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懿,字朗秋,一字伯渊,四川华阳(今属双流县)人,是清朝末年少有的一个女才子。清光绪末年她出版了《浣花集》、《鸣鸾集》、《飞鸿集》、《浣月词》等诗词作品集,此外还刊刻了《医学篇》八卷,《女学篇》九章并附《中馈录》一卷,内容涉及文学、医学、烹调和家教,尤其她在女子教育方面的独特见解,被当时宿学名儒称为“独异”之论,争相传播。
曾懿出生在一个书香家庭,父亲曾咏是道光甲辰科进士,母亲左锡嘉亦富有才学,擅长诗赋、书画,著有《冷仙馆诗稿》八卷,《诗余》一卷、《文存》一卷,时人称她的作品“如行云卷舒,流波跌宕”。曾懿父母相亲相爱,相互唱和,尤其对天资明敏,诗词过目成诵的爱女曾懿钟爱有嘉,五岁时即教她识字、作画,稍长就让她随意浏览家中所藏书籍。在油灯下,父母二人让女儿端坐案旁,给她讲解诗书,循循诱导,为她打下了治学根底,养成广博兴趣。
10岁那年,父亲积劳成疾病故在安庆任上。可怜的寡母孤女,遂洒着一路悲泪,将灵柩扶归四川老家安葬。贫居数椽茅屋,全靠母亲卖字画糊口。在艰辛苦难的日子,母亲仍不忘教育子女,将家从偏僻闭塞的乡里迁居成都市南,后为了防止子女沾染城市浮侈习气,又移居离城数里的杜甫故居浣花溪草堂生活。小曾懿朝夕侍奉母亲身旁,耳濡目染,金石词章、书画针黹〔zhi止〕、烹饪之术无所不受教导。在母亲的精心辅导下,曾懿技艺日进,以丹青运于女红,所绣山水花卉翎毛,无不酷肖,一时名满蜀都,求画乞花者络绎不绝,生计略有着落。由此,母亲更是用心家教,着意造就女儿。
曾懿成人后,嫁给了江南名士袁幼安,遂随夫宦游,涉大江,越重洋,遨游东南各地。袁幼安才华横溢,曾懿与他相得益彰,她所作诗词都是真情真景的流露,愤世疾俗之作均为时人传颂,被誉之“唐音宋派,卓然名家”。晚年她受维新思潮影响,有感于朝廷政权腐败,列强蹂躏国土,鲸吞蚕食,民不聊生,文教衰败,对国家生死存亡忧心如焚,遂专心研究教育,抨击封建教育流弊,撰述《女学篇》一书,以期“外而爱国,内而齐家”,大力倡导兴办女学,强烈要求女子应同男子一起,“勉力同心,共起竞争之志,以守起天赋之责任”。她以强国保种的责任感和积极支持维新变法的大无畏胆识,一扫女教和家教的传统论调,提倡女子教育突破“三从四德”藩篱,要求女子教育应参照欧美诸国教育经验,与男子平等,除学习科学外,还须选择“切近时事、文理通畅者读之”、“以博其趣”,对传统的女教内容进行改造,把女子教育放在男子教育的平等地位。
《女学篇》全书分结婚、夫妇、胎产、哺育、襁褓教育、幼稚教育、养老、家庭经济学、卫生等九章。所论均与家庭教育,特别是家庭女子教育紧密相关,是中国古代家教论著的代表作,很有特色。
在《结婚》一章中,曾懿反对传统的包办婚姻和早生早育,主张父母对儿女的婚事应与儿子商酌,尽善尽美,待双方心悦诚服方可结婚。父母为女子择婿,不要“恒计财产之丰啬”,而应考察“品学之高低”,人品纯良,才学优长是主要的择婿标准。婚龄不宜过早,“必以强固为标准”,如果结婚过早,则男女发育未熟,既损害自己的健康,而且子女亦多羸〔lei雷〕弱,代代病夫弱女,势必民族衰弱。
在《襁褓教育》一章中,她从防倾跌、戒恐吓、教信实、教仁慈、勿拘束、忌偏爱六个方面论述幼儿教养的基本原则。她批评当时做母亲的幼教不得法,如“常见为母者欲止小儿啼哭,故作猫声、虎声,使之畏怖;或演神鬼及荒诞不经之说,使之迷信”,恐吓教育的结果会导致幼儿“暮夜不敢独行,索居不能成寝,畏首畏尾,养成一种葸〔xi喜〕儒之性质,其害良非浅也”。又如,她告诫做父母的应让幼儿发挥自然好动的天性,顺其自然好动之性而施教,不要过分拘束。“小儿居恒好动而恶静,乃天然之体育,于卫生最为有益;切不可阻其生机,亦不可拘束过多,使小儿萎靡不振,致成窳阏〔yuyan羽烟〕不灵之器也。”她主张对幼儿从小施以信实、仁慈的道德养成教育,以固道德培养基础。同时她反对父母对子女有偏爱行为,偏爱是溺爱表现,不利于子女的健康成长,尤其是对偏爱男儿而轻视女儿的作法,她予以无情鞭笞。
曾懿在《女学篇》中提出,女子应在家庭教育中受到重视,六七岁时,或秉母教,或延师在家教之,与男子同。至八岁时亦可入初等女学堂。她说:“男子可学者,女子亦无不可学”,“女子之心,其专静纯一,且胜于男子,果能教之得法,宜可大胜于男子者”。当然,女子教育也不能躁进,“须相其体格强弱,年岁大小以施其教法”,否则“训诲过度,转滋进锐退速之弊”,因此不论老师还是父母均要对女子循循善诱,编定课程,每小时应改换一课,使脑力互用,不至生厌倦之心。课程完毕,应让孩子自由活动,不要加增例外之课,“致阻其活泼之机”。她强调家教应该父母以身作则,父母和睦、相爱相敬,造成良好的家教环境,以使子女在家庭环境中潜移默化其气质。
曾懿强调家庭教育,并从妇女在家庭中的地位与作用出发,认为担负“主一家之生计”的主妇职责,不仅要在教育子女方面担负重任,对胎产、哺育、幼儿教育知识广博学习,还应当对清洁卫生和身体保健知识有较多的了解,因为“医学卫生,以保康强,所以强大种族之原理也”,“不独宜重卫生,且宜兼习医学”,医学要纳入家庭女子教育范围。此外,在《女学篇》中,她还单列一章《家庭经济学》,从生财、节用、公益、明晰、豫蓄、积储等角度论述了料理家政之道。这些家庭教育内容的设立,既是她主张的女教“内而齐家”的思想表露,也是对封建社会家庭女子教育传统的重大突破。总之,《女学篇》作为中国封建社会末期的家教和女教著作,对汉代班昭《女诫》以降的女教和家教思想,作了历史性的总结和批判,开启了中国近代女子家教革命之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