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情的主题,经验科学提供的材料之少,令人感到惊讶。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心理学家们居然也在这个问题上保持沉默,因为我们可能认为这是他们的特殊职责。或许,这只不过又一次证明了学院派容易犯的一个毛病:他们更愿做那些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而不愿做那些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就像我认识的那个笨手笨脚的厨师助理,有一天,他把旅馆里的瓶瓶罐罐统统开启,只因为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我必须承认,既然我现在已经承担了这一任务,我对这个问题就了解得更清楚一些了。在一切传统中,这都是一个非同一般的棘手问题,在科学的传统中更是加倍地如此。我们好像处在一个无人地带的最前沿,处于正统心理科学的传统技术毫无用武之地的地方。
但我们的任务还是清楚的。我们必须理解爱情,我们必须能够传授它、创造它、预知它,否则世界就会迷失在敌对与怀疑之中。这些研究、这些被研究者以及那些主要的发现已在前面章节叙述过了。现在我们面临的特殊问题就是,“关于爱情和性活动,这些人能够给我们一些什么样的教益呢?”
西奥多·里克(Theodor Reik,1957)认为爱情的一个特征就是焦虑的消失。这一特征在健康的人身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几乎可以肯定,在这种关系中,他们倾向于越来越完全的自发性,倾向于解除防御、放弃角色扮演、放弃尝试和努力。随着这种关系的发展,他们的亲密、坦诚和自我表现也与日俱增,而在这一切的高峰是一种罕见的现象。得自这些人的报告表明,与亲爱的人在一起,人可以成为自己、可以感到自由自在;“我可以不拘礼数”。这种坦诚还包括让伴侣自由地看到自己的缺陷、弱点、生理上和心理上的缺点。
我的研究对象报告说,健康的爱情关系所产生的最深刻的满足之一就是,它允许最大限度的自发性、最大限度的自由自在、最大限度的对威胁的防御和防护。在这样一种关系中,一个人完全没有必要警戒、隐瞒、力求引人注目、感到紧张、言行谨慎、压抑或抑制。我的研究对象报告说,他们能够成为自己的主宰、完全感受不到别人对他们会有所要求或期望,他们可以感到自己在心理上(同样也在身体上)是完全赤裸裸的,但仍然感到被爱、被需要,感到安全。我的研究对象常常超越了传统的以礼相待这类低级需要,能够较为自由地表现他们的敌视和愤怒。这一点更进一步支持了上述结论。
我的研究对象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为他人所爱,同时也爱着他人。在几乎全部(不完全是全部)能够获得事实材料的研究对象那里,这一点都倾向于指向这样的结论:心理健康(其他情况也相同)来自于爱的获得而不是爱的剥夺。虽然禁欲主义不失为一条可能的道路,虽然挫折仍有某些有益的效果,但是,基本需要的满足仍然更像是我们社会中健康的先兆。这不仅就为他人所爱来说是正确的,而且就爱他人来说也是正确的。
我们的自我实现者此刻爱着他人,同时也为他人所爱,这一点是正确的。由于某些缘故,我们最好说,他们有着爱的力量和被爱的能力(虽然这句话像是前一句话的重复,但事实上不是)。这些都是临床观察到的事实,都是众所周知、能够被证实或证伪的。
门宁格(Menninger,1942)敏锐地指出,人确实需要互爱,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在健康人那里情况却并非如此。他们至少懂得如何去爱,能够自由、轻松、自然地去爱,而不会卷入纷争、威胁或抑制中去。
但是,我的研究对象在使用“爱情”这一用语时却又异乎寻常地小心谨慎。他们仅仅将这个词语用于少数几个人,而不是用于许多人身上。他们还倾向于将爱某人与喜欢某人或者友好、仁慈、兄弟情谊截然分开。在他们看来,这一用语标示着一种强烈的感情而不是一种温柔的或冷漠的感情。
在自我实现者的爱情生活中,性活动具有特殊而复杂的性质。我们可以从中了解许多东西。它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故事:其中包含着许多相互交织的线索。我也不敢说已有很多资料。私人生活中的这类信息难以获得。然而,总的说来,就我所知而言,他们的性爱生活是富有特色的,在对它进行描述的时候,我们可以就性与爱的本质得出各种不同的结论,既可以是积极的,也可以是消极的。
一方面,我们可以说,健康人的性与爱能够,而且在绝大多数时候的确是,完美地交融在一起的。诚然,它们是可以彼此分开的,我们也无意将两者毫不必要地混同起来,但是,我们必须说,在健康人的生活中,两者倾向于彼此完全结合起来,融为一体。事实上,我们还可以说,在我们所研究的这些人的生活中,性与爱更不能,也更不是互相分离的。自我实现的男人和女人总的说来倾向于不会为性而性,仅仅有性也不会得到满足。我不敢确定我已有的资料是否可以让我这样说:如果没有感情,他们会宁愿完全不要性生活。但我相当确定的是,我有几个这样的例子,在其中,因为至少在当时没有爱或感情,性活动被放弃或被拒绝了。
在自我实现者身上,性欲高潮既比在普通人身上更为重要,同时又不如在普通人身上那么重要。性体验经常是一种深刻、几乎是神秘的体验,但如果性欲没有得到满足,性满足的匮乏也容易为这些人所忍受。这并不是一个悖论或矛盾。它是由动力动机理论引发出来的。在更高需要层次上的爱使那些低级需要及其挫折和满足变得较不重要、偏离生活中心,也更容易被忽略。但是,一旦这些低级需要获得了满足,更高需要层次上的爱也使人们更加专心致志地享受这些需要。
即便性活动在人生观中并不是个主要角色,自我实现者还是可以全心全意地享受它的,这是普通人无以获得的享受。这是某种应当享受的东西,是某种可以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东西,是某种别的东西可以建立于其上的东西,是某种像水或食物一样不可缺少的东西,某种完全可以当作水或食物来享受的东西,但是其满足应当被看成是理所当然的。自我实现者一方面比普通人远为强烈地享受性活动,另一方面又认为性活动在整个参照系中远远不是那么重要。这明显地是一个悖论,但我认为上面所说的那种态度已经解决了这一悖论。
应该特别强调的是,自我实现者对待性活动的这种复杂态度不可避免地导致这样一种情形:性高潮可能会带来神秘体验,但在其他时间里可能很不重视它。这就是说,自我实现者的性快乐可以十分强烈,同样也可以毫不强烈。这与那种认为爱情是一种神圣的喜悦,一种心旷神怡、一种神秘体验的浪漫观点是相冲突的。的确,自我实现者的性快乐可以是十分微妙的,而非十分强烈。它可以是一种轻松愉快、有趣的体验,不必是严肃、深刻的体验,更不必成为一种中性的责任。这些人并不总是生活在激奋之中的——他们通常处在一个比较一般的强度水平上,轻松愉快地享受性活动,把它当作一种令人愉快、心旷神怡、妙趣横生、令人舒适、回味无穷的体验来享受,而不是把它当成一种翻天覆地的迷狂的情感体验。自我实现者显得远比普通人更坦然地承认自己为异性所吸引。我有这样一个印象,即自我实现者倾向于与异性保持一种相当轻松的关系,同时,他们偶尔还十分愿意为异性所吸引,但同时,比起其他人来,他们很少滥用这种吸引。
我在健康人的爱情观中发现的另外一个特征就是,他们并不对两性的角色和人格进行截然的区分。也就是说,不管是在性行为、在爱情中,或是其他任何事情中,他们都不认为女性是被动、男性是主动的。这些人都对自己的性别身份如此的确定,所以他们不在意让自己带有一些异性角色的文化特征。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他们既可以是主动地爱人,也可以是被动地爱人,这在性行为与性交中表现得再清楚不过了。
亲吻和接受亲吻,在性行为中处于上体位或是下体位,采取主动或平静地接受爱,挑逗或接受挑逗——这一切在两性双方中均可以看到。各种报告表明,在不同的时间中,被动或主动都能得到享受。仅仅囿于主动性交或被动性交被认为是一种缺陷。对自我实现者来说,两性都能获得其特殊的快乐。
这符合这样一个论点:性爱与基督之爱是根本不同的,但在最优秀的人身上,两者却融为一体。达西(D\'arcy)谈到的两种爱,要么是男子气的、要么是女人气的,要么是主动的、要么是被动的,要么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要么是隐没自我的。的确,在一般大众身上,所有这些都是相互对立、处于相反的两极的。但在健康人身上情况则不同。在这些人身上,两极对立得到了解决,个人变得既主动又被动,既自私又无私,既具有男子气又具有女人气,既以自我为中心又隐没自我。
良好的爱情关系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所谓需要的认同,或者说将两个人的基本需要的诸多层次融合为一个单一的层次。其结果就是,一个人可以感觉到另一个人的需要,如同是他自己的需要一样,同时,他也感到自己的需要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也属于另一个人。自我扩张开来,同时囊括了两个人。为了某种心理目的,这两人在一定程度上也成为另一个单一的个体、一个单一的人、一个单一的自我。
在有关于爱情关系以及利他主义、爱国主义等的理论的形成过程中,自我超越问题已是老生常谈了。当代在专业水平上对这一倾向所进行的绝妙分析是由安格亚尔(Angyal)的一本书提供的。在这本书中,他讨论了他称为协同法则(homonomy)的倾向的各种实例,他将这种倾向与自主的倾向、独立的倾向、个体化的倾向等进行了对比。安格亚尔要求在系统心理学中为这些各式各样的超越自我界限的倾向留下余地,越来越多的临床和历史证据表明他是完全正确的。而且,这种超越自我界限的需要完全可以成为类似我们那种对维生素和矿物质的需要,也就是说,如果这种需要得不到满足,那么人就会以这种方式或那种方式生病,这一点似乎是十分清楚的。应该说,最令人满意、最完美的超越自我的例子之一,就是健康的爱情关系。
尽管健康人的爱与性生活常常达到迷狂的巅峰,它也完全可以被比作少年初次朦胧萌发的稚嫩爱情。它是愉快的、幽默的和有趣的。它在根本上并不是一种努力;它基本上是一种享受和快乐,而这完全是另一回事。
所有论述过理想或健康的爱情这一问题的严肃思想家都强调对他人个体性的肯定、希望他人成长的意愿,以及对他的个体性和独特人格的基本尊重。对自我实现者的观察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这些人都异乎寻常地具备着为伴侣的胜利感到高兴而不是受到这种胜利的威胁的罕见能力。他们的确以一种意味深长的、深刻而基本的方式尊重自己的伴侣。
对于另一个人的尊重意味着承认他(她)是一个独立的存在,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个体。自我实现者不会随便地利用别人、控制别人或忽视别人的愿望。他愿意给予对方以一种基本的、不能降低的尊严,不会毫无必要地侮辱他。这一点不仅适宜于成人之间的关系,而且还适宜于自我实现者与儿童的关系。他完全可能以真正的尊重来对待小孩,而在我们的文化中,实际上其他任何人都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两性之间的这种尊重关系的一个有趣的方面就是,这种尊重关系常常被相反地理解为是缺乏尊重,例如,我们都清楚地知道,大量所谓尊重女性的标志实际上都是从不尊重女性的过去遗留下来的残余,时至今日,也还可能是无意识地表现出在内心深处对女性的蔑视。当一位女士进屋时,男人总要起立、请她入座、帮她挂好外套,让她先进门、给她最好的东西、一切东西都让她首先挑选。此刻所表现出的这些文化习惯从历史和动力学上说都隐含着这样一个观点,即女人是弱者、无力照顾自己,因为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保护,就像对弱者和低能者的保护一样。总的来说,具有自尊心的女人对这类尊敬的标志常常感到厌恶,因为她们清楚地知道,所有这些都可能具有正好相反的含义。自我实现的男人真正地并且从根本上倾向于把女人看作伴侣、平等的人、朋友,是完整的人而不是把她们看做人类的不完全的成员。因而,从传统意义上看,他们要从容、随便、不拘泥于礼节得多。
爱情有着许多良好的效果,但这并不意味着爱情是由这些效果激发起来的,也不意味着两性是为了获得这些效果才彼此相爱的。在健康人身上所发现的爱情可以被更好地描绘成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赞赏,类似于当我们被一幅优美的绘画打动时所体验到的油然而生的敬畏和欣喜。各种心理学文献对报酬与目的、强化与满足已经谈得很多了,而对我们称之为终极体验(与手段体验相对)的那种东西,或者说自身就是报酬的、在美面前所感到的敬畏,则谈得不够。
在我的研究对象身上表现出的赞赏和爱情绝大多数本身并不要求报酬,本身就无益于任何目的,由于其自身的原因而被具体而丰富地体验到。
这种赞赏不要求、也得不到任何东西。它是无目的、不求实用的,它与其说是主动的不如说是被动的,近似于老子哲学意义上的单纯接受。一个敬畏的感受者几乎完全听任于自己的体验,而体验则影响着他自己。他用天真无邪的眼光注视着、凝视着,如同一个既不同意、也不反对,既不赞许、也不批评的孩子,只是被这种体验内在的吸引力所迷住,任其进入自己的心扉,产生自己的效果。这种体验类似于我们在海边的这种热切而又被动的活动:任由海浪拍打着我们,享受着其中的乐趣;或更类似于对变幻着的落日美景非感情化的兴趣和敬畏、非投射性的欣赏。我们很少能赋予落日什么。在这种意义上,我们不把自己映射到体验中去,也不试图去塑造它,正如我们在罗夏测验中所做的。它也不标志或象征着任何东西;没有什么奖励或关系使我们去赞赏它。它与牛奶、食物或其他身体需要无关。我们可以只欣赏一幅画而不想去占有它,欣赏一株玫瑰而不打算把花摘下来,欣赏一个漂亮的婴儿而不想绑架他,欣赏一只鸟而不想把它关入笼子。这样,一个人也能以一种无为无欲的方式赞赏和享受另一个人。当然,与敬畏和赞赏同时出现的还有把两个人联系起来的其他趋向;它不是这幅图景中唯一的趋向,但它无疑是图景的一部分。或许,这一观察的最为重要的意义是,我们从而会与大多数的爱情理论相抵触,因为大多数理论家都认为,人们是受到驱动而不是受到吸引去爱另一个人的。弗洛伊德(Freud,1930)谈论的是目的受到压抑的性爱,里克(Reik,1957)谈论的是目的受到压抑的力量,许多人谈论的是对自我的不满,这个自我迫使我们创造出一个由我们自身投射出来的幻象、一个不真实的(因为被过高估价了)的伴侣。
但似乎很清楚的是,健康的人坠入情网,就像一个人欣赏伟大的音乐——感到敬畏、被它征服、喜欢上它。事情就是这样,虽然不存在被伟大音乐征服的先验需要。霍妮在一次演讲中认为他人本身就是目的而不是达到目的的手段,并以此来界定非神经质的爱情。随之而来的响应就是去享受、去赞赏、去感受乐趣、去关照和欣赏,而不是去利用。
圣·贝尔纳(St.Bernerd)说得十分贴切:“爱情不在自身以外寻找原因和界线,爱情是其自身的成果,是其自身的乐趣。因为我爱,所以我爱。我爱,为的是我可以爱……”(Huxley,1944)
在神学文献中,这类观点层出不穷。人们努力将上帝之爱与凡人之爱区别开来,这常常是因为他们相信,无私的赞赏和利他主义的爱只能是一种超人的能力,而非凡人所能具备。当然,我们必须反驳这一论点;当人处于最佳状态、获得充分发展时,会显示出许多过去被视为超自然的特有特性。
我认为,如果把这些现象置于我们在前几章提出的各种理论考虑的框架中,我们就能十分透彻地理解这些现象。首先,让我们来考虑匮乏性动机与成长性动机的区分。我已经指出,自我实现者可以被定义为不再受安全需要、归属需要、爱的需要、地位需要和自尊需要驱使的人,因为这些需要已经获得了满足。那么一个爱的需要已经获得了满足的人为何还要恋爱呢?一个被剥夺了爱的人之所以恋爱,是因为他需要爱、渴望爱,因为他缺乏爱,所以他就被驱使去弥补这一致病的匮乏。自我实现者没有严重的匮乏需要弥补,我们必须认为,他们已经从匮乏中解脱了出来,可以去寻求成长、成熟和发展了,一句话,可以去寻求最高的个体和人类天性的满足和实现了。这种人的行为发源于成长,成长过程被自然而然地表达出来,而不需要主观努力。他们爱,因为他们是爱他人的人,正如他们善良、诚实、自然,是因为他们的本性自发地就是如此,就像一个人之强壮并非有意如此,亦如玫瑰之芬芳、小猫之优雅、儿童之天真,皆非有意为之。
在自我实现者的爱情中少有艰辛、紧张或奋斗,而这一切都强烈支配着普通人的爱情。用哲学语言来说,自我实现者的爱情一方面既是存在,另一方面又是生成,可以被称为“存在爱”(B-love)——因他人的存在而爱。
自我实现者保持着一定程度的个性、独立性和自主性,初看上去,这与我在上面描述的那种同一和爱情是相矛盾的。这一事实似乎制造了一个悖论。但这只是一个表面上的悖论。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超然独处、需要认同、与他人与建立深刻的相互关系的倾向在健康人身上是可以并存的。事实是,自我实现者在一切人中既是最有个性的,又是最富有利他主义精神、最喜欢交际和最富有爱人之心的。在我们的文化中,我们将这些性质置于一个单一的连续统一体的相对的两极,这显然是一个现在必须加以纠正的错误。在自我实现者身上,这些性质是并行不悖的,在他们身上,两分的问题获得了解决。
在我们的研究对象身上,我们看到了一种健康的自私、一种伟大的自尊和一种不愿作无谓牺牲的倾向。
在这种爱情关系中,我们看到的是巨大的爱的能力与对对方及自己的巨大的尊重两者的融合。这一点表现在,我们不能在普通的意义上说这些人就像普通的情人那样相互需要。他们在一起时可以极其亲密,但如果需要也可以分开而又不会垮掉。他们不会相互依附或有任何寄生性关系。人们会明确地感到,他们极其享受对方,但也会非常达观地对待长期的分离或死亡,也就是说,他们会保持坚强。在大部分的强烈和令人心醉神迷的爱情过程中,这些人保持着自我本色,并且仍是自己终极的主宰者,虽然强烈地相互享受着对方,但仍按自己的标准生活着。显然,如果这一发现得到确证,那么我们就有必要对我们文化中的理想或健康爱情的定义进行一番修正,或者至少是扩充。我们习惯于根据自我的完全融合和独立性的丧失、根据自我的放弃而不是根据自我的加强来给它下定义。如果这是真实的话,那么此刻的事实似乎就是:个体性得到了加强;自我在某种意义上是与他人融合在一起了,但在另一种意义上仍像原来一样的独立和强烈。超越个体性与强化个体性这两种倾向必须仍被看成是伴行的而不是矛盾的。进一步说,这意味着,拥有一个强烈的自我认同是超越自我的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