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脑键盘上敲出最后一个符号,结束了整整一年的写作。之后,无言良久。时近午夜,电话那一头,好友温洁的理解也未能让我平静下来。
我自认为很懂文森特这个人:满怀"文森特之爱",浑身毛病,"敏感到神经质",朴拙得让人心痛,走得那么早,告别得那么悲哀。结尾部分我特别暗自伤心:文森特,如果提奥和约翰娜再仔细点,他们其实能懂你的心思,可遗憾的是,如你所说,他们自己(甚至包括"小家伙")也已经心力交瘁了……
11月中旬,尚在紧迫而艰难的写作过程中,突然接到家乡亲人来信,早在9月里,我75岁高龄、体弱多病的母亲不慎摔倒,造成严重的股骨颈骨折。据后来亲人描述,当时景象极为惨淡,母亲浑身颤抖,面无血色,牙关紧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而,当病情稍稍缓和后,母亲却与哥哥商量,决定暂不通知我,以保证我静心写作。结果,全部照看和护理任务落到哥哥和两位姐姐身上,而他们各自都有着繁重的工作和家庭负担。
收读家中来信后,我当即与智敏(我的责任编辑)商量,智敏让我"马上关机",买票乘车返家。一路上,我心情沉痛。这些年来,我做了些什么真正值得亲人们高兴的事?尤其是母亲骨折,我又该当何罪?说来也巧,文森特母亲不幸也在65岁那年股骨骨折。当时,正在野外作画的文森特闻讯立即赶回,随后又忙前忙后悉心照料(虽然笨手笨脚)……
晚饭时分,客车进入家乡乐山周围的丘陵地带。突然,文森特背着他的画架,从客车前方自右往左横穿马路,走到另一边去了……一时间,我目光所到之处都是文森特:一会儿在红土的山梁上,一会儿在葳蕤的灌丛旁,一会儿在田间地头,一会儿在房前屋后……衣着怪异的文森特背着他的画架寻找景物,偶尔前后梭巡,左右审视,试图找出作画的最佳距离和角度。文森特,你到我的故乡来干什么?我的故乡缺少阳光,浓云低霾,潮湿阴冷。何况时近晚秋,在萧瑟的风中你的衣服不显单薄吗?……而且,夜深人静时,大渡河还会呜咽……"永远悲伤,又永远欢乐。"这是文森特内心最深处的一道情怀。母亲摔断腿一事,让我对文森特最喜欢的这句话多了一份感慨。在家乡匆匆呆了几天,又赶回成都,整日坐在电脑前。智敏委婉批评我没有尽够孝心。好在书终于写完(超出原计划交稿期限3个月)。我感谢智敏,不止母亲骨折一事,在整个写作过程中,他都禀以美好宽容的胸怀待我,乃至好几次我都无言以对。更令我感慨的是,智敏对全书几乎每一个句子都作了细致的审查和推敲,提出重要的改进意见,本书因此增色不少。与他合作,我深感愉快。同样,我也感谢董孟戎老师,没有她和智敏的理解和支持,本书将让我自己更不满意。
希望本书对于母亲是一份致意,她现在还躺在故乡的病床上。希望本书对于九泉之下的父亲是一份致意(多好的父亲呵,今年刚好是他悲惨辞世十周年纪念),即便从严格的意义上讲,他也是一个饱学的人,可没有留下任何文字作品,在长期的人生冤曲以及随后罕见的病痛折磨下,含恨死去。希望本书对于疼爱我一生的外婆是一份致意,眼下95岁高龄的她也只能躺在床上,93岁那年,她也跟文森特母亲和她女儿(我母亲)一样,不幸摔成股骨颈骨折。希望本书对于哥哥、两位姐姐以及其他所有亲人是一份致意。
希望本书是对我儿子林赫然和他母亲许莉的一份致意。也是对我儿子老师的一份致意。希望本书是对观涛老师及青峰老师的一份致意。
希望本书是对唐燕、苏宁、晓静、温洁、晓燕、甘琦、茂才、晓环、李瑾、李强、冯川、晓渡、东民、京生等朋友的一份致意。 (我做了些什么真正值得所有师长和朋友高兴的事呢?)希望本书是对所有师长和朋友的一份致意。
本书绝大部分原始资料取自英文文献,温洁女士参与了NFDA1译工作。此外,本书引用中文文献时,根据全书统一需要作了少许技术处理,谨致歉意。
林和生
1998年1月9日成都百花村
主要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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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戈米拉·韦尔什-奥夫沙罗夫编:《凡·高论》,刘明毅译,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7年,199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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