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初定,刘邦开始大封功臣,然而封来封去,还是只封了萧、曹等二十多个亲信。许多将军心有不平,意见极大,有的甚至开始密谋,如再得不到封赏就要发难。
这天他在洛阳南宫,站在高高的复道上朝下看,瞅见他的一堆武将坐在沙子里说话,刘邦感到很奇怪,张良说:“陛下不知道吗?这些人在谋反呢。”刘邦听不懂了:天下这才安定,他们谋什么反?
张良分析说:“陛下斩蛇起义,靠了这些将士们出生入死才夺取了天下,现在,秦朝被推翻了,项羽也被陛下打败了,您当上了皇帝,将军们现在关心的就是分封土地和授予官位。可是,陛下分封的二十多人中,都是萧何、曹参等陛下最亲近的人,处分的都是和陛下有怨恨的人。现在,将军们一边在盼着陛下快快分封他们,一边又担心土地有限轮不到自己。还有一些人害怕平时得罪过陛下,会遭到陛下的暗算。所以他们聚集在一起密谋发难。如果处置不当,就会出现内乱。”
刘邦焦急地追问:“事到如今,那该怎么办呢?”张良说:“我倒有一计,可以对付这个局面。陛下请告诉我,您平素最讨厌,而且大伙都知道的人是谁?”
刘邦咬牙切齿地说:“当然是雍齿!此人作战勇猛,立过许多战功,在将士们中也有威望。可是恃功自傲,说话没君没臣的,几次让我在大臣面前难堪。我真想杀了此人,痛痛快快地出口气。但想到那时正是用人之际,也就忍了。”张良拍手笑道:“这就好了,陛下立即封雍齿为侯,那些有战功而担心陛下为难他们的人,一看陛下最恨的人都分封了,什么顾虑也就烟消云散了,还愁他们会造反吗?”
刘邦一听,心想,雍齿曾经背叛过我刘邦,充其是排在“不杀”之列,哪能给什么封赏,但除此之外,确实没有比雍齿更好的人选。以大局为重,以天下为重,封就封吧,咬牙切齿也得封。
说起雍齿和刘邦的过节儿,可以退回到刘邦刚办完母亲的丧事的时候,当时传来陈胜兵败被杀的消息,这个噩耗对刘邦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在他的心里,他对第一个举大旗的陈胜很是敬佩。同样是地地道道农民出身的陈胜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怒而揭竿而起,比起自己明哲保身,率逃兵躲在大泽的深山中的懦夫行为,陈胜可以用伟大来形容了。他身上有太多的东西值得自己去学习。
刘邦本来想等自己办完丧事守完孝就举兵追随陈王去干大事业。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还来不及反应,秦朝的大军已向他来开涮了。原因很简单,他杀了沛县的县令,自立为县令,是典型的革命反动派。泗水的郡守亲率秦军来围剿他。此时陈胜的义军差不多被章邯灭得不成样子了,需浑水摸鱼乘机捞点儿功劳,好为他的仕途铺路。
面对气势汹汹的秦军,刘邦知道他此时如果还不反击,只怕永远都没有反击的机会了。于是向樊哙使了个眼色,樊哙直杀得秦军丢盔弃甲,大败而逃。出师大捷,刘邦还来不及一品胜利的美酒,便尝到了背叛的滋味。
留守在丰邑的守将雍齿不失时机的在他背后放了一把火,差点儿让刘邦葬身火海中。
刘邦起义后,雍齿也带了几个人来投奔他,刘邦当时正值用人之际,自然来者不拒了。
刘邦让雍齿驻守丰城,他前脚刚走,魏国军队后脚就到了,魏军的首领带话给雍齿,你别跟着刘邦混了,你要是投降我们,还让你守着丰城。雍齿一想也是,虽说魏王跟刘邦半斤八两,但总是个陌生人,不像刘邦,原本街坊邻居的,我还高他一头呢!现在倒在他手下听喝,不如投降了事。
雍齿很爽快地答应了,自动脱离了刘邦的阵营,雍齿之所以没作什么犹豫就投降了魏国,不但是跟刘邦有过节儿,还有更主要的原因:雍齿很瞧不起刘邦过去的流氓行径。在丰乡,雍齿家是绝对的名门望族,而雍齿本人也算得上是高雅的君子,乡里乡亲的,雍齿对刘邦的老底非常清楚,并且心里也一直鄙视刘邦,所以另投别人门下,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下刘邦简直气疯了:“雍齿,这个兔崽子,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在攻打了几次丰乡之后,刘邦有些泄气了,雍齿早有准备,加固了军事防御工事,想冲进去还真不容易。刘邦又急又气,现在这些老乡都跟着雍齿背叛自己,让刘邦很伤心。
当时天下群雄并起,大家分分合合是常事,各有各的利益盘算,也都能互相理解,但雍齿这么做,让刘邦难以理解,他投降的原因并不是不得不这样,而是瞧不起自个儿,且以故人的身份瞧不起自个儿,怎么能不让他胸闷到暗伤?
尽管后来雍齿又投降过来了,按照刘邦的说法,还立了大功,但是刘邦一看这个人就不舒服,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他不是一个擅长掩饰情绪的人,他手下的那帮人又都是那么贼,如此一来,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知道,雍齿是刘邦最讨厌的人。
刘邦便同意了张良的主意,而且说办就办,摆上宴席,当着众臣和将军们的面,封雍齿为什邡侯,又让丞相、御史加快定功封赏的进度。几天前还准备发难的将军们吃过酒宴,高高兴兴地说:“现在好了,什么都不用愁了,我们就等着陛下的分封奖赏吧。”
张良的小小一计,安定了汉初的局面。雍齿呢,相当于捡了一个什邡侯来当。圣旨一下,雍齿仰天大笑,什邡侯,食邑二千五百户,虽不及萧、曹、张良的万户,但也毕竟是独占一方的诸侯,级别并列将相,雍齿高高兴兴到什邡走马上任去了。
对于韩信、彭越他们,他有感情,但就算那感情再深十倍,他照样得把他们杀了,因为他们触犯的是他的大我,使他隐隐感到不安全,这是利益之争。雍齿冒犯的,则是刘邦的小我,一个普通人被人尊敬看重的需求,这是意气之争。
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当然会把利益放在意气之上,所谓的仇恨说得很夸张,却并不真的当成自己的底线,雍齿被封侯之后,刘邦也没找过他碴儿,他一口气活到汉惠帝三年,此时刘邦早已去世。
在追随刘邦的人中间,这样的善终不算太多,一个人因为被憎恶而意外地获益,让人想破头,也参不透命运的玄机。相比雍齿,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在封侯的同时,刘邦对手下不安分的诸侯王开始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