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做某杂志专访,我对自己走过的路,用一个网上流行的词做了总结:逆袭。
想到大学那会儿,风里来雨里去,为了一个小时的节目要在路上奔,校门口的“扬州炒饭”成了我的必备食品,坚持吃了一年半……用“逆袭”来形容从前的自己,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在我的世界里,悲剧过去一段时间就成了喜剧,总有一天,你会把当年的悲剧说出来高兴一下。大学生活对我来说,颇具这样的悲剧色彩,最终给我了热血的喜剧能量。
大一之初,我报名参加了电台主持人的选拔大赛,第一轮面试很简单,简单到我都还没进入状态就出了考场。
两位考官并排坐在对面,看了眼我的简历,其中一个抬头问我:“你上网吗?”“不上,我们家条件不好……”我平时的确不上网,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上网还是得会才行啊!”考官轻描淡写地说,然后又低下头去看另外的简历。正当我觉得自己没戏时,另外一位考官忽然说:“你挺像我们台的一个主持人的,语流不错。”语流是什么意思?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敢乱讲,只能不停地点头说“谢谢”。
后来才知道,所谓语流,其实就是语言的流动,书本上的定义是有声语言的运动状态。就像水流,有时跌宕起伏,有时浊浪排空,有时波澜不惊。语流也有抑扬顿挫,时而慷慨陈词,时而慢条斯理,这样就可以制造出听觉上的曲线美和音律感。
多亏了这语流,第一轮面试压根儿就没怎么说话的我,居然进了复试。我想,在这里,我应该再感谢一下姜丰姐姐。
复试是在学校体育馆里举行的,主要是考查选手们的个人才艺,舞台就设在主席台上。跟我一起晋级的一帮选手,一个比一个厉害,满场的张学友、刘德华、周华健,现代舞、民族舞、hiphop(街头说唱),弄得像春节联欢晚会。更离谱的是,还有人表演艺术体操,主持人为什么要会艺术体操?今天有很多主持人大赛也有表演比这个的,但是我还是要问,为什么?
我在台下看得目瞪口呆,我还以为像当初考大学一样,规规矩矩朗诵一下就行了,怎么还要有这么高难度的表演?早知道这样就好好准备一下了。我暗自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唱歌没天赋,舞蹈没练过,电子琴当年我爸把我放弃了,我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这可怎么办?
轮到我上场,我视死如归般地走上舞台,站在中央,扫视了一番坐在下面的“观众”,清了清嗓子:“评委老师好,大家好,我是××号选手胡乔华。今天,我要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台下一片寂静,都期待着我接下来会讲什么。
“从前,有一个纺织女工住在八宝山,每天坐公交车回家都要路过一片小树林……”
是的,大白天,我站在舞台上,对着整个一个体育馆的观众,讲了一个鬼故事,还是个大家都知道的故事。出人意料的是,最终效果还不错,我在台上讲得绘声绘色,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台下的人听得也很投入,被吓得挺过瘾。
就这样,我凭着一个老掉牙的鬼故事,击退众多“实力派唱将”“舞蹈艺术家”和“优秀的体育运动员”,进入了第三场总决赛。
总决赛的比拼还是落到了实处,以语言表达为主。毕竟是科班出身,也算久经沙场,碰到这个,我就不那么怕了。顺顺利利,得了第六名,心满意足。
按照规则,前三名选手有机会进入电台做嘉宾主持。我是第六名,本来觉得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没想到,三天后电台就给我来了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去试试。
我很诧异,我不过是第六名,才艺还那么不靠谱,怎么可能被选上?关于这个问题,后来我郑重地问过领导,得到的答案是:“就是觉得你语流比较好,说话特别顺,临场的反应和问答的表现也都不错……”
于是,我就这么误打误撞地拿到了一档户外直播的流行音乐节目,也是一个互动的电台综艺节目——《神采飞扬》。
所谓户外直播,是说我需要在商场透明的玻璃播音室里现场播音,内容自然是推荐专辑,解析专辑,并顺带宣传推广。同时,我还需要和屋外的围观群众直接互动,并让现场围观的不明真相的群众和收音机前的听众通过热线进行互动,颇类似现场互动型的脱口秀。
这段经历对我来说是一种非比寻常的历练,为我之后进入电台工作积累了宝贵的经验。虽然幸运之神眷顾了我,但各种考验也随之而来,显然,我必须为这份幸运做好充分的身体和心理准备。
我的大学在小和山,距离市区很远,要去学校,先要把一趟公交车从头坐到尾,从城市边缘到郊区小镇,然后再换乘336路去小和山站。当然,中转的时候选择还是蛮多的,可以坐中巴,一块钱的样子;也可以选择摩的,体验一下敞篷的感觉。现在的小和山已经是一个高教园区,但我们刚去那会儿,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秀丽风光。
来往学校必须上山下山,而我当时要去做电台节目,就不得不跟《西游记》里的唐僧似的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先要下山,大概坐10分钟的小巴到留下镇;到了留下镇,再坐306路,辗转40分钟到古荡;然后再从古荡转152路,那是一种带辫子的电车,如今早已不见踪影;坐40多分钟的152路到武林小广场,下车后走20分钟路或者再坐一站公交,我就到达了目的地——银泰百货。做完节目回去时,这些车再反着坐一遍,日复一日——那一年半,给我印象最深的恐怕不是节目,而是路途上的劳顿。
赶到银泰百货,稍做准备之后,我便钻进了那间透明的播音室,不言而喻,此时外面定然是围着一群人在看。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在里面一边说着该说的话,一边控制着仪器,没有一点儿表演的成分,可每天都会被不同的人津津有味地观摩。这样的场景偶尔也会让我自己感慨一下:都这样了,应该能算是小有成就了吧。
这个播音节目后来接待了不少艺人,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范冰冰。范冰冰当时刚演完《还珠格格》,虽然还不像赵薇、林心如那么火爆,但人气也不可低估。直播的时候,整条延安路上的车纹丝不动,商场里人满为患。
还是学生的我自然没有资格到直播室里去“面对面”,只能守在玻璃屋外做外场主持,拿着话筒采访现场观众。回想当年范爷离我如此之近,不禁口水直流,我先擦一下。
话说回来,当时出去做节目,不仅是路途远且阻,吃饭也成了大问题。每天离校时,食堂还没有开伙,我只好到校门口,随便要份四块钱的扬州炒饭对付一下。这一对付就是将近一年半,结束时猛然发现,自己已然在那家饭馆吃成了超级VIP。
不仅如此,这个超级VIP的影响还颇为深远,直到现在,各种美食中,我仍独爱炒饭。不知道吃什么,那就来一份炒饭;如果是自己下厨,最拿手的也是炒饭。有次去澳门,在酒店的美食广场转了半天,西餐中餐应有尽有,我却丝毫提不起精神,猛然看到“炒饭”二字,顿时胃口大开。
必须承认,那阵子我偶尔也会觉得疲累,但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因为我素来坚信,上天眷顾勤奋和认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