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绕指柔

段殊不解看向怀里那人罥烟眉蹙着,泪水若金珠子一颗一颗滚落。顺着白皙脸颊滑落,大片雪白肌肤轻轻颤抖。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了。

他那张贯来爱刺人的嘴动了动,头一回不知该说什么好。

鬼使神差他低头拥住那纤腰,轻啄湿润眉睫边泪水,深邃的眉眼里仿若盛满星河。直直望着桑桑,她一时忘却所有,周遭鸟鸣叽喳也听不见了。

琥珀色的眸里看不透,也看不清。

仿若他这人,凉薄冰冷。

桑桑感觉他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自己面颊,惊觉自己在与他闹脾气,泪水一时不敢再往下落。

眼眶内水汪汪,小身子时不时抽抽噎噎,好不可怜。

段殊见着这幕像是明白了什么,轻笑了声:“这是在和爷闹脾气?”

桑桑趴在他身前,感受身前胸腔震动,面色羞红,两手捂着胸前被扯开的月华裙衫。

天光甚好,一月白裙衫的美娇娘好似林中鬼魅斜倚在马儿上。

她看着那本该拉弓搭箭,舞文弄墨的手挑起她肩上红色小衣带子。墨色斓袍与月白裙衫交叠,鸟鸣声掩过了那若有若无的呢喃声。

鬓云微乱,桑桑微微喘着气,无力靠在段殊身前。由着他修长指尖在裙带里穿梭,系好襦裙前襟。

她顺着势轻抬手臂。

段殊挑了挑眉,这女人倒还会使唤起自己来了。但瞧着她这可怜模样,他敛了眸内晦涩,大手拿起那小小的外衣,替她穿了上去。

桑桑眼边微红看着段殊,这人镶金碧冠稳稳束着发,面上无波无澜,仿若刚刚贪自己身子的不是他。

她扭过头不想与他说话。

段殊牵了马儿,见她一手紧紧攥着自己衣袍一角,偏又犟着头不愿瞧自己。

当下忽的笑了,“夫人这段日子学的礼仪莫非皆是这般?莫非你觉得自个闹脾气小爷我便会纵着你!”

“你是瞧不上我这马,还是瞧不上我这人,嫌你夫君丑,看都不愿看一眼?还是说你其实喜欢那如玉公子!”

段殊翻身上马,一手抬起桑桑下颚,让她看着自己。

“夫君不喜我,桑桑说什么便错什么。”她张口便咬了一口抬着自己下巴的指头。

这等事倒是头一回,段殊心头微痒,看着指节上清晰贝齿印。

整整齐齐可以看出主人家有一口秀气牙齿。

桑桑见那人沉默不语,低头看自己的杰作,突然心头一凛,缩了缩脖颈。

有一些后悔适才的冲动,她琢磨了琢磨道:“夫君,桑桑不是故意的。”

段殊将手指收拢在袖中,摩挲了那指印。

两腿夹紧马腹,驱使马儿向着山下快跑而且而去。

他心中想起大理寺主薄苏桓适才多嘴提到的新科探花现下住所。

搂紧这没良心的腰,他唇边勾起笑容。

本就上等的容颜,此刻添了笑,更加邪魅惑人。

桑桑张着嘴说话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嘴风。

心头气极,悔刚刚下口太轻。但来不及多思,她碍于害怕只得紧紧环着他的腰。

一路上风儿贴着脸颊呼啸而过,她被迷的睁不开眼。只将脸庞埋于他胸前,不知今夕是何夕。

那厢,街道上热闹渐渐散去。挑着担子的小贩,拉着孩童的妇人纷纷感慨今年恩科的人真俊。

萧锦年好不容易回了会馆。

一甲进士临时下脚的地儿,明日里还要去赴琼林宴。

他推开木门进去,见屋内亮亮堂堂,一方四脚的桌,窗边放着一案几。白玉瓶上插着新采的芙蕖,尤带着露水。

底下的人倒是用心。

他正想关上门,后头又钻进来一人。

正是榜眼刘然,他急匆匆大踏步走到桌前拿起水壶倒了水就喝。

兜头闷了一大口后才得了空。

萧锦年微微皱了眉,心头不愉,这位之前和自己可没这么熟。他走上前去问道:“刘兄,你好好的大宅院不待,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刘然摆了摆手,唉了声。

“锦年兄莫要嫌弃我,还不是家父,见我求得了功名。便迫不及待让我将那王侍郎家的小姐约出去逛那黄埔寺。”

“你别看我承着祖上荫蔽,可我这婚事啊,可不是自个儿说了算。”

一番话将家中事透了出来,无形间拉近了两人关系。

似真似假倒显的没那么重要。

萧锦年笑了笑,也不说破。

什么小姐需要今日就约,还特地从家中出逃。

他取下官帽放于案几上,笑着拍了拍刘然的肩头,调侃道:“晓之兄艳福不浅。”晓之是刘然表字。

他听到萧锦年如此说,心头松了口气。

如此,两人算是搭上了话。

萧锦年推开窗棂,看楼下行人来来往往。

叫卖声不绝,听着身边人问道:“锦年兄,明日琼林宴你说可要备何礼?不知圣上会授予我等何官职。”

“逃不过翰林院编修。晓之兄照旧便可。”

两人你来我往谈论许久。

风儿吹,似乎带了些许湿意。抬头望天,细细密密雨丝从苍穹边斜斜洒落。

透过云层,一点一滴落于地面。

楼下熙熙攘攘,小贩收了摊开始奔跑。

萧锦年伸手接了些落雨,感受掌心微凉。

“锦年兄,落斜雨了。不若合上窗煮茗,如何?我带了上好的信阳毛尖。”刘然在一旁说道。

萧锦年应了声,正准备伸手合上窗棂,忽的看见街边一匹快马驶过。

一男子容貌旖丽,身上墨色斓袍显得周身贵气胜浓。怀中似是还抱着一女子,身上披着衣物,宽大垂至脚背,他无意窥探他人生活。

继续拉起窗棂,不料风儿吹拂,吹跑了小贩花篮里的花。

那女子身上盖的衣物亦被吹起一角,露出里头月白锦衫。

萧锦年瞳孔微缩,心头大震。

刘然凑过头来看了看,疑惑大声说道:“咦?!那不是段世子吗?”

他扶着窗棂的手紧了紧,看那马儿转过街角,在雨帘里穿梭渐渐隐于浓浓的雾色里不见了踪影。

再次问道:“晓之兄,不知那是何人?竟敢当街纵马!”

刘然上前搭了把手合上窗,回答道:“显国公府世子爷,现任大理寺卿一职。往前些年是塞北军副帅,圣上念及段家父子戍边劳苦不易,特准段世子归京。”

他从包袱里取出一檀木盒子,仔细着打开,取出了些上好茶叶接着又说道:“莫说当街纵马了,他这品阶骑着马在闹市也配的上,何况这人可不是纨绔子弟,一般人可不敢惹。就是当朝皇子也不会随意去招惹他!”

萧锦年不动声色接过那茶,在火炉上先烹起了水。

“适才那马上好像还有一女子。”

“哎呦呦,萧兄。年前段世子刚成亲,那是世子妃。你刚来京中许是大多内宅事不知晓。今日是我在此,往后与他人可莫要谈论段世子。”

萧锦年应了声好,“如此便谢过晓之兄提点。”

刘然贯来爱耍,许多事都好凑一耳朵,他看了看四下里也无人。将茶叶放入沸水中说道:“说来也怪,段家圣眷正浓。却娶了个身份不高的世子妃,截了淑怀县主的胡。有人说,这段世子去江南办事对一小女子一见钟情,也有人说这里头有说不得的阴私。”

萧锦年分了茶,听着外头雨声淅淅沥沥,砸落在窗棂上,亦砸落在他心头。

他轻敛眉睫,纤长的睫毛颤动:“许是两家有故。”

“也是。之前京中都道段世子不喜世子妃,今日一看好像不是那样。”刘然拿起茶盏,浅酌一口,面上神情陶陶然。

萧锦年看着碧色的茶汤,些许茶沫在杯盏底沉沉浮浮。

世上总有许多荒唐事,料的到开端,料不到结局。

正如这再上好的茶,遇上不会烹茶的人,亦是白白糟蹋。

“锦年兄,这茶如何?我府上一年也分不到几两。”萧锦年看向对面说话那人,笑着回答道:“甚好,谢过晓之兄美意。”

刘然听着雨意阑珊,心头诗意大起,感慨道良辰美景奈何天,好茶应了这好景。

萧锦年隔着窗棂缝隙看向外头下个不停的雨,想到往些年桑桑经了事,害怕哭个不停。他在心头默念:桑桑,不知那人待你可好,我不会让你等我太久。

雨越下越大,桑桑兜头被丢了件外袍。

眼前瞬间黑了一片,她伸手拱了拱。段殊伸手掐住她的纤腰,冷声道:“莫要乱动,自己仔细着点,别淋了雨又怨爷。”

鼻尖萦绕着青竹香,是段殊衣袍上惯常有的味道。

她伸手紧紧环着段殊的腰,感受到身后人衣裳变薄,原来他脱了外袍给自己挡雨。

周身暖烘烘的,她的鼻尖蹭了蹭段殊胸膛,软软应了声好。

段殊皱眉看向这雨幕,双腿夹紧马腹道了声:“坐好了。”

感受腰间两手环的更紧了些,他忍着心头异样,一路驶向皇城内围显国公府。

门房站在外头打了个哈欠,忽见的一匹马儿风驰电掣而来,惊的倦意全无。

他揉了揉眼,那不是世子爷吗,怎的淋着雨。

他大声招呼道:“开门,开门,快开门,世子爷回来了。”

红色朱门上镶嵌着七排钉,段殊在门前停下,冷眼瞧着厚重的门打开。

一手拉紧马缰快速从门内驶了进去。

下人见着人没了影,才吐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心口,适才真是吓人的紧!不过瞧着,世子马前似乎是世子妃,还披着世子的外袍!

天穹上打起了闷雷,几人惊觉要变了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不是相当于现代的豪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