了他们这里有的那种大双人床,而不是铁框架床。它给人一种坚固、持久且安静的感觉,如果它作为寝具不能起到很好的作用,那当然非常糟糕,但它一定要有自己的特点。最幸运的是我有一个非常忠诚的女佣,否则我就不敢开始在这里生活。她已经相当老了,并且有许多子女,她让我的瓷砖保持鲜亮和干净。
我无法告诉你像这样的工作给我带来了多么大的愉悦。我希望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会被证明是极好的。
正如我已经告诉你的,我要给自己的床作画,上面会有三个主题。也许是裸体女人,也许是摇篮中的孩子,我不知道,但是我要抓紧时间思考了。
待在这里我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因为各种丰富的思想向我涌来,我决定每个月都为房子买一些东西。拥有足够的耐心,我的房子就会因为家具和装饰而变得有价值。
我必须提醒你,很快我就要寄给你这个秋天所需绘画材料的一大笔订单,我认为这会让人非常吃惊,仔细一想,我决定把它以附信的形式寄给你。
在我的《夜晚的咖啡馆》中,我想表达的思想是咖啡馆是一个可以摧毁人,让人变得疯狂或罪恶的地方。总之,我试着用血红和酒红,用柔和的路易斯15号绿和带有黄绿与粗糙蓝绿的维罗纳绿与温和的粉色进行对比,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营造出地狱般的带有硫磺味道的氛围以表现一个公共小酒馆中黑暗的力量。然而向外要展示出日本人的欢乐和鞑靼人的善良天性。
特斯提格先生会对这幅作品说些什么呢!当他面对西斯莱的时候,请注意,西斯莱是印象派画家中最谦逊最敏感的一位,说:“我禁不住想画这幅画的画家有点儿喝醉了。”他看到我的作品时会说这是一个喝醉酒的疯子才会画出的作品。
我完全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对你在独立大街开展览的想法,也即是说,我不认为这与经常在那里开展览的人有什么不同。
除了那些,我们需要告诉他们,在第一场展览之后,我还需要为我自己做第二次展览,它们都是习作。明年当这一切都完全弄好的时候,我会向他们展示我房子的装饰图画。
至于《播种者》和《夜晚的咖啡馆》,它们只是对已完成作品的尝试。
正如我在信中向你所写的那样,那个与我们的父亲有些相似的滑稽的农民碰巧也来到了咖啡厅,这种相似是显著的,尤其是无处不在的疲倦与口中的含糊。我仍然感到很遗憾没有能力把他画出来。
在这封信中我增加了绘画材料的订单,这并不是很紧迫,只是我头脑中有太多的计划,然后我也承诺过这个秋天要有一些极好的作品。所以我现在还不知道要从5张画布还是10张画布开始。这些会与那些春天里开花的果园有些相似,在主题上是无穷的。如果你把这些粗制的颜料委托给老唐吉,他也许可以把它做得很好。
他的别的一些精致的颜料,事实上质量是低劣的,尤其是蓝色。
我希望下一批颜料在质量上会有所提升。我这周还剩下50法郎,250法郎已经用来装修了。但与此同时,我也会重新获得它们。你从今天就可以告诉自己,你在乡村有了自己房子,不幸的是它有点儿远。但如果你在马赛有固定的展览,它也就没那么远了。也许一年之内我们就能看到这些,握手。
你永远的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9月11日
亲爱的提奥:
附件中是高更的一封信,这封信和伯纳德的信同时到来,这是痛苦的呐喊,“我每天正在越来越深地陷入债务当中”……
我非常想知道他自己会向你说些什么,我按照自己真实的想法给了他回复,但是我并不想对这样一个伟大的画家说一些不幸的或惨淡的或有恶意的事情,但是从钱的方面来看,事情处于最糟糕的状态,有旅行,有债务,也有没完成的装饰……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9月17日
亲爱的提奥:
……这周的第二幅画展示的是咖啡馆的外部,台阶被一大盏散发着蓝光的灯照亮,还有布满星星的蓝色天空的一角。
这周的第三幅画是我的自画像,几乎是无色的,灰色调映衬着苍白的孔雀石绿的背景。
我按照既定目标买了一面足够好的镜子,在缺少模特的情况下我可以画我自己。如果我能没有太大困难地为我自己的头部着色,那么我就同样能够画别的男人和女人的头部。
这周我几乎什么都没做,除了画画、睡觉和吃饭。那就意味着坐12个小时,然后是睡12个小时……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9月
亲爱的提奥:
……如果我现在在南方设立一间画室和避难所,这并不是一个愚蠢的计划。它意味着我们可以宁静地工作,如果别人说这里距巴黎太远了,就让他们去说吧,这对他们来说非常糟糕。为什么最伟大的水彩画家们,如尤金·德拉克罗瓦认为去南方非常重要,去非洲是正确的呢?很显然,不只是去非洲,而是从阿尔勒向前,你就一定会发现红色和绿色、蓝色和橙色、硫磺色和淡紫色的美妙对比。
所有真正的水彩画家都是这样的,必须承认那里和北方相比是另外一种不同的颜色。我确信如果高更来到这里,他一定会喜欢这里的乡村。如果他不过来,那是因为他已经感受过更鲜亮色彩的土地,他将永远是一个朋友,是我们原则上的一个朋友……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9月17日
我亲爱的提奥:
我今天早上就给你写信了,然后继续画日光中的花园那幅画。之后我把它带回来,又再次拿出一张空白画布,它也已经完成了,现在我又想给你写信了。
这里的自然特别漂亮,我之前从来没有机会看到过。天空是如此的蓝,太阳发出硫磺色的光芒,它非常的柔和,蓝色与黄色可爱地结合在一起,就像范德米尔代尔夫特画作中的风景。我不能把这种美丽完全画出来,但它是如此吸引我,以致我不再想遵守任何单一的规则,而是让自己尽情地发挥。
以房子对面的花园为主题的绘画有三幅,然后有两幅咖啡厅的作品,然后就是向日葵了,还有博克和我自己的肖像画。我还画了工厂上空红色的太阳以及卸沙子的男人和老磨坊。不用再说别的习作了,你可以看到我现在就有很多作品。
但是我的颜料、我的画布以及我的钱今天都要完全用尽了。我的最后一幅画是在最后一张画布上用最后一管颜料画的,我画的是花园,绿色的线条并不是用真正的绿色来画的,是用普鲁士蓝和铬黄调和而成的。我开始感觉到我已经和来的时候的作画方式有很大的不同了,在对事情的处理上,我没有怀疑,没有犹豫,并且这种感觉还可能继续持续。
多么美丽的乡村呀!我现在所在的公共花园,距那些放荡不羁的女孩们所在的街道非常近。穆里耶很少从那边经过,即使我们几乎每天都在公园里散步。但是花园较远的一侧,给人一种薄伽丘所到过的地方的感觉。
花园的这一边,纯洁且具有道德感,没有任何像夹竹桃那样的花丛。只有一些普通的梧桐树、坚硬的松树、低垂的树和绿色的草,但却让人感觉非常亲近,马奈就有这样的花园。
只要你能承担起我所有的画布和颜料的费用,以及我所有的花费,那就继续寄给我吧,因为我现在已经做好了画一批更好的画的准备,我认为如果我能够创作出一些好的画作,我们就可以从中获得收益而不是损失,这正是我现在尝试着做的事情。
但是让托马斯为我的习作借给我200或300法郎是绝对不可能吗?如果可能,那就意味着我能从中获得上千法郎的收益,我无法告诉你我是多么的激动。我所看到的都让我欣喜若狂。这满足了一个人秋天的期待和热情,让人们在不知不觉中感受着时间的流逝,一天接着一天,让人意识不到冬天的来临。
今天我在作画的时候,想了许多关于伯纳德的事。他的信中满是对高更的才能的赞美,他认为高更是如此伟大的一个画家以致让他有点害怕,他害怕自己所发现的一切和高更比起来,都会显得微不足道。你知道上个冬天,伯纳德仍然在和高更争吵。从长远来看,让人感到欣慰的是无论发生什么,这些画家都是我们的朋友。我也愿意相信一直都会是这样。
我的房子和作品都让我感到非常开心,我甚至可以认为这种喜悦对一个人来说是无限的,对你来说也是一样,你可以和我分享这种快乐与幸运。
一段时间之前,我读了但丁、比特拉克、薄伽丘、乔托和波提切利的文章。上帝啊,这些人之间的信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比特拉克住在离这儿非常近的阿维尼翁,我看到了同样的柏树和夹竹桃。我尝试着把其中的一些放入我的花园的绘画中,运用了厚重的柠檬黄和石灰绿。我被乔托所遭遇的苦痛触动,他仁慈且满怀热情,就好像生活在一个不同于我们的世界一样。
无论如何乔托是与众不同的,相对于但丁、比特拉克和薄伽丘,我能够更好地理解他。对我来说,诗歌比绘画更可怕,尽管绘画更卑劣,更单调乏味。画家总体上都是沉默的,他们缄口不言,我也喜欢这一点。
我亲爱的提奥,当你看到这里的柏树、夹竹桃和太阳时,一天就来了,放心吧,你会认为这甚至比皮维·德·夏凡纳的作品《温和的国家》以及别的作品还要漂亮。
在这个奇怪地区仍然有许多让人难懂的事情。这里的人们有你所熟悉的口音,这里有和莱斯博斯岛上的一样阿尔勒的维纳斯,除此之外,一个人还可以意识到自己的年轻。
我一点都不怀疑终有一天你会知道南方,也许当克劳德·莫奈在安提比斯时,你会去拜访他,或者不管怎样,你都会发现一些机会。
当冷风到来的时候,这里就不再是令人愉悦的地方了,因为冷风会让人的神经紧张。但作为补偿的是在没有风的日子里,这里色彩鲜明,空气清新,充满活力且宁静。
明天颜料到来之后我就开始作画,但是我下定决心不再画木炭画,因为它没有任何作用,如果你想画得好,还是需要用色彩来处理作品。
我今天去了米勒那里,他明天会过来,在这里待四天。
我希望伯纳德能在非洲服兵役,因为他要在那里做一些好事。我现在仍然不知道该向他说些什么,他说他想要用他的肖像画和我的一幅习作进行交换。
但是他说他不敢对高更做我要求他做的事,因为他在高更面前很羞涩。伯纳德的性格从总体上来说是喜怒无常。他有时会糊涂,会不开心,但我没有任何资格来责怪他,因为我自己也经常神经紊乱,我确信他也不会责备我。如果他去非洲和米勒待在一起,米勒也必然会很照顾他,因为米勒是一个非常忠实的朋友,他是如此轻易地表达爱以致爱会被他轻视。
瑟拉正在做什么呢?我不敢向他展示我寄给你的习作,但那些向日葵、小酒馆、花园的画作,我并不介意被他看到。我经常想到他所使用的方法,尽管我并没有沿袭这些方法,但他的确是色彩画作的创始人,西尼亚克也是,虽然在不同的程度上。色彩派画家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我非常喜欢它们。但就我而言,坦白说我正在在回来巴黎之前尝试着做一些事,我不知道在我之前是否有些人提出了富于联想的色彩,但是德拉克罗瓦和蒙蒂切利无疑做到了这些。
我又再次回到了在纽恩南时的状态,当我尝试着学音乐成为徒劳时,我就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色彩和瓦格纳的音乐之间的关系。
现在我真的在印象派中看到了尤金·德拉克罗瓦作品的复兴,但是由于在解释上有分歧,且互不相容,印象派还没有形成统一的规则,这就是我和印象派画家待在一起的原因。因为这意味着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用去承诺,作为其中的一员,我不用承担任何职位。上帝呀,你在扮演生活中的愚人,我只要求给予我学习的时间,你呢,你除此之外还要求了别的什么吗?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想要寻求达成目标过程中的平静。
但是我恐怕我所需要的钱会让你不能获得平静。
我已经认真地进行了预算,我今天需要10米的画布,需要所有的颜料,不仅是基础的黄色。如果所有的颜料都同时被耗尽,这不就证明我在睡觉的时候还能够知道它们的相对比例吗?这一点和柯罗蒙不同。他说如果他不精心调配的话,他就会画得像猪一样。……
让人感到欣慰的是我们全神贯注于原材料,而不只是思考着怎样生产它们,这样我们就不会错。
我希望我们可以继续这样下去,如果我注定要用尽我的颜料、我的画布和我的钱,你知道这也不能摧毁我们。如果用尽你自己的钱和一切东西,那就很严重了。当然,你只是冷静地和我说,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还留有一些东西,那就是我用你的钱所画的画。
但你会很自然地和我说,与此同时,我会画些素描,因为只有素描比油画简单。
热情地握手,无论这些天过得怎样,不是因为这些天发生了什么,而是我强烈地感受到你和我并没有颓废,永远不会。但是你知道我并不与那些说我的作品没有完成的批评者发生矛盾。
握手。
你永远的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9月
亲爱的提奥: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刮去橄榄树园中基督与天使的习作了。
因为在这里我可以看到真正的橄榄树,但是我不能再画没有模特的图画了,我的头脑中有色彩,在布满星星的夜空里,基督的肖像是蓝色的,是最强烈的蓝,天使是协调的柠檬黄,图画中的每一个蓝紫色阴影都从血红紫变为灰白……
在这里,我的生活越来越像日本画家的生活,像一个可爱的手艺人一样亲近自然……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9月
亲爱的提奥:
……今天从早上七点钟到晚上六点钟我一直在工作,除了吃饭离开了一两步,这就是我的作品进展得如此之快的原因。
但你将会对此说些什么呢?我自己从现在开始又该怎样看待它呢?
我对于这幅作品有作为一个爱人的清晰的视野或者作为一个爱人的盲目的视野。
因为这些色彩对我来说都是新的,让我感到异常兴奋。
我并没有疲劳的感觉,就在今晚我还要开始另外的一幅画,并且要成功完成……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9月24日
我亲爱的提奥:
最后的一些好天气已经过去了,代替它的是泥巴和雨。但是好天气肯定会在冬天之前再次到来,我们必须充分利用它,因为好天气越来越短。
尤其对于绘画,这个冬天我打算画许多画,但愿我能够从记忆中画一些人物画,我要一直有事情做。在我看来,最具技巧的画家的人物画,都不可能与那些他们或者别的画家通过模特画出来的作品相媲美。
不管怎样,如果我们经常遭遇缺少模特的厄运,尤其是优秀的模特,我们一定不能沮丧或者厌倦奋斗。
我已经在画室里布置好了日本印刷图片以及杜米埃、德拉克罗瓦和杰利柯的绘画作品,如果你偶然碰到了德拉克罗瓦的《圣母怜子图》或者是杰利柯的作品,我极力主张你尽可能多地得到它们。
我真正想放在画室中的还有米勒的《田野里的工作》和勒拉对他的《播种者》所做的蚀刻版画,杜兰德·鲁埃尔卖了1.25法郎。最后是梅索尼埃之后的雅克玛尔所做的《读者》的蚀刻版画,我非常欣赏梅索尼埃,并且非常喜欢他的作品。
我正在读托尔斯泰的《两大陆评论》杂志中的一篇文章,托尔斯泰似乎对那里人们的宗教很感兴趣,正如英国的乔治·艾略特一样。我相信托尔斯泰有一本关于宗教的书,我认为它的名字是《我的宗教》,这本书非常好。在这本书中,他继续探讨基督教和其他宗教在永恒的正确性上的共同之处。他看起来似乎并不赞赏身体上的复活,甚至也不赞赏精神上的复活,而是有些像虚无主义,认为死后什么都没有。尽管人完全死去之后,人道会永远流传下去。
但不管怎样,没有读那本书,我就不能确切地说他的观念是什么,但我不认为他的宗教是会给我们增加痛苦的残酷的宗教。也许相反,它能给人带来安慰,会鼓舞人们获得内心的平静,拥有活着的力量与勇气,以及别的一些东西。
但是无论他们说什么,最普通的日本印刷画,即使色彩单调,对我来说它们也会因同样的理由得到与鲁本斯和委罗纳作品同等的赞赏。我完全知道它们不是原创性的艺术,但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理由一幅画仅仅因为原创性而受到赞赏,就好像已经成了习惯,“当我到卢浮宫时,我不能比前人走得更远。”
如果我对一个严肃的日本绘画收集者说,我非常欣赏日本印刷画,5苏一幅吧,他很可能会有些吃惊,会为我的无知和低级品位感到遗憾。就像曾经某段时间,欣赏鲁本斯、约尔丹斯和委罗纳的作品会被认为品位低下。
我确信自己的生活不会因自己在房子里感到孤独而结束,在那些冬天的坏天气里,在那些漫长的夜晚中,我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来做。
织工或者编篮子的人经常整季地一个人或者几乎是一个人的待着,手艺成了他们唯一的娱乐。能够让这些人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的是家的感觉,是能够看到让人安心和熟悉的事物。当然,我非常欢迎同伴的到来,但我也不会因为没有同伴而不开心。不管怎样,有同伴的日子终会到来,对此我毫无疑问。
我确信如果你想在自己的房子里接待别人,你就会发现许多画家的住宿都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至于那些涂了厚重颜料的绘画,我认为它们需要更久的时间才能变干。我看过鲁本斯在西班牙的作品,它们比在北方的作品有更丰富的色彩,甚至是暴露在空气中被毁坏的部分仍然保持着色彩,然而在北方,它们会变成灰色和黑色,显得非常肮脏。如果蒙蒂切利的作品是在巴黎变干的你就会知道这一点,它们的色彩就会不那么鲜艳。
我现在能够更好地欣赏这里的妇女的美丽,所以我的思想也再次回到了蒙蒂切利那里。颜色在这些漂亮的女性身上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我并不是说她们的身材不够漂亮,但那并不是天生的魅力。她们的身材包裹在多彩的服饰里,衣服穿得合适,皮肤的色调就会比身材更好。在我最初开始感知它们的时候,并不容易做到,但我非常确信的是待在这里,我会取得进步。为了画一幅真正的南方的作品,仅有一点点技巧是不够的。对事情长期的观察才会让你有更成熟和深刻的理解。
我不认为在我离开巴黎的时候可以发现蒙蒂切利和德拉克罗瓦作品中的真理。几个月之后的现在,我才意识到这所有的一切并不是凭空的幻想。我认为明年你可以发现同样的果园、丰收之类的主题,但是会以不同的色彩呈现,毕竟这是处理方式的一种转变,这种转变将会持续下去。
我觉得我必须以一种悠闲的节奏工作,事实上在工作上我还应该遵循着老话:一个人可以用十年或者更多的时间研究,然后创作一些人物画。这就是蒙蒂切利所做的事情,他的数百部作品都可以称得上研究性作品。但是那些穿着黄色衣服的女人,或者打着太阳伞的女人,你所拥有的那一小幅肖像画,或者是里德所拥有的那幅《情人》,那些都是完整的人物,人们只能欣赏她们被表现出来的方式。蒙蒂切利获得了杜米埃和德拉克罗瓦作品中的丰富与华丽。蒙蒂切利的作品的价格很吸引人,买一些这样的作品会是一个极好的投资行为,他画的漂亮的人物画终究有一天会被认为是伟大的艺术品。
至于女性的美丽和她们的服饰,我确信阿尔勒城的过去更加辉煌。现在一切都凋敝了,失去了它原有的品质。但是如果你长久地注视着它,古老的魅力又会再次浮现。
这就是我知道不会在这里失去任何东西的原因,我满足地注视着从我身边经过的东西,就像网中的蜘蛛等待着苍蝇一样。
我不能勉强做一些事情,现在我定居下来了,我就能从这些好的天气里受益,也就有了不时地抓住真正的风景的机会。
米勒是幸运的,他想有多少阿莱城姑娘就有多少,但是他不能够画她们。如果他是一个画家,他就不能拥有她们。我并不匆忙地等待着我的时机。
我读了关于瓦格纳的另外一篇文章《音乐之爱》,我认为写它和写关于瓦格纳的书的人是同一个作者。在绘画中我们也需要做同样的事情。
在《我的宗教》一书中,托尔斯泰似乎暗示将会发生暴力革命,在人们身上也有一种内在的和隐藏着的革命热情。在这里一种新的宗教或者一些全新的东西将会产生,像过去基督的信仰一样让生活成为可能。
这本书对我来说似乎非常有趣,在书的结尾,我们会发现有些愤世嫉俗,有些怀疑主义,也有些虚伪,能让人想活得更有音乐性。这是怎样发生的呢?我们又是怎样发现的呢?有能力做出预言是非常好的,但是能够做出预先的警示会更好,而不是除了灾难完全无视未来的一切。灾难,诸如太多意外的事件,通过革命、战争或者银行危机注定要打击现代的世界和文明。
如果我们研究日本的艺术,我们就可以发现一个明智、冷静且有天赋的人在花费时间做些什么,他是在研究地球和月球之间的距离吗?不是!他是在研究俾斯麦的政治吗?不是!他在研究……一片草叶,但是这种草能引导他画所有的植物,然后是季节和宏伟的风景,最后是动物以及人物画。这就是他消耗生活的方式,生命太短暂以致不能做一切事情。
这些单纯的生活在自然之中,就好像他们自身也是一些花朵的日本画家,难道他们所教会我们的不是一种真正的宗教吗?
像我这样的人,不变得开心起来就不能研究日本艺术,但我们却无视传统世界中的教育和工作,回归到自然之中。
蒙蒂切利从来没有复制过美丽的平版印刷画或者充满生机的蚀刻版画,这难道不令人悲伤吗?我喜欢看到艺术家们所说的,如果一个雕工喜欢雕刻委拉斯凯兹的作品,就能为它们做出很好的版画。即使如此,我认为我们更有责任让自己欣赏和了解事物,而不是把这些知识教给别人,但这两方面可以齐头并进。
我羡慕日本人对他们工作的清晰把握,这从不让人感到无聊,也不会显得事情被完成得太匆忙。他们的工作和呼吸一样简单,他们以确定的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人物,就像穿背心一样容易。
啊,我也学习了简笔人物画,这会让我整个冬天都非常忙碌。一旦我能做到这些,我就可以画在人行道以及街上的人物,还会有更多新的主题。在我向你写信的时候,我已经有12幅画了。我已经走在了正确的轨道上,但是这非常复杂。我现在试着画男人、女人、小孩、马或者狗的简笔画,它们的头部、身体、腿和胳膊都被组合在一起。
暂时亲切地握手。
你永远的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附信是来自高更的一封非常好的信,你一定要把它当作非常重要的事情来看待。
我指的是他对自己的描述,这深深地打动了我。我还收到了一封伯纳德的信,高更可能读过并且非常赞同。伯纳德再次在信中说他想过来,并向我提议以赖伐尔、莫雷和另外一个新手以及他自己的作品和我的作品进行交换。
他说赖伐尔也会过来,另外的两个也想过来,我不应该再要求更好的东西,但是当一些画家居住在一起的时候,我必须事先规定好一切,必须有一个院长来维持秩序,这个人很自然的是高更。这就是我为什么希望高更先到这里的原因(此外伯纳德和赖伐尔在二月份过来,伯纳德不得不把自己的军用板带到巴黎)。对我而言,我想要实现两件事情,我想重新获得我已经花费的钱,并且我想让高更能够平和安静地创作,像一个画家一样自由地呼吸……
是的,我为此感到羞愧,但是想用我的作品给高更留下一定的印象是徒劳的,所以我禁不住想在他到来之前,独自做尽可能多的工作。我确信他的到来会转变我的绘画方式,我也会因此而受益。但我仍然热衷于我的装饰,它们非常像陶艺,并且这些天的天气都非常好。
目前我手上有10幅30号的油画……
我们不得不算上高更的费用,但是如果你的钱袋和我的钱袋没有因为托马斯花钱大手大脚而造成损害,那么高更的费用就应该被放在最前面。我提到的所有花费都是为了在他到来时能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花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甚至我的绘画也愿意等待,尽管我冒险地认为总有一天我会挣到比所需花费更多的钱。我不应该轻视高更给你他的作品的专卖权,他作品的价格会立刻上升,不会低于500法郎。他只需要有自信,现在他就会拥有它……
如果高更把他的作品给你,从公务上来说,是因为你和古比尔公司在一起,私下里是因为你是他的朋友,并且他处在你的恩惠之中。然后反过来高更可以把自己当成画室的领导,并按照他所认为的合适的方式管理钱财。如果这些可以做好,那么通过交换习作或者绘画帮助伯纳德、赖伐尔和其他人的同时,我也会遵守同样的条款,以100法郎交出我的习作,并分享画布和颜料。高更加入我们时知道得越多,就越能担当起画室的领导责任。他进步得越快,就越有工作的强烈渴望……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我刚刚收到高更的自画像和伯纳德的自画像,高更自画像的背景是墙上的伯纳德的自画像,反之亦然。高更的自画像当然很好,不过我更喜欢伯纳德的自画像。这只不过是一个画家的意见,一些意外的色调,一些黑色的线条,但却有真正的马奈的作品的特质。高更学得更多,也会走得更远。
他在信中所说的给了我他是一个囚徒的印象,而没有快乐的影子。不是肉体上最轻微的解放,而是一个人非常自信地认为他的决定产生了忧郁的影响,阴影中的肉体在忧郁的蓝色中消失。
所以最终我有机会拿我的作品和众人所做的事情进行比较。我寄给高更的肖像画,有它自身的交换价值,这一点我非常确信。我已经回复了高更的信,如果我被允许在肖像画中增加我的个性,我已经在肖像画中这样做了,不仅能表现我自己,还能从一般意义上展示印象派画家。我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僧人,一个对永生的佛教单纯的崇拜者。
当我把高更的肖像画和自己的肖像画放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画像是沉重的,但却更少地让人感到绝望。高更的肖像画告诉我的一切是他不能够这样继续下去了,他必须再次成为黑人女子中富有的高更……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10月
亲爱的提奥:
谢谢你的来信,但是我这些天过得非常暗淡,因为我的钱已经在周四的时候用完了,所以从那时起到周一的中午是一段非常长的时间。我这四天主要靠23杯咖啡来生活,还仍然要支付面包的费用。这并不是你的错,如果说这是任何人的错的话,那就是我的错。因为我一心想让我的作品出现在框架之中,并且我预算了太多,这个月的租金和女佣的费用也已经支付了。甚至今天我也资金短缺,因为我必须为自己买一些画布,因为塔赛特的画布还没有到。你尽快向他询问下他是否已经为我寄出10米长或者至少5米长的2.5法郎的普通画布……
我大胆地认为如果你看到习作,你会说长时间在炽热的环境中工作是正确的,只要结果是好的。最后几天并不是这样,无情的冷风狂烈地吹打着落叶,但是现在与冬天之间仍然有一段非常好的天气,会产生极好的效果。然后事情就会有急速的进展。我现在是如此沉迷于我的工作以致无法自拔……你知道我在严格禁食四天后的今天为这周留下了什么吗?只是6法郎。今天是星期一,也是在今天我收到了你的信。
我中午吃的饭,但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晚饭又必须吃硬皮面包了……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10月
亲爱的提奥:
……我正在画母亲的肖像画,因为黑白照片让我如此讨厌。啊,肖像画是来自自然的摄影和绘画。我一直希望我们能在肖像画画法上进行一场革命。
我正在给家里写信寻求父亲的肖像画,我不想要黑色的照片,只想要一幅肖像画。母亲的肖像画是8号灰白色,背景是绿色的,她穿着深红色的裙子。
我并不知道这是否像她,但无论如何我想给她一种公正的印象。你终有一天会看到,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为你画一幅,也可以再次用非常浓重的色彩……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10月
亲爱的提奥:
有一封来自高更的信,里面是对我大量的不恰当的抱怨,并说他直到这个月底才会过来。
因为他生病了,并且为旅途而担忧。对此我能做些什么呢?……但是当你最终想到这些的时候,考虑到最坏的肺病问题,就会认为这是一场无效的旅程吗?……
对高更的回信
我亲爱的高更:
谢谢你的来信,我受宠若惊,你直到这个月底才会过来。
既然你真的认为你在布列塔尼会比在这儿恢复得更快,那非常好。
我不再坚持了,除非你在布列塔尼的恢复不是很迅速。考虑下我们所说的你在这儿会比那里恢复得更快的断言吧,来这里,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依据古老的潘格洛斯所言,活着是妙不可言的幸福。对于这点,我毫无疑问,一切都将是最好的。但是来阿尔勒的旅程真的如你说的那样让人精疲力竭吗?既然已经考虑到最糟糕的肺部的情况,这些就没有意义了。你清楚地知道巴黎、里昂和马赛都有这样的案例。
或者你的病情比你说的还要严重吗?我恐怕是这样的,如果你可以,一定要在这方面让我安心。或者明确地写出你生病了,病情严重。但是你写了关于生意的事,并谈到了平版画,这就是我所能想到的。
对于你、我、伯纳德和赖伐尔,晚上制作平版画都是可以的,这一点我非常确信。但是对于他们周期性地出版,我并不确定,因为我并不富裕。我并不只是担心绘画,即使你不买石头,平版画也总有一些东西要花钱。我并没有说那不会花费很多,但是对于出版,无论多么微不足道,我们四个人每人至少要各自花费50法郎,除此之外还有更多……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反驳我,我并不为此感到有压力,但是我仍然要说我想说的,我有过一次小小的尝试,但是我所增加的“例外”意味着这并不能持续长久,总之,并没有引起公众的兴趣,并且会继续花费我们的钱。
即使它的确花钱,我事实上也把制作平版画放在考虑之中,但另一方面,对于出版,即使是免费的,我也从来没有考虑过。
如果我们承担费用,出于我们的兴趣并且是为了我们自己方便,我就会再次告诉你,我赞成它。如果你想到了其他什么,我并不赞成。不要告诉我一件事情和另外一件事情的花费一样少,如果它是出版的问题。
你永远的文森特
尽你所能地快点到来。
再及高更,如果你没有生病,请立刻来这里。如果你病得严重,请发电报或写信。
又及提奥,也许你会认为我给高更的信太简短了,但是要让他说出他是否真的生病了,并且无论如何他会在这里恢复得更好。你收到任何油画了吗?……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10月
亲爱的提奥:
……对于上周的工作,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我不能再画更多了,除此之外还有非常强烈的冷风,灰尘累积而成的云让这里的树都变白了。所以我被迫保持安静,我一口气睡了16个小时,这让我得到了很好的恢复。
明天我就会从这奇怪的转变中恢复过来。
但是我需要很好地工作一周,真的,要画五幅油画。如果因某种原因少了一幅,好吧,这也是很自然的。如果我要更加平静地工作,你就能轻易看到我会再次遭遇这种冷风。如果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好,你就必须好好利用它,否则就会什么事都做不了……
我希望我们可以有瑟拉的自画像,我和高更说过,并且逼迫他和瑟拉进行交换,因为我认为伯纳德和他已经互相交换了一些习作。如果不是这样,他就要特意为我画肖像画,我并不想以此作为交换,因为我认为这是重要的。他信中说他已经决定让我用那幅画做交换,他的信仍然是很恭维的,好像我并不值得,我们不用再多说了……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10月16日
我亲爱的提奥:
我正在给你寄一幅小的素描,至少总算给你一些想法,让你知道我现在工作的方向,因为我今天感觉非常好。我的眼睛仍然很累,但同时我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这是它的一个草图。
一如既往,它仍然是用30号的画布。
这次我的卧室非常简单,只是色彩在这里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给人一种简单而宏大的风格,总体上营造出休息或睡觉的印象。事实上,看着图画会让人的大脑放松或想象放松。
墙是苍白的蓝紫色,地板是红色瓷砖。
木床和椅子是新鲜黄油色,被单和枕头是浅色的柠檬绿。
床罩是猩红色的,窗户是绿色的。
厕所里的台子是橙色的,洗脸池是蓝色的。
门是淡紫色的。
这就是所有的一切,除了关闭的百叶窗,这个房间里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家具坚固的线条也传达出一种不被打扰的休息的感觉。
墙上有肖像画、一面镜子、一条毛巾以及一些衣服。因为图画中没有白色,所以框架将会是白色的。
这意在让我强行休息。
我明天又要为此工作一整天,但你可以看到这个想法是如此简单。阴影和投射的阴影被抑制,它被画成了明亮的色调,就好像日本的印刷画一样。
这会形成一种对比,例如《塔拉斯孔的勤奋》和《夜晚的咖啡馆》。
我没有给你写长信,因为我打算明天从凉爽的早晨就开始工作,以便能够在一天内完成。
你还感到痛苦吗?不要忘了告诉我。
我希望你这些天里会写一封信。
总有一天我会给你画其他房间的素描。
热情地握手。
你永远的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10月
我亲爱的提奥:
……我没有生病,但是如果我没有足够的食物并且一直不停地工作,那我毫无疑问会生病。事实上,我现在有点埃米尔·沃特斯作品中的雨果·范·德·高斯的疯狂。如果我不是几乎有着修道士和画家的双重性,上述的这种身体状况很早以前就会好了,彻底好了。
然而直到那时,我也没有认为我的疯狂会以烦扰的形式出现,因为那种兴奋的状态会引导我考虑永生。
但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必须意识到我的紧张……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10月24日
我亲爱的提奥:
谢谢你的来信和50法郎的钞票。既然你已经收到了我的电报,你就会知道高更已经健康地来到这里。他似乎比我还处于更好的健康状态。
他非常开心你为他卖出了他的画,我当然也非常开心。因为一些完全必须的安置费用就无须再等待了,你也不用承担所有的这些。高更今天无疑会给你写信。
他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我也非常有信心和他在一起,我们会有许多收获。毫无疑问他在这里能更多产,我希望我也能。
所以我大胆地希望我能更少地成为你的负担,我甚至希望这个负担不会太重。
我意识到我的精神会破碎,身体也会耗尽,总之,我已经完全没有其他方法来赚回我们的花费。
我对此无能为力,因为我的作品没有卖掉。
人们看到我的作品比绘画的花费和我的生活花销更有价值的那一天终会到来,总的来看,我们投入其中的还非常少。
考虑到钱或者资金,我所想要以及我所感兴趣的是首先不会有债务。
但是我亲爱的弟弟,我所要支付的债务是如此多以致到我还清债务的时候,创作的负担会带走我所有的生活,似乎我并没有生活过,但是我仍然相信自己会成功。唯一的事情就是创作作品,这对我来说可能有一点难,但到那时就不会这么难了。
它们现在没有销路让我感到沮丧,你也为此感到痛苦。但只要你不为我的作品不能带来任何东西而担心,我就没有关系。
但是考虑到资金,我所要做的就是提醒你认清真相。一个人生活50年,每年花费两千法郎,总共花费十万法郎,因此他必须挣得十万法郎。作为一个画家,一生需要创作一千幅画,并且以每幅一百法郎销售,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事实上每幅作品要卖到一百法郎……那么……我们这个时候的任务就非常艰巨,但是我们不能做任何事情来改变它。
我们也许会想念塔赛特,因为在很大程度上,我们要使用更加便宜的颜料,高更和我都是这样。至于画布,我们由于同样的原因也要自己准备。
有一段时间,我感觉要生病了,但是高更的到来让我从这样的感觉中走出来,我确信它将会过去。我暂时还要注意饮食,但这完全不是问题。不久之后你也会有一些工作。
高更带来了一幅非常好的油画,是他和伯纳德交换而来的《绿野中的布列塔尼女人》,白色、黑色、绿色、一点儿红色,以及暗肤色,所以让我们保持心情舒畅吧!
我相信我的画也卖得很好的那天终会到来,但是我已经远远落后于你,我现在仍然只有花销没有收获,这种想法有时候会让我非常悲伤。
你写到有一个荷兰人会和你待在一起,这让我非常开心,你也不会再感到孤独了。这是非常好的消息,尤其是这里的冬天很快就要到来了。
无论如何,我现在都非常忙,我必须走出去开始另一幅30号的油画。
高更很快就会给你写信,我到时会在他的信中增加另一封信。
当然我并不知道高更会对我们的生活这部分说些什么,但无论如何他都为你给他达成的好买卖而非常开心。
再见了,热情地握手。
你永远的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10月22日
我亲爱的提奥:
……高更是一个令人惊讶的人,他不会让自己停滞不前,他会在这里安静地等待,勤奋地工作,在合适的时刻向前跨出巨大的一步。他像我一样需要休息,他刚挣得的钱可以支付他布列塔尼的休息之旅,但是现在的事情是他确信应该等待,不要让自己再次陷入致命的债务危机。我们每月的花费加在一起也不能超过250法郎,我们在颜料上的花费会更少,因为我们会自己制作。所以你那边不要太为我们焦虑,一定要有喘息的机会,你非常需要它……高更差不多已经发现了他的阿莱城姑娘,我希望我也能找到,但是在我看来,还是要先画风景,我已经发现足够多的变化,所以最终我的作品会像往常一样继续。
我大胆地认为你会喜欢新的《播种者》。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11月
亲爱的提奥:
……刚才高更的手上有一幅葡萄园中的女士的绘画,这些都来自记忆,如果他不损坏它或者让它处于未完成的状态,它就会非常好且与众不同。他也有一幅我画过的《夜晚的咖啡馆》。
我画了两幅秋天的油画,我认为高更喜欢它们。我正在画一个满是紫色和金色的葡萄园。
我最终也有了一幅阿莱城姑娘,一幅30号的肖像画,在一个小时内完成的。背景是暗淡的柠檬黄,脸是灰色的,衣服是黑色的,带有完全原始的普鲁士蓝。她靠在绿色的桌子上,坐在橙色木制扶手椅中。
高更为房子买了一个大衣柜以及各种家用器皿,还有20米的强韧的画布,以及我们所需要的许多东西。我们计算了一下他的支出,将近100法郎,在新年或者三月份的时候,我们应该把钱还给他,然后这些大衣柜等就很自然是我们的了。
我认为这总体上是正确的,因为他打算把卖画的钱存起来,直到他有足够的钱开始他第二次马提尼克岛的旅行。
我们努力工作,共同的生活也非常好……
高更仍然思念他温暖的城市。如果你带着色彩方面的想法去爪洼岛,毫无疑问你可以看到许多新的东西。那些明亮的城市有强烈的阳光,直射的阴影,也有物体和人物投射的阴影,都非常不同,色彩如此丰富以致人们想冒险简单地抑制住它……
高更和我今天会在家里用餐,我们明确感觉到这会很成功,对我们来说似乎更好或更便宜。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11月
亲爱的提奥:
……我们的日子在工作中度过,一直在工作,一天晚上我们有些懒惰了,就停下来去了咖啡馆,在那之后就早早地睡觉了。这就是生活,当然这里还是冬天,尽管天气有时也非常好。我并不是不喜欢尝试想象中的东西,因为那可以让我留在家中。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在高温的火炉旁工作,但你知道我并不能很好地适应寒冷……
高更画了许多画,我非常喜欢其中的一幅静物画,背景和前景都是黄色的,他的手上还有一幅我的肖像画,我并不能判定那是不成功的尝试。刚才他在画一些风景画,最终他有一幅比较好的洗衣工的油画,我甚至认为它非常好。
你可以从高更那里获得两幅绘画,作为报酬给他50法郎,并把他送回布列塔尼。提醒一下你,在我看来,伯纳德的作品非常好,在巴黎会获得应得的成功……
你知道高更被邀请去参加二十人画派的画展,他的想象已经引导他定居在布鲁塞尔了,当然这也是能够让他去看望在丹麦的妻子的一种方式。
与此同时他在阿莱城姑娘上有如此多的幸运,我并不能认为这些完全不重要。他结婚了,但对此没有很重视。总之,我恐怕他的性格和他妻子的性格完全不合,但他自然地更关注他的孩子,依据肖像画来看,他们非常可爱。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日期不详
亲爱的提奥:
我收到了一封M.C.迪雅尔丹的来信,是有关我的作品在他的黑洞中展览的事情。我非常厌恶通过交钱的方式把一幅油画交给已经被提议的展览,事实上对于这种绅士的信件也只有一种可能的回复。你会在附信中发现我的回复。我只把它寄给你,而没有寄给他,你也许会知道我的想法。你可以简单地告诉他我改变主意了,现在我对展览并没有兴趣。跟这样的恶棍生气没有半点儿好处,最好还是按照惯例礼待。所以,不会有任何独立小剧目的展览,我大胆地认为高更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试图说服我做这样的事情。
我也要开始从记忆中作画了,来自记忆的油画通常不会显得那么笨拙,会比来自自然的习作看起来更有艺术性,尤其是在这样干冷的天气中。
高更也几乎要完成他《夜晚的咖啡馆》那幅画了,作为一个朋友他是非常有趣的,我必须告诉你他知道怎样做好饭,我认为这一点可以向他学习,这非常方便。我们发现用光滑的木条制作框架也是非常容易的,用钉子钉住横条,然后涂色。你知道高更是白色框架的发明者中的一员吗?……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
亲爱的提奥:
谢谢你寄来的100法郎和你的信件,我知道当你听到我收到了来自杰特·莫夫对于作品的感谢信会非常开心……
高更在忙着画一个非常原始的女性裸体画,她在干草中与一些猪在一起。它有望成为一幅极好的画,并且魅力十足。
他已经把它寄到巴黎了,换回了一个上面有两个老鼠头的华丽的罐子。
他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画家,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朋友……
我正在画两幅油画,一幅是来自我们在埃滕的花园的记忆,花园里有卷心菜、柏树、大丽花和人物,然后是一幅在图书馆读小说的女人,像在法兰西做演讲,她穿着绿色的衣服。高更给了我想象事物的勇气,当然来自于想象的事物也更具有神秘的色彩……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12月
亲爱的提奥:
高更的油画《布列塔尼的孩子》已经到了,他的水平有了很大的提升。
尽管我非常喜欢这幅油画,但它已经被卖出去了,他现在打算从这里寄给你的两幅比那幅要好30倍的作品。
我指的是《摘葡萄的女人》与《和猪一起的女人》。
这是因为高更开始克服他肝脏或胃部的不适,这让他最近一段时间非常痛苦。我现在写信回复你所说的我的那幅粉色桃树的小油画,我想着把它送给这些绅士们,我不想对此有任何疑问。
首先,如果让他们拥有一些我的作品是你的想法,无论好坏,如果能够以任何方式让你现在或者以后高兴,我保证你可以全权决定……
无论是高更,还是我自己,都已经令我意识到我的作品需要一些改变了。我开始从记忆中创作,对于这样的工作,我所有的习作仍然有用,可以重新唤起我曾经看到过的东西。如果我们没有资金上的压力,销售又有什么问题呢?……
拥有像高更这样有天赋的同伴,看着他工作,对我来说是非常好的。
你将会看到,一些人很快就会责备高更不再是一个印象派画家了。
你很快就能看到的他的最后两幅油画,它们使用了非常厚重的颜料,甚至有一些地方还使用了调色刀。它们会让他在布列塔尼的作品黯然失色,尽管不是全部的作品,但也有一些。
我几乎没有时间来写信,因为我还要给这些荷兰人写信。我收到了博克的另一封信,你知道那个二十人画派中有个妹妹的比利时人,他非常喜欢那里的工作。
我真的希望我们和高更可以一直保持朋友和生意上的关系。如果他能在热带地区成功地找到一个画室,那就太好了。
但我的预算会比他的预算需要更多的钱,基约曼已经给高更写了信,他的生活似乎非常拮据,但他也一定做过一些非常好的事情。他的妻子已经怀了孩子,但他对分娩很害怕。他说他的眼前已经有红色的幻象了,高更巧妙地回答说他已经看见过六次了……
高更告诉我前几天他看到了克劳德·莫奈的一幅画,画的是日本大花瓶里的向日葵,画得非常好,但是他更喜欢我的。对此我并不赞同,只是说明我没有变差……
与此同时我无论如何都要告诉你,最后的两幅习作是非常奇怪的。
30号的油画,木制的黄色椅子在红色的瓷砖上靠着墙。
然后是高更的扶手椅,晚上的效果是红色和绿色的,墙和地板也是红色和绿色的,座位上有两本小说和一只蜡烛,在薄画布上使用了厚重的颜料……
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12月
我亲爱的提奥:
昨天高更和我一起去蒙彼利埃参观了那里的画廊,尤其是布里亚的房间。那里有许多德拉克罗瓦、理查德、库尔贝、卡巴内尔、库图尔、维迪尔、丹瑟尔特和其他画家所画的布里亚的肖像画。画廊里也有德拉克罗瓦、库尔贝、乔托、保卢斯·波特、波提切利、蒂奥多·卢梭的其他绘画,它们都非常好。
布里亚是画家的捐助者,除了这些我不会向你说太多。在德拉克罗瓦的肖像画中他是一个长有胡须和红头发的绅士,与你和我有着惊人的相似,还让我想起了缪塞的诗歌,“无论我在哪里停留,一个可怜的黑衣人就会走到旁边坐下,像兄弟一样看着我们”,我相信你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你一定要去售卖过去和现在的画家的平版画的商店,如果不是太贵,就尝试着买到德拉克罗瓦的《狱中的塔索》,因为我认为那里面的人物和这幅很好的布里亚肖像画一定有些关联。
那里还有德拉克罗瓦的其他作品:《混血女人》(高更曾经模仿过)《女奴》《狮穴中的丹尼尔》。库尔贝的作品《乡村女孩》《纺纱女工》以及库尔贝的许多其他作品。总之,你一定要知道这些收藏品的存在,或者至少也要知道谁看过它且能讨论它,所以我不会说更多关于画廊的事情(除了布里亚的绘画和青铜艺术品)。
关于德拉克罗瓦、伦勃朗等人的作品,高更和我讨论了许多。争论是令人激动的,有时候讨论结束的时候,我们的大脑就像耗尽了能量的电池。
我们正处在奇迹之中,弗罗芒坦说得好:伦勃朗是魔术师,德拉克罗瓦是神使,是一个神奇的神使。
我写信给你,让你和我荷兰的朋友德哈恩与艾克萨森保持联系,他们研究伦勃朗的作品并且非常敬佩他,希望你可以鼓励他们继续他们的研究。
谈到这些的时候,你就一定不会感到失望了。
你知道伦勃朗在拉卡兹画廊中展出的一幅奇怪但又极好的男人的肖像画吗?我告诉高更,我从中看出了他与德拉克罗瓦或与高更在家族或者种族上的相似之处。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把这幅肖像画称作《旅行者》或《来自远方的人》。
这与我曾经和你说过的一个观点类似,你可以从《拿手套的男子》的肖像画中看到你的未来,可以从伦勃朗的蚀刻版画《阳光下窗户边上的六个读者》中看到你的过去和现在。
这就是我们从中得到的东西。
今天早上我问高更感觉怎么样时,他告诉我他感觉又和以前一样了,这让我非常开心。上个冬天我来这里的时候,身心俱疲,在我开始恢复以前,内心遭受着一些痛苦。
我多么希望你可以在未来的某个时候看到蒙彼利埃的画廊呀!那里有一些非常漂亮的东西。
告诉德加,我和高更去蒙彼利埃看到了德拉克罗瓦所作的布里亚的肖像画,因为我们必须大胆地相信它是什么。德拉克罗瓦的布里亚的肖像画,让你和我与另一对兄弟相似。
至于成立画家群体,这种奇怪的事情现在已经被理解了,我会和你经常所说的保持一致,时间会证明这一切。你可以告诉我们的朋友德哈恩与艾克萨森所有的内容,甚至可以向他们读这封信。如果我感觉到有必要,我会给他们写信。
诚挚地握手,以高更和我的名义。
你永远的文森特
阿尔勒,1888年12月23日
我亲爱的提奥:
非常感谢你的来信和附上的50法郎钞票以及50法郎的订单费用。
我认为高更对阿尔勒这么好的城镇以及我们工作的小黄房子,最重要的是对我,有点儿心灰意冷。
事实上,对于他和我来说,现在仍然有严重的问题需要克服。
但这些问题存在于我们本身,而不在于外部的任何东西。
总之,我认为他会简单地离开或者简单地留下。
我告诉过他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仔细考虑,权衡得失。
高更非常强壮,非常有创造力,但他因此也更需要平静。
如果他不能够在这里找到它,那他会在别处找到吗?
我在等待他完全平静地做出决定。
热情地握手。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1月1日
我亲爱的提奥:
我希望高更能让你完全安心,在绘画生意上也是如此。
我期待很快就能再次开始工作。
女佣和我的朋友罗林正在照看着房子,他们把一切都安置得井井有条。
我出院的时候,就可以再次走在这条小路上了,好天气很快就会到来,我会再次从开花的果园开始作画。
我亲爱的伙伴,我为你的旅程感到极度苦恼,我多么希望你没有去呀,因为这毕竟对我没有什么坏处,你也没有理由感到如此难过了……
但是一定要保持良好的心态,直接把信寄到拉马丁2号的地方,我会把高更还留在房间里的作品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尽快寄出,我们还欠他在家具上的花费。
握手,我必须回到医院去了,但很快就会因为恢复好了而出院。
向母亲也写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吧,这样就不会有人为我担心了。
(在这页纸的背面,同样用铅笔写的是接下来的信。)
我亲爱的朋友高更:
我抓住第一次离开医院的机会给你写一些简短的话,来表达我们深厚而真挚的友谊。在医院里我经常想起你,甚至在发烧和比较虚弱的时候也会想起。
我弟弟提奥的行程真的有必要吗,老朋友?
现在至少要让他感到安慰,我恳求你一定要有自信,毕竟没有什么邪恶的事情存在于这美好的世界中,一切都是最好的。
然后我想让你代我向善良的老舒芬尼克尔问好,一定要在两方面都考虑成熟,不要说我们破旧的小黄房子的坏话,向我在巴黎时见过的画家们问好。我希望你在巴黎获得成功。
热情地握手。
你永远的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1月2日
我亲爱的提奥:
为了能够让你安心,我在你见到过的雷伊先生的外科病房里给你写了这短短的几行话。我应该要在医院里再待一些天,然后我认为就有望安静地回到那所房子里了。
现在我只请求你一件事情:不要太担心,因为那也会让我非常担心。
现在我们来说下我们的朋友高更,我吓到他了吗?为什么他不给我一些生命的迹象呢?他一定给你留下了,此外他还要回巴黎,在巴黎他会感觉比这里更自在。告诉高更写信给我,我一直都在想着他……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1月
我亲爱的提奥:
也许我今天不应该给你写这么长的信,但无论如何一定要写一行告诉你,我今天已经回家了。我很遗憾在琐事上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原谅我,毕竟是我最先引起的。我并不能够预见这些对你来说这么重要……雷伊先生和他的两个医生朋友来看我的绘画了,他们至少非常快地理解了什么是互补。
我现在打算画雷伊先生的肖像画,一旦我可以再次适应作画,可能还会有其他肖像画。谢谢你的上一封信,事实上我经常感受到了你的存在,但你一定要意识到我也在像你一样工作……
如果你同意,现在高更已经离开了,我们每月又可以回到150法郎了,我认为我会比过去的一年得到更多平静的日子……
只是我认为我们一定要对我的绘画保持冷静,如果你想要任何作品,我现在就可以寄给你一些。但当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我希望可以做一些不同的事情,比如做一些对你有益的事,也看看其他人在做什么。
但是你一定不知道对于你的荷兰之行没有成功,我是多么的遗憾。
毕竟我们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但你可以通过信件或是以任何你可以的方式尽可能地弥补。告诉邦格一家(提奥最近和约翰娜·邦格订了婚)对于这种不得已的延误,我是多么的遗憾。我会在这些天里给母亲和威廉明娜写信,我也一定要给杰特·莫夫写信。
尽快给我写信,不要再考虑我的健康了。我很快就会痊愈,你那边的事情也会一切顺利的。高更现在怎么样了?由于他的家在北方,他已经被邀请参加比利时的展览了,并且在巴黎也获得了一些成功,我愿意认为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1月
亲爱的提奥:
……我明天就要开始工作了,我会以一幅或者两幅静物画开始找回画画的习惯。罗林对我非常好,我大胆地认为他会是一个我永久的朋友。我现在仍然需要这些,因为他更了解这个地区。
我们今天一起吃了晚饭。
如果你想要一个外科住院医师,雷伊会非常高兴做这些。他听说过伦勃朗的一幅画《解剖课》,我告诉他我们会弄到它的版画供他研究。
一旦我感觉到身体恢复,我就希望画他的肖像画……
上周末我遇到了另外的一个医生,他至少在理论上知道德拉克罗瓦和皮维斯·德·夏凡纳,并且对印象派很感兴趣……
我向你保证,在医院里的这些天非常有趣,也许是生病让一个人学会了如何生活。
我希望我只是简单地拥有了画家的反常行为,然后是在大量失血之后发了烧,因为一条动脉被切断了。但我很快就恢复了食欲,消化系统也正常,我的血也一天天地恢复了,头脑也逐渐恢复了平静。所以请一定要忘掉不愉快的旅程和我的疾病……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1月9日
亲爱的提奥:
……我的身体状况很好,伤口也恢复得非常好,失去的大量血液也已经得到了补偿,因为我的饮食和消化都非常好。现在最让我担心的问题是失眠,医生并没有和我说这些,我也没有和他说,我在自我治疗。
我通过服用枕头和床垫下的大剂量的安眠药与失眠做斗争,如果你也失眠,我建议你也这样做。我非常害怕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我也担心自己无法入眠。但这里非常安静,我敢说失眠不会再发生。
在医院里我因失眠而痛苦,它比失去知觉还糟糕。我告诉你奇怪的是我一直在想德加的事情,高更和我之前讨论过他。我曾向高更说,德加曾说过……“我正在为阿莱城姑娘拯救自己”。
现在你知道德加是多么有洞察力了吧,所以等你回到巴黎的时候,告诉德加我承认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能力画出没有恶意的阿尔勒女性,如果高更称赞我的作品,也一定不要相信,因为那只是一个病人的绘画。
如果我现在恢复了,一定要重新开始,但我将永远不能达到我的疾病某种程度上引导我所到达的高度了……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1月17日
亲爱的提奥:
……我太认同你以这样的方式来支付高更,现在又有一笔可能更大的医药费花销,但我仍对此抱有一丝希望。他一定不能或者至少不能说我们在剥削他,相反,我们一直在急切地帮他维持生计。
如果这不是因为他把画家们结合在一起的浮夸的计划,你知道他现在会怎样吗?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空中楼阁,我们为什么会认为他无视给你和我带来的困难和浪费是不负责任的呢?
如果这种说法对你来说仍然太莽撞了,我就不再坚持了,但是我们将会看到……
如果高更暂时在巴黎彻底地检验下自己,或者找一个专家来验证,坦白说,我并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我看他在许多情况下,都做了你和我不允许自己所做的事情,因为我们有感受不同事物的良知。我听说过关于这方面他的一两件事情,但是从近处来看,我认为他因想象而着迷,也许是因为自信,但……事实上是非常不负责任的。
这种结论并不是暗示我建议你更多地关注他在任何场合下所说的话,但就我所知的在处理他病单的事情上,你表现得过于理想化。因此我认为我们不必要担心我们会陷入他的“巴黎银行”的错误。
但是对他而言……上帝啊,让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吧,让他拥有自己的独立和见解吧(无论他是什么意思)。让他继续他所认为的直接的方式吧,他比我们更清楚。
他向我索要一幅向日葵的图画,主动按照我所提议的方式进行交换,或者是作为礼物,在这里留下了他的一些习作,我认为这一点非常奇怪。我会把他的习作寄给他,因为这些可能对他还有用,并且它们也不可能是我的。
但目前我还是把自己的油画放在这里,我的向日葵的画作还在考虑之中……
高更怎么能说他害怕自己的出现会让我感到难过呢?他不能否认他知道我不断要求他继续留下来,并且他被反复告知我坚持要立刻见到他。
告诉他为了不让你伤心,我和他之间会保持着这种关系,但他不会听的……
不管怎么说,高更和我这么快就放弃了我们曾谈起过的伦勃朗和光线的问题,是非常遗憾的。德哈恩和艾萨克森还在那里吗?不要让他们灰心。生病之后,我的眼睛很自然地变得更敏感了。我曾经看到过德哈恩的作品《送葬者》,他非常友好地给我寄了照片。好吧,那里的人物在我看来是对伦勃朗作品的真正的碰触,他似乎被来自敞开坟墓的反射之光所照亮,送葬者站在那像一个梦游的人。
它被描绘得非常精妙,我自己并不想尝试木炭画的效果。德哈恩把木炭当成媒介,也当成一种无色的物质。
我想让德哈恩看到我的一幅习作,是一只点燃的蜡烛和两本小说(一本是黄色的,一本是粉色的),它们躺在空的扶手椅上(事实上是高更的椅子),它是一幅红色和绿色的30号油画。在这之后我今天又继续工作了,画的是我自己的空扶手椅。白色木制的椅子,上面是一个烟斗和烟草袋。这两幅习作和别的作品一样,我尝试着运用明亮的色彩表达灯光的效果,如果你向德哈恩读我所写的这些,他也许可以更确切地知道我想要得到的。
……高更对于南方有着非常美好的、自由的和完全是想象中的观念,带着这样的想象,他要在北方工作。啊呀,我们也许可以从中获得一些乐趣。
大胆地分析一下目前的情况,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给我们留下小波拿巴老虎的印象……我不知道该怎样说,他从阿尔勒消失,和前面的小下士返回埃及是有可比性的。他此后出现在巴黎,总是让军队处于困境之中。
幸运的是高更和我以及别的画家并没有用枪以及别的毁坏性军事武器来武装自己,我就其中一个决定继续用刷子和画笔来武装自己的人。
伴随着一些谈笑声,高更在他的上一封信中仍有需求,是他藏在我小黄房子壁橱里的“面具和击剑手套”。
我要赶快把他的玩具邮寄给他。
希望他绝对不要使用更危险的武器。
他的身体比我们两个都要强壮,所以他的激情也一定比我们更高涨。他是一个父亲,在丹麦有妻子和孩子,同时他又想去地球另一端的马提尼克岛,这是非常可怕的,也会反过来引起欲望与需求的矛盾。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1月23日
亲爱的提奥:
……罗林昨天离开了(当然我昨天的电报在今天早上收到你的来信之前也发出去了)。最后一天看到他和他的孩子在一起是非常感人的,尤其是非常小的那个,他让她笑,让她在自己的膝盖上跳,并为她唱歌。
他的声音非常纯正且感人,在我听来是甜蜜而忧伤的摇篮曲,是一种法国工业革命号角的遥远回声。然而他并不悲伤,相反,他穿上那天刚收到的崭新制服,每个人都非常理解他……
当我想起给高更造成的麻烦时,也很自责,虽然我并不是故意的。但直到最后的一些天,我所看到的唯一的事情是他在去巴黎实施自己的计划和在阿尔勒的生活之间取舍。
这些对他来说会带来什么?……
在此期间最好的事情就是你的婚期不会被延误。你的结婚让母亲感到舒心和愉快,毕竟从你的社会地位和生意来说这也是一种必须。这会被你所属的社会所赞赏吗?也许不会……所以从你哥哥我的情况来看,你并不想要老套的祝贺以及你会被直接送到乐园的保证。有了妻子,你就不会再感到孤单,我希望我们的妹妹也是如此。
你自己的婚姻,我认为是最重要的。
你结婚之后,家里也许会有其他的婚姻,但无论如何,你都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道路,房子也不会再空着了。
其他我所能想到的就是我们的父亲和母亲是已婚人士的典范。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母亲在父亲死的时候只说了一个字,这让我比以前更爱我们的母亲。
事实上作为已婚的人,我们的父母是典范,像罗林和他的妻子,是可以引用的另外的例子。
好吧,以同样的方式前进吧。在我生病期间,我再次看了津德尔特的房子的每一个房间、每条道路、花园中的每种植物、周边田野的风景、邻居、墓园、教堂以及后面的菜园以及下面墓园高大相思树上的喜鹊窝。
我现在仍然有这些早期日子的回忆,比你们中的任何人都要早,除了母亲和我,已经没人记得所有这些了……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展示两幅向日葵的图画。
如果能够拥有一幅,高更会非常开心,我也愿意让他开心。所以如果他想要其中的一幅油画,好吧,无论他喜欢哪一幅,我都愿意再为他画。
你会看到这些油画非常引人注目,但是我建议你自己保存,并把它们当成你和你妻子的私有乐趣。
这是一种能够在眼前发生变化的图画,你看得越久就越能发现丰富的东西……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1月28日
亲爱的提奥:
……既然现在仍然是冬天,就让我继续安静地工作吧。如果这也是一种精神病,那就太糟糕了,我禁不住要这样做。
难以忍受的幻觉已经终止了,现在它们已经降低为一种简单的噩梦,我认为是我吃的安眠药起了作用。
……如果把我关在一个小牢房里不是完全必要的,那么我仍然要支付我应该支付的费用。总之我仍然要告诉你,昨天警察局的所长非常友好地来看我了,他边和我握手边告诉我说,如果我需要他,我可以把他当成我的朋友,我并没有拒绝,我很快就可能处于这样的位置了,如果他们继续增加房子的困难。
我静静等待着支付月租金的日子的到来,等待着和中介或房东面对面的交流。
但是如果他们想把我撵走,这次他们会发现自己将会被绊倒。
你会怎样呢?我们都已经在印象派画家之列,并且我仍然在尝试着完成能保证我在他们之中有一隅之地的油画,啊,未来在哪里……但是既然老潘格洛斯向我们保证一切都将是最好的,我们要对此产生怀疑吗?……
工作让我分心,我必须有一些娱乐活动,昨天我去了疯狂的阿莱城,这是新获成功的剧院。这是我第一次睡觉没做噩梦,他们正在唱他们所谓的圣诞颂歌或者田园诗,带有中世纪基督剧院的怀旧色彩。它们是精心策划的,必然会花费他们许多钱。
它讲的是基督诞生的故事,混合了普罗旺斯农民家庭纷争的滑稽故事。
但令人吃惊的是一个老农妇,她像伦勃朗的蚀刻版画中的人物,又像唐吉夫人,冷酷,不诚实,背信弃义,愚蠢,所有这些在先前的剧中都非常明显。
现在那位女性,在这幕剧中出现在神秘的婴儿床前,她开始以颤抖的嗓音唱歌,然后声音发生了变化,从女巫的声音变成了天使的声音,从天使的声音变成了孩子的声音,然后回答却是另外一种声音,强劲、温暖且响亮,这个女人的声音是从幕后传来的。
这真令人吃惊……
老高更和我实际上是能互相理解的,即使我们有一些疯狂,那又如何呢?
也许有一天每个人都会得神经衰弱、圣维斯特舞蹈病或者别的一些什么病。
但是在德卡克鲁瓦、在柏辽兹和瓦格纳身上没有什么解救方法吗?实际上对于画家的疯狂,我并不是说自己完全没被感染,但我仍然坚持我们对解救方法的美好愿望会被当作最好的补救方法……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2月3日
亲爱的提奥:
我非常想立刻回复你那封友好的并附有100法郎的信,但我现在非常疲惫,医生也给我下了严格的命令让我出去散步,并且不要消耗脑力,所以我直到现在才给你写信。
就我的工作而言,这个月并不是完全非常糟糕。工作让我不再想别的事情,或者是让我保持理智。
《摇篮曲》我已经画了三次了,罗林太太是模特,我是画家。我让她从她、她的丈夫和我的肖像画中选一幅,她选择了我正在画的我的自画像的复制图。
你问我是否读过米斯特拉尔的《马赛》,和你一样,我只能读被翻译的节选。你呢?你读过吗?也许你知道古诺已经把它改编成音乐了,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当然,我并不了解音乐,即使我去听音乐,也是去看音乐家而不是去听。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们这里的方言在阿莱城姑娘的口中说出是如此有音乐性,以致我有时都能领悟其中的一些片段。
也许在《摇篮曲》这幅绘画中,有一种融合局部色彩的尝试。它被画得很糟糕,在技巧上给人一种廉价的多彩石印版画的感觉。
阿尔勒所谓的好城镇是这样奇怪的一个地方,老高更有充足地理由称它为“南方最肮脏的地方”。现在如果里韦看到这里的人口,他一定会感觉很不好,并且会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你们中的很多人都处于悲惨的状态”,正如他说我们一样。
我想让你知道对于我目前的状态,我不想做任何解释。一切都很顺利,正在按照医生所说的事情去做。
我认为和老罗林一起出院时,我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之后,我感觉到自己生病了,好吧,这是很自然的事。我有时会感觉被激情或者疯狂或者预言所抓紧,像希腊三脚架上的神谕一样。我先让自己精神上保持镇定,然后是言语上的镇定,像阿莱城姑娘一样说话。但即使这样,我的精神也很低落,尤其是我的体力恢复后。但我已经告诉雷伊,一旦有严重的病症出现,我就会回来,顺从艾克斯精神病医生的安排或者是听他的安排。
如果你和我的身体不好,除了遭受痛苦,我们还有什么别的期待呢?
我们追求的目标变得如此低。所以,让我们平静地工作,尽力照顾好我们自己,不要让我们因无关紧要的相互间的慷慨而精疲力竭。你承担你的责任,我承担我的责任,考虑到这些,我们已经获得回报了,不仅仅是言语上的,而是我们最终又走到了一起。当我处于极度兴奋之中时,我是如此热爱一切事物,然后我也不会把那些错误当成现实,也不会玩弄虚假的预言。
事实上疾病或者死亡已经不能让我感到恐惧,但对我们而言,幸福和追求与我们所追寻的职业是不相容的。社会上许多不同层级的人,从高级到低级,都这样认为。
但是为什么你现在会想起你婚姻的契约和死亡的可能性呢?难道简单地去爱一个女人不会更好吗?毕竟这是北方正常的实践,我并不是说北方的这种实践不好。
相信我,一切终究都会变好。
但是我即使身无分文,谈到这些时,我也会说钱是一种货币,绘画是另外的一种。我已经准备好寄给你在先前的信中所提到的托管品了,如果我的体力恢复了,一切就会变好的。
所以如果非常迷恋我的向日葵的高更,要拿走这两幅画,我就要让他给你的未婚妻或你寄一些他的画,不是二流的绘画,而是比那些更好的。如果他要模仿那幅《摇篮曲》,那么就会有更正当的理由让他作为回报给你更好的一幅画了。否则我就不能完成你说的那个系列,它们适合在我们经常注视的那个小展览窗里展示。
在这种情况下,绘画的价值就没有办法显示出来了,我并不是要宣称成为一个专家。然而事实是我可能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就像你是一位忠诚的雇员一样。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继续下去了。
至于独立展览,6幅画对我来说太多了,一半就可以。在我看来,《丰收者》《白色果园》以及《普罗旺斯的女孩》或者《播种者》中的一幅就可以了。事实上我并不关心。我唯一想做的事情是有一天可以给你多于30幅的更严肃的习作,给我们的绘画生意带来安慰。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高更、纪尧姆和伯纳德等人都会是我们真正的朋友。
至于这所小黄房子,当我交付房租的时候,房东的代理商表现得很友好,平等地对待我。
所以我告诉他,我不需要租约,也不用写保证,在我生病期间的费用应该达成友好的协定。
这里的人很公正,说出来的话比写出来的字更有约束力。所以房子我还会继续租用一段时间。因为我精神健康的恢复需要有家的感觉。……
昨天我去看望了我离开时去看过的那个女孩,他们告诉我像她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她一度很悲伤,然后就晕倒了,但她现在已经恢复了镇静。实际上,他们还说她很好。
但是我们也不能因此认为我是完全健康的,这里像我一样生病的人告诉我了真相,无论你年轻还是年老,总会有意识不在的时候。
所以我并不是要求你告诉别人我完全没问题或者以后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只是里科尔或者拉斯帕尔的一种可能性的解释。尽管我并没有局部发热,但是我也有可能会。他们已经知道医院里的一些事情了,只要你不感到虚假的羞愧,坦诚地说出你自己的感觉,那么你就不会错。
这封信今天晚上就要结束了,精神上热情地握手。
你永远的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2月
亲爱的提奥:
我已经完全摆脱了精神上的疾病,所以给你非常友好的那封信写回信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今天我暂时先回到了家中,我希望会很好,通常情况下我都是相当正常的。事实上我也在想,如果我只是在这个地方有奇怪的病症,我就必须安静地等待直到变好,即使它会再次复发(让我们说它不会)……
这就是我一再告诉雷伊先生的,如果我去艾克斯是可取的,那么就像已经被建议的那样,我非常赞同并且顺从它。
但是我作为一个画家和工作者的个性是不需要被任何人所允许的,甚至是你或者一个医生,他们在不警告我和咨询我的情况下就直接采取行动,直到现在我的头脑中还一直出现工作的事情。我有权利说(或者至少也是我的观点),是继续在我的画室更好,还是搬到艾克斯更好……
这里的人们似乎有些迷信,这让他们对绘画产生了恐惧,他们经常在城镇中谈论它。非常好,我知道阿拉伯半岛也有类似的事情,但是我们在非洲仍然有许多画家,不是吗?……
不幸的是我感觉自己更倾向于被别人的信仰所影响,并且不能嘲笑真理可能存在于荒诞之中……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3月19日
亲爱的提奥:
我似乎能感觉到你这封友好的信中,表达了太多兄弟间的苦恼,我认为我有责任不再沉默。我尽我所能给你写信,不是作为一个精神病人,而是作为你所熟知的兄弟。这是真的。这里的一些人给市长(我认为他的名字是泰德先生)写信,一份请愿书(超过80人签名的)把我描述成不适合自由的人,或者像这样的一些东西。
然后警察和一般检查员发出了把我再次关起来的通知……
无论如何我被整天地关起来,处在有锁和钥匙以及看守人的监狱之中,哪怕我并没有罪,甚至没有能够证明我有罪的有利证据。
不要说这是对我灵魂秘密的裁决,对此我有许多的回复。也不要说我不能生气,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对我的控告是一种打扰……
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些以便能够还我自由,然而我并没有要求这些,指责也不能减少什么。
但是我必须说对于给我自由这件事,你会发现非常难。如果我不能抑制我的愤怒,我就会立刻被认为是一个危险的精神病人。让我们满怀希望和耐心吧。除此之外,强烈的感情也会让我的病情加重,这就是我请求你现在不要干涉的原因。
把这当成是来自我的一种警告,它可能只是非常复杂和让人疑惑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能够理解我现在是完全理智的。新鲜情感所引发的过度兴奋会很容易让我病情复发。
所以你一定要理解,看到许多人聚集在一起反对一个人,并且是一个病人,这是一种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打击……
不要尝试着安慰我了,它自己会好的,但是要警告西涅克也不要干涉它,因为他会把手放在蜂巢之中,除非我再次写信。精神上握手,代我向你的未婚妻、我们的母亲和妹妹表达我美好的祝愿。
……我自己非常担心如果我在外面被给予了自由,如果我被惹怒或者受到侮辱,我并不总能控制自己,然后他们就可以利用这些。事实是请愿书已经被送到市长那里了,我大概地回答说我已经做好了把自己投入水中的准备,如果能够让那些好市民开心。但是如果在任何情况下我自身遭受创伤,我就不能再对他们做这些事情了……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3月
亲爱的提奥:
……当然我非常高兴见到西涅克,如果他必定要经过这里。他们一定会允许我和他外出去看我的油画。
……如果我迟早会变得疯狂,我认为我不应该继续待在这里的医院,现在我想自由地外出。
对我来说现在最好的事情是不能单独居住,但是如果要因为我而牺牲另外一个人的生活,我宁愿一直待在监狱里。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3月24日
亲爱的提奥:
我写信告诉你我已经见到了西涅克,这对我来说非常好。当通过暴力打开我的门非常困难的时候,他采用了非常直接简单的好方法。警察把门关起来了,并且毁坏了锁。他们开始时不想让我们那样做,最终我们还是进去了。我给了他一幅静物画作为纪念品,这让阿尔勒的警官非常恼怒。因为它代表了两个吸烟的鲱鱼,你知道这里的警官被称作鲱鱼。你知道我在巴黎的时候画过同样的静物画两次或三次,它们换回了一张地毯。这事可以向你充分地展示这些人多么爱管闲事,多么愚蠢。
我发现西涅克非常安静,尽管据说他非常粗暴。他给我一种可以保持平衡且泰然自若的印象,这就是所有的事情。我很少或者从来没有和一个印象派画家在不和谐或者冲突两方面有过这样的自由对话。他已经去看了朱尔斯·杜普雷,并且很崇拜他。毫无疑问他的到来让我的精神面貌有了一定的改善,谢谢所你做的这一切。我利用外出的机会买了一本书——卡米耶·勒莫尼埃的《那些土地》,津津有味地读了其中两章。它太有吸引力了,并且非常深刻。等着我把它寄给你,这是几个月以来我手头上第一次有一本书。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并且对我病情的治愈也很有帮助。
总之,有一些西涅克看过的油画要寄给你。他看到我的作品时,并没有受到惊吓。西涅克认为我看起来很健康,这是真的。
因为这些我有了工作的渴望和倾向,当然如果我哪天把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弄乱了,那些警官和怀有恶意的无所事事的人向他们选举的市长请愿反对我,市长是他们选举的,因此会维护他们的利益,那么我也就没有必要向人们屈服了。我愿意相信西涅克也会告诉你同样的事情,我们必须严肃地反对失去家具等,然后,我必须自由地进行交易。
雷伊先生说我应该继续喝咖啡和酒,而不是在固定的时间吃很多。这些我都承认。我现在真的有些紧张不安,画家最终会成为拥有作品的人。
我一定要遭受被关押或者住在精神病院的痛苦吗?为什么不呢?……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3月29日
亲爱的提奥:
在你离开前给你写一些简短的话,现在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前天和昨天我去城镇买了一些工作所需要的东西。然后我回到家中,弄清楚了我所知道的真正的邻居并不在那些请愿的人之中。
然而也可能是别处住的人,我看到我在他们中间仍然有朋友。
以备不时之需,萨勒先生在城镇的另一端给我找了一个公寓,我多寄了一些书以便在头脑中有点坚定的想法。我再次读了《汤姆叔叔的小屋》……
现在我已经第五次画《晃动摇篮的女人》的肖像画了,当你看到它的时候,你会和我一样认为它只是来自最便宜的商店中的多彩版印刷画而已,甚至没有照片在肖像画或者其他东西上的准确性的优点。
但我毕竟想画这样的一幅画,作为一个不会画画的水手,当他在海上时,会想着他海岸上的妻子。
在医院的这些天,他们对我照顾得很细心,这也和别的许多事情一样,让我感到烦躁,也让我非常困惑……
最后的三个月对我来说似乎非常奇怪,有时是难以表达的精神上的痛苦,有时必然的情况似乎瞬间把人撕碎……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4月初
亲爱的提奥:
顺便说一下,昨天我们的朋友罗林来看望我了。他告诉我他给了你许多问候,并向你表示祝贺。他的到来让我非常愉悦,他经常带着你认为非常重的行李。但是这对他并没有什么阻碍,因为他是拥有强壮体格的农民,他经常看起来很好甚至是兴高采烈。我正在不断地向他学习。
我和他谈话,征求他对画室的意见,因为按照萨勒先生和雷伊先生的建议,我无论如何都应该在复活节的时候离开。
我告诉罗林要多做一些事情,让画室比我在的时候还运转得更好。
他们催促我离开。
除了一定的含糊不清的倾向,我还有难以表达的悲伤。但是无论如何,我在身体上失去的力量已经回来了,我正在工作。
我亲爱的伙伴,我现在相信我还没有病到要被关起来的程度。若不是我已经开始适应它了,并且把它当成很好的避难所,我就要对此做出决定。我认为我也可以在这里发现绘画的主题。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4月21日
亲爱的提奥:
当你收到信的时候,很可能已经回到巴黎了,我希望你和你的妻子玩得愉快。非常感谢你的来信和附上的100法郎的钞票……
今天我在医院安顿下来之后,这个月仍然有足够的存款。这个月底我就能去圣雷米医院,或者类似于这样的机构,这是萨勒先生告诉我的,请原谅我不能逐一论述其中的利弊。
谈这些对我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我希望这已经足够了,我告诉你重新开始一间画室并独自待在那里是不可能的,无论在阿尔勒或者别的任何地方,现在仍然是这样。我试着让自己有重新开始的想法,但目前是不可能的。
我很害怕失去工作的能力。通过强迫自己承担起画室的责任,我现在已经恢复了。
目前我希望自己处于被关押的状态,这对我自己保持冷静以及对别人都非常好。
让我感到一丝安慰的是我开始把发疯当成一种和其他疾病一样的疾病,并且接受这样的事实。但发病的时候,我认为我所想象的事情都是真实的。不管怎样,我已经不想再思考或者讨论这些了。你可以保留任何解释,但是我请你、萨勒先生和雷伊先生安排一下,以便我这个月末或者五月初可以住在那里。
现在又要开始我曾经的画家生活了,我经常待在画室里与外界隔绝,除了与那些吹毛求疵的邻居去咖啡馆或者餐馆,就没有别的任何娱乐方式了。我不能和另外的一个人一起生活,我是说另外的一个画家,这非常难。自己需要承担太多的责任,我甚至不敢想象。
所以让我们开始三个月的尝试吧,然后我们就可以看到……
与此同时,你也可以了解酒精是否一定是引发我疯狂的主要原因,它来的慢,去的也慢,让我假定是这样吧。或者我们也可以同样来看,它是否是吸烟引起的。但我唯一的希望是让一些人恢复对酒精的可怕的迷信,那么他们就会说服自己永不吸烟或喝酒……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4月
亲爱的提奥:
……我深深地感受到别人很久以前就可以从我身上看到精神错乱的征兆,他们能够更好地理解我所认为的正常,事实上并非如此。所以当我或多或少地推测到人们仍然希望我是正常的想法时,我的观点就更加柔和了。无论如何这对我来说都是一种遗憾,因为现在已经太晚了,我并不能改变过去的任何事情。
但是我想仔细考虑下我们正在采取的措施,正如我向萨勒先生所说,去精神病院只是一种纯粹的形式,无论如何这种重复的发病对我来说都足够严重,以致我不能有任何犹豫……
除此之外,对于我的未来,因为我已经36岁了,不能再和20岁一样了。
实际上我认为如果我想离开医院,对于别人和我自己来说都是可以容忍的,因为在行动和自我转化的问题上,我感觉自己是瘫痪的,事实上也是如此。好吧,让我们继续等等看吧……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4月28日
亲爱的提奥:
……有时候就像波浪冲击着阴沉绝望的悬崖一样,我感受到一种要强烈拥抱一些东西的渴望,我们要严肃地来看待它,毕竟这是过度兴奋所产生的影响,而不是真正看到的景象。
此外,雷伊和我也会因此而发笑,因为他说爱也是一种细菌,这并不让我感到吃惊,也不会让任何人感到苦恼。勒南的基督像不是要比那些纸质的基督像让人感到千倍的安慰吗?在我开始读勒南的《反基督者》时,我并不知道是怎样的内容,但我预先认为会从中发现一件或两件妙不可言的事情。
啊,我亲爱的提奥,你是否看到了橄榄树……老银币般的叶子变成了蓝绿色,耕地是橙色的。这里的一些东西与你所想象的北方不同,非常纤细,非常有特质。
它好像我们荷兰牧场被修剪过的柳树,或者是沙丘上的橡树丛,也即是说,橄榄园中的沙沙声有奥秘,非常古老。它对我们来说太漂亮了,以致我们不敢描绘或者没有能力去想象。啊,那诉说着爱的夹竹桃非常漂亮,像皮维斯·德·夏凡纳莱斯博斯岛的《海滩上的女人们》。但橄榄树是不同的,如果你想把它比作一些东西的话,那就是德拉克罗瓦的作品……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4月30日
亲爱的提奥:
在五一到来之际,我祝福你过得愉快,最重要的是身体健康。
我多想传送给你一些我的体力呀,我感觉现在体内有太多的力量,然而这并没有让我在精神上感到不适。
德拉克罗瓦是正确的,他独自以面包和酒生活,并成功地找到了一种维持自己职业的生活方式。但钱依然是不可规避的问题,德拉克罗瓦有他的私人收入,柯罗也是如此。米勒是农民,也是农民的儿子。
你也许会对我从马赛报纸上剪裁下来的文章感兴趣,因为人们可以从中瞥见蒙彼利埃的画作。我发现对教堂庭院一角的描述非常有趣。但是呀,它是另外一个可悲的故事。
想到一个成功的画家,即使只是部分成功,被六个比他还要糟糕的画家拖着,就会感到非常悲伤。
但是要记得潘格洛斯,记得《布瓦尔和佩居榭》,我记住了,并且记得很清楚。但是也许那些不知道潘格洛斯的人,或者只记得他的失望和痛苦的人,已经忘记了所有关于他的事情。
无论如何,我们再次以宗教上的乐观的名义被击退,像某种佛教思想的终结一样让我受到打击。如果这是一个人想要的,那么它就没有任何坏处。
我并不是非常喜欢对马奈和费加罗的评论文章,19世纪还有许多比这更好的文章,人们可以从中看到绘画,这一篇里面除了陈词滥调什么都没有。
今天我在打包一些绘画和习作,并用一些报纸让其中的一幅卡住不动。它是最好的一幅,我认为你看到它的时候,就会更清楚的知道我的画室曾经是怎样的,现在它已经被破坏了。这幅习作和别的习作一样,在我生病的时候受潮了。
因为没有石头阻止,水进到房子里来了。更重要的是因为我不在,房子没有被加热烘干。直到我回去时,水和硝石还在从墙上渗出。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打击,因为不仅画室遭到破坏,甚至纪念它的习作也被毁坏了。这就是最终的一切,我想寻求一些简单却又持久的东西的渴望是如此强烈。我正在为一场失败的战役而斗争,或者这是我性格上的弱点,因为我带着难以表达的深切的自责离开。我想这就是我发病的时候有如此多的呼喊的原因。我想自我防护,却做不到。因为这不仅对我,更准确地说对于那些附文说画室还有用处的可怜的画家们而言,也是如此。
事实上我们有许多前辈,蒙彼利埃的布里亚献出了他所有的财富,他整个的人生,但却没有任何明显的结果。
是的,在市政阴冷的画廊中,你可以看到许多焦虑的面容以及许多美好的图画。你在那里必然会被感动,就像在墓地一样。
穿过墓地非常困难,皮维·德·夏凡纳在他的作品《希望》中清楚地展示了这一点。
绘画会像花一样凋谢,即使德拉克罗瓦的一些作品也遭遇了这些。伟大的《丹尼尔》《女奴》(与卢浮宫的那些不同,它是单一的藏蓝色)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些绘画在那里凋谢,很少被库尔贝、卡巴内尔、维克多·吉罗等人的作品的参观者所理解,这是真的。
我们是什么呢?我们是其他画家吗?
我确信里什潘是正确的,比如他野蛮地闯入精神病院,用脏话直接把他们骂回去。
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任何医院愿意免费接纳我,即使是我自己承担绘画费用,并把所有的作品都留在医院里。
也即是说,这里仍然有小小的不公。即使如此,如果有人把我带进来,我就愿意顺从。如果我没有你的友谊,他们会冷酷地引导我自杀,我是如此的懦弱。我希望我们两个人可以与社会做斗争,保护自己。
你也非常清楚马赛那个在苦艾酒的作用下自杀的画家,真相应该不是那样的,最简单的原因是没有人愿意提供给他,并且他自己也没钱买。此外,他绝不是纯粹为了娱乐而喝苦艾酒,而是因为他已经生病了,这可以让他继续活下去。
萨勒先生去圣雷米了,他们不允许我在精神病院外面作画,也不愿意承担不到100法郎的花费。
所以这是非常坏的消息。
如果我可以通过参加外籍兵团5年的时间走出困境,我认为我会非常愿意。
一方面因为我被锁起来且不能工作,这很难让我有所好转。另一方面他们要我们在整个生病期间每月支付100法郎。
这是一场糟糕的交易,我们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呢?但他们会愿意让我成为一名士兵吗?
在和萨勒先生交谈之后,我感到非常疲惫,并且也不知道该怎样做。我曾建议伯纳德去那里服役,因此我想着自己作为一名士兵去阿拉伯半岛,这一点儿也不奇怪。
如果我真的去了,你也不要过多的指责我。其他一切都是模糊和奇怪的,你知道一个人能赚回绘画的花费是多么令人怀疑吗?至于别的,我似乎身体很好。
想象一下我只被允许待在精神病院里,在监视下工作,上帝啊,为此付钱有意义吗?这种情况下,我在营房里也能工作,甚至会做得更好。
不管怎样,我正在思考这些。你也这样做吧,让我们记得在这美好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最好的,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热情地握手。
你永远的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5月2日
亲爱的提奥:
……在镇上……现在没有人和我说话,实际上我在公园画画,除了一些好奇的路人,不会被过多地打扰……
这里是我寄给你的一些作品中,我认为值得放在框架中的:
《夜晚的咖啡馆》《绿色葡萄园》《红色葡萄园》《卧室》《犁田》《博克肖像画》《赖伐尔肖像画》《高更肖像画》《伯纳德肖像画》《阿里斯康》(墓地旁的小路)、《针叶树和夹竹桃的花园》《雪松和天竺葵》《向日葵》《轮峰菊》《紫薇花和万寿菊》。
这个箱子里面也有一些属于高更的习作,还有两个击剑面具和手套。如果箱子里还有多余的空间,我会放一些框架的横档。
文森特
阿尔勒,1889年5月3日
亲爱的提奥:
……最主要的是感受到我们之间的亲密,它依然没有动摇。
我有这样的一种希望,可以从总体上了解我的绘画,当我可以再次作画的时候,这个时刻就会到来,即使是在精神病院里。作为一个艺术家在巴黎过着更艺术的生活对我来说是怎样的一种过去呢?我将不会再有那时一半的状态,所以不可避免地缺少了早期的热情。
令人惊奇的是我的身体很好,但这还不足以让我对精神上也很好抱有任何希望。
一旦我在精神上感觉好些,我就希望试着逐渐地适应医院的秩序,简而言之就是做一些事,重新为一些事情忙碌,无论它本身能带来什么。
……我必须试着拥有更少的激情,更多的好心情。
激情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只要我还有我所希望的力量,来感受我活着的同伴们的情感。
……许多画家发疯是真的,这种发疯的生活至少能让人健忘。如果我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工作,那非常好,但我会经常崩溃……
文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