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冯国璋在出发之时,不仅专门挑选了一旅精兵护卫,还携带子弹两百余箱,辎重数十车。这一传言后来被证明不是事实,冯国璋南下,只带了一个姨太太和很少几个随行人员。
纵使轻装简从,但在冯国璋走后,连总统府的人都纷纷议论,说这次总统到了南京之后,如果看到北方情况对他不利,他就会暂时留在南京不回来了。
总统府的人站在冯国璋的角度,仅仅认为是主战派或奉军可能入关的压力,逼得冯只好逃离京城。段祺瑞分析后,则判断冯国璋不是逃离这么简单,他其实是在用“南巡”的手法,继续维护其主和政策,甚至于在脱离主战派的包围之后,还会宣布总统蒙难,并以南京为临时行辕,反过来联合南军对皖系进行讨伐。
段祺瑞赶紧密令安徽督军倪嗣冲予以阻止。冯国璋的专车还没到蚌埠,倪嗣冲就命令车站将信号旗落下,铁道岔开,使火车不得行进。等专车到达后,他又登车将冯国璋强劝下车,迎入自己的督署。
双方坐定,倪嗣冲问冯国璋为什么要南下。冯国璋回答说:“我离开南京已经半年,想念同人,要去慰劳他们,并与秀山(李纯的字)有事相商。”
对冯国璋的这番说辞,倪嗣冲早已有备:“我已打电话给秀山了。北京是国家首都,各国使节都住在那里,大总统不能离开北京,我劝大总统还是回去。”
冯国璋哪里肯听,执意要等李纯来接他,而李纯早就接到了冯国璋要来南京的电报,可是他打心底里其实也不希望冯国璋来南京。
李纯虽然向以冯国璋的忠实信徒自居,但如果冯国璋真的以大总统的身份长居南京,便无异于在他的旁边安上了一个什么事都要过问的“婆婆”。对他来说,由“媳妇”升“婆婆”比较容易接受,再由“婆婆”降为“媳妇”,那就太难熬了。
李纯遂以生病为托词,派自己的参谋长作为代表由南京赶到蚌埠,与倪嗣冲等人一道劝冯回京。
李纯方面都这么说,证明“此路不通”,冯国璋只得怅然北返。临登车时,他气得发牢骚说:“要论咱们北洋的资格,其实还轮不到我。谁叫你们当初把我拥戴出来呢?既然把我拥上了台,又都不听我的,叫我怎么办呢?”
倪嗣冲马上回敬道:“我们拥护你,是希望你给我们当家做主。现在你却一点担子也不肯担!”
倪嗣冲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声色俱厉,态度很不礼貌。冯国璋下不来台,便又愤愤地说:“哼,项城(袁世凯)在世的时候,你们再也不敢这样。”
此话不说犹可,一说倪嗣冲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他是当年最忠于袁世凯的督军之一,也是首先上表称臣劝进的所谓“洪宪余孽”。就在袁世凯最后召开御前会议,徐世昌、段祺瑞都劝袁世凯急速取消帝制的时候,倪嗣冲还坚持说:“君主政体,中国行之数千年。何物小丑,敢以取消为要挟?臣誓死扫荡群丑而后已。”
冯国璋对袁世凯的背叛,恰恰就是导致袁世凯垮台的直接因素之一。今天冯国璋突然提起袁世凯,倪嗣冲被触及旧恨,顿时便朝对方开起了连珠炮:“袁大总统在时他能给大家做主。可是他要做皇帝,当年若不是你带头反对,他的皇帝早已上当了,何至于气死呢!话又说回来了,他要不死,大总统也轮不到你呀!”
冯国璋被数落得哑口无言,只得忍气吞声地回北京去了。他这一趟南下不仅没有成功,而且还搞得威信扫地,至此,只要他一出台倾向于和谈的政策便立即遭到官员们的反对。面对这一尴尬局面,连素以和事佬著称的国务总理王士珍也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无奈之下,冯国璋只能向段祺瑞和主战派做出全面妥协。1918年1月30日,他终于下达了他几个月来曾用各种方法加以回避的“讨伐令”。曹锟、张怀芝、张敬尧等奉令率部南下,对南军“痛予惩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