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紧急会议的决议,由段祺瑞领衔发出呈文,请总统徐世昌下令对曹锟、曹瑛(曹锟的弟弟,亦为直军将领)、吴佩孚革职拿办。
段祺瑞拿着呈文再赴总统府。徐世昌见对方动了真格的,急忙说:“老大哥何必这样生气,又铮的筹边使本来和筹边署办有些叠床架屋,罢免他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等到风头过去,就可以另行安插。请他在总统府委屈一下,闲散一两个月,似乎也没有什么妨碍。”
徐世昌已经把屁股挪到了直系一边,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不肯罢免曹、吴。他说:“曹、吴克复长沙,久戍湘南,全国舆论都加以称赞。如果有功不赏,还免除他二人的职务,恐怕会遭到全国舆论的反对,而且可能引起曹、吴等人的巨变,那就小不忍则乱大谋了。”
要说功,徐树铮收复外蒙古之功是当时没有人能与之相比的,连孙中山都致电祝贺,你免他的职,怎么就知道全国舆论不会反对?段祺瑞当然不服。
至于曹、吴巨变,此前两天,段祺瑞已对西北军第一、第三两师及陆军第十五师发出动员令,让各部开往保定,准备对吴佩孚作战——要打就打,谁怕谁来?
段祺瑞愤愤退出总统府,返回团河。由于过分激动,有人看到他“两颧发红,精神颇有错乱之象”。他随后派人告诉徐世昌,说徐树铮被免职一事,他可以不再过问,但曹、吴擅自撤防北返之罪,不能不问。如果徐世昌依然故我,他段祺瑞为维护国家纲纪,“必兴问罪之师”。
迫于压力,徐世昌只得下达明令:吴佩孚撤职,交陆军部依法惩办,其第三师原系中央直辖军队,由陆军部接收整顿;曹锟督率无方,革职留任,以观后效。
自吴佩孚擅自北返而可以不受政府任何制裁之后,北京政府的权威和命令都已大大贬值。曹、吴对政府的免职令丝毫不予理会,吴佩孚则不仅不交卸军队,反而继续统兵北进,而段祺瑞也已改边防军为定国军,自任总司令,做出了“讨伐”的姿态。
7月12日,曹锟联络张作霖、李纯、王占元等人联名发出通电,说段祺瑞是在“施一网打尽之计”,表示“迫不得已,唯有秣马厉兵”。第二天,张作霖又另外发通电进行响应,决定“派兵入关,扶危定乱”。
徐世昌引吴部北上,是要利用直皖矛盾巩固权位,他没料到挑起的火会越烧越大,最终呈蔓延之势。眼看着自己不但不能左右逢源,而且连总统宝座都可能保不住了,徐世昌赶紧又发布一道命令,要各军一律退驻原防。可是这道命令为时过晚,在戏幕已经完全拉开之后,还要不要演、如何演,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按照先前在团河会议上的部署,在正面作战的皖军分为东西两路,东路在京奉铁路沿线,总指挥为徐树铮,对面直军为曹瑛所部。
归徐树铮指挥的是原驻廊坊的西北军第二混成旅。徐树铮练兵,本来就比较重视实战训练,第二旅的旅长宋子扬及以下一批军官均来自冯玉祥的第十六混成旅,而冯玉祥的练兵方式又与徐树铮比较像,所以该旅对演习、射击和体力训练就抓得更紧一些,在西北军的四个旅中,第二旅的声誉也最好。
徐树铮到前线指挥,问宋子扬对战事有没有信心,宋子扬当即表示:“这没问题,司令下命令,开步走也走到天津了。”
直皖战争在7月14日正式打响。东路开始相当顺利,第二旅于黎明起对直军所驻守的杨村发动进攻,不到两个小时,即将杨村攻下。接着又向前追击,部队在玉米地中捡得军衣,军衣上系着白领章,另外还捡到了两支三八式步枪。这都是奉军的军装样式和他们惯用的枪支,徐树铮这才知道,奉军也已经加入了对他们的作战,为谨慎起见,遂命令第二旅暂时停止前进。
段祺瑞在派徐树铮指挥东路的同时,另授命段芝贵指挥西路作战。可是这一任命实际上是段祺瑞不善用将的一个典型佐证。
段芝贵更确切地说,只是一个以应酬见长的官僚,而非合格的战将。他虽然也毕业于天津武备学堂,但在校的学习成绩非常一般,以后又长期混迹于宦海,精力主要都用在对付人上面了,他对于军事学简直可以说是完全不懂,并且严重缺乏带兵经验。
水平不高,倘若认真一些,没准还勤能补拙。可段芝贵又不是一个对自己有要求的人,他平日最注重的便是“享受”二字。
据说段芝贵每天都要更换衣服数次,出门时副官一定要随身带着一大包衣裳备用,而他的副官也以衣饰华丽著称。与穿衣服相比,更讲究的是,段芝贵到哪儿都得带着他的御用厨师,非这位御用厨师做的菜就入不了口。
御用厨师姓李,老被段芝贵这么“惯”着,脾气便上来了。有一次段芝贵在屋内骂他,他也回骂。段芝贵气得将他逐出了段府,可是李厨师一走,段芝贵就因此吃不饱了,于是又将李厨师请回。如是者三,以后段芝贵在屋内小声骂,李厨师就在院内毫不客气地大声回骂,段芝贵还拿他没有办法。
别的总指挥上阵,随其左右的都是幕僚卫队。段芝贵当然也带着幕僚卫队,但对他而言,李御厨和拎着一大包备用衣服的副官或许更让他挂心。为此,他还特地准备了配有餐车及头、二、三等俱全的七节专车一列,上面满载洋酒、罐头、火腿、板鸭、纸烟。知道的明白他是去指挥打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到哪里去度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