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晚宴真是个力气活。
舒莞一回永寿宫,就招呼桂嬷嬷给她按-摩了一番。又一个人做了会瑜伽,出了一身汗去洗漱。
洗完澡浑身清爽,身体上的乏意彻底压不住了,直接钻进暖融融的被窝闭眼睡觉。
钮祜禄氏名义上是康熙的后妃,实际上自入宫待年起就因年龄原因,被晾在后宫里无人问津。
好不容易长到12岁,父亲遏必隆却因为跟鳌拜结党,被康熙削太师,夺爵下狱,直到次年康熙念在他是顾命大臣的份上,而且还是开国功勋的后代,命其仍以公爵宿卫内廷。
自那以后,钮祜禄氏仿佛在后宫变成了透明人,轻易不出宫门招皇帝的眼。
即使是遏必隆去世,康熙都没有对她有过多的仁慈,钮祜禄·嘎洛就明白了,对于康熙皇帝来说,她什么都不是。
所以即使在深宫里虚度花期,她也没有什么怨言,只一心为家族为亲人祈祷,明明是花季少女,却出尘得仿佛要远离人间。
对于康熙突如其来的恩宠,她既不好奇,也不期待。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她已经过了期待皇恩的时候,她的父亲也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对于她这样的表现,康熙也感到一阵轻松,他对妻子的期待憧憬已经在赫舍里氏身上用尽了,如今只是单纯的需要一个皇后。
次日,康熙下旨,晋承乾宫钮祜禄氏为妃,他甚至有一种终于可以交差了的感觉。
看到钮祜禄氏面无表情地接旨谢恩,她的奶嬷嬷焦心地戳了戳她的后背,这一点笑颜都没有可如何是好。
钮祜禄氏身体一僵,牵强地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接下来仿佛约好了似的,从乾清宫,慈宁宫出来的赏赐源源不断地流入承乾宫,连居住在寿康宫的太后都送来了赏赐。
整个后宫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不知这后宫三大boss同时抬举钮祜禄氏,哦不,钮祜禄妃是为哪般?
尤其是皇上最让人捉摸不透,赏赐日日送,人却不大去,即使去了承乾宫也多是宿在偏殿郭络罗氏处。
慈宁宫。
“苏麻,你去召钮祜禄氏来一趟。”
苏麻喇姑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想到自家别扭的孙子,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这个世上最任性的人非皇帝莫属,明明知道要跟钮祜禄氏培养感情,礼物照送,就是人不到,这算哪门子培养感情?
他既不愿做,只能由她这个做祖母的来帮他找补了。
钮祜禄氏进门时,太皇太后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这样年轻的姑娘居然气质那么素雅宁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吉祥。”钮祜禄氏优雅地福身,浸淫宫廷近十年养成的礼仪姿态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好孩子,到我跟前来。”太皇太后柔声说道,“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生得真标致,跟你额娘长得真像。”
钮祜禄氏有点恍惚,她已经快要忘记她额娘长什么样了,只能恭敬地答复,“娘娘谬赞了。”
双方来往寒暄一会,太皇太后突然说道,“可怜你额娘一片慈母之心,一听说你封妃,立刻递了牌子进宫,我已经同意了,好让你们母子叙叙人伦。”
钮祜禄氏猛然抬起头,望着太皇太后慈祥地面容,感激地叩拜,“多谢太皇太后恩典。”
回到承乾宫,钮祜禄氏久违地感到了胆怯,也不知母亲现在是什么模样了,虽然在后宫里时有通讯,不过信纸传达的情谊不及言语的万分之一。
“嬷嬷,额娘要进宫了,你看我有什么要准备的。”钮祜禄氏六神无主地抓着奶嬷嬷的手,慌乱地问道。
看着钮祜禄氏鲜活的模样,刘嬷嬷欣慰地笑了,不住地安抚道,“格格别急,老奴给您仔细盘点一番……”
虽说钮祜禄氏已经封妃,但刘嬷嬷还是习惯叫她格格,毕竟这是她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啊,连亲生子都不如格格跟她相处的时间多,在刘嬷嬷心里,早就把格格当成她亲女儿看待了。
钮祜禄氏一直忙忙碌碌到福晋进宫的日子,她额娘是父亲遏必隆的侧福晋,不能单独进宫,只能跟着嫡福晋巴雅拉氏一起进宫。
不过巴雅拉氏是她父亲的第三任妻子了,只比她大几岁,摆不起继母的款,况且她已经封妃,巴拉雅氏更不会自找不痛快,请完安见完礼就识趣地借口更衣离开了。
明明想好不能让额娘担心,要表现得在后宫里过得很好的样子,但是一看到舒舒觉罗氏的脸,嘎洛的眼泪还是一下子都流出来了。
望着女儿泪眼汪汪的样子,舒舒觉罗氏心如刀绞。是她和公爷对不起女儿,小小年纪就送她进宫,不仅没让她享受一天钮祜禄家族的福,如今还要她为钮祜禄家族奉献。
想到此处,舒舒觉罗氏的眼泪也忍不住了,母女俩抱头痛哭。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看着女儿瘦弱的身躯,舒舒觉罗氏又感觉眼睛潮湿了,“嘎洛,你怎么这么瘦。”
瘦得脸颊凹陷,都脱相了。
钮祜禄氏握着额娘的手,打断了她关心的话语,欢快地说道,“额娘快别担心我了,我在宫里好着呢。你跟我说说家里怎么样了,法喀学业如何,小妹妹在家里干什么呢?”
舒舒觉罗氏知道嘎洛是不想让她担心,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家里一切都好,你弟弟你还不知道,他哪里是学习的料,天天舞刀弄枪的,叫嚷着要上三藩战场杀敌立功呢,你小妹妹今年十六了,我拘在家里家里给她学规矩呢,也不知皇上这选秀要停到什么时候,你妹妹的婚事该相看起来了。”
听着母亲的话语,钮祜禄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童年的家,想象着弟弟妹妹的样子。
“三藩仗还没打完,皇上是不会重开选秀的,您让法喀留意一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我也会帮着打听的,尽量给小妹妹挑个如意郎君。”钮祜禄氏保证道。
可惜父亲走得早,没人为小妹妹谋划,法喀年龄太小了,她在深宫里,都接触不到什么青年才俊。
望着嘎洛担忧的脸,舒舒觉罗氏犹豫再三,还是说道,“你小妹妹的婚事,你自己就能给她相看。”
“额娘这是什么意思?”钮祜禄氏疑问。
“最近皇上对你可是另眼相看?”
“额娘别多想了,皇上无非是想利用我拉拢钮祜禄家族安抚八旗子弟罢了,我都懂的。”
嘎洛平淡的语言化作一把利刃,深深地插-进舒舒觉罗氏的心里,她苦命的女儿在后宫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心绪,冷静地说:“不仅如此,据慈宁宫传出来的消息,皇上有意立继后。”
舒舒觉罗氏伸出双手,轻轻抚摸嘎洛的脸颊,柔声说道:“我女儿家世高贵,品貌俱佳,这继后之位也不是不能争一争。”
“额娘,我……”
打断钮祜禄氏未尽的话语,舒舒觉罗氏狠心地说道,“你父亲早早去了,如今你弟弟妹妹都还那么小,这个家全靠你撑着了。”
转而又含着眼泪,抽噎着哭泣,“你若是逃避,他们可如何是好。”
一提到遏必隆的死,钮祜禄氏就心如刀绞,是她无能,不能让皇上收回成命,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原来这不是她想象的母女叙旧,而是家族传话。
钮祜禄氏苦涩地笑着说:“额娘,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