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服方药是运用适合于病情的配方,采取汤、丸、散、膏、酒、药膳等多种不同的剂型进行内服。古人治病有一个由单味药到多味药的过渡时期,配方即指由多种药物组成的复方。复方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不可详考,但不会晚于商代。古文献中有“伊尹制汤液”之说。伊尹是汤与有莘氏结姻时,陪嫁过来的奴隶,明于滋味,精于烹饪,又通医学。曾以烹饪之理喻国事,而被汤赏识,因之擢以为相。后成为商灭夏的开国元勋。以他的技能与地位分析,开创汤液(水煎剂的调制)理论,是非常可能的。出土的殷商时代的甲骨文献有“鬯〔chang畅〕其酒”的记载。鬯是芳草做的药酒。汤剂、酒剂的出现,其显然的意义是方便了复方的使用。从《汉书·艺文志·方技略》所录的书目来看,汉以前的古代医学书籍中,方书所占的比例很大。说明在上古时代内服方药就已经成为治疗疾病的很重要的方法了。之后历代中医治病内服方药所占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关于中药学与方剂学的丰富内容及发展过程将有专章介绍。
针灸术是我国独特的治病手段,源远流长。针和灸本不是一种治疗方法,为什么从古至今针与灸总是相提并论呢?这是因为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要根据经络学说,循经选穴进行治疗。
针是针刺,远古时代针具是用石头制作的。称为“砭石”,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针具也在不断地改进,于是先后出现了骨针、竹针、陶针。冶金术发明后,针具有了突破性的革新,出现了铜针、铁针、银针、金针等,并且由原始的仅能用于放血、按压的针具,创造出了具有各种用途的针具,如《灵枢》中就记载了“九针”的形状特征及用途。
《灵枢》九针图(图形参照《类经图翼》)
灸法是以火的温热刺激作用于某一部位,来达到治疗目的。古人很早就认识到“陈艾”,即存放时间较久的艾,是最好的灸灼材料。艾灸有温通经络、祛寒除湿等作用。把艾叶晒干,捣成绒状,筛去杂质备用。艾绒点燃后,有火力均匀、不易散裂、不易熄火的优点。艾绒可以做成艾条、艾柱直接灸,或隔姜、蒜、盐的多种隔灸法。
针灸疗法并不局限于止痛,像药物一样,可以应用于临床各科的治疗。据传《黄帝针灸》与《神农本草》、《素女脉诀》并为三世(伏羲、神农、黄帝时代)之书,均已不传于世。书出三世虽不足信,但说明我国最早的医书中就有针灸疗法的专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足臂十一脉灸经》与《阴阳十一脉灸经》(甲、乙本),从内容看很明显是《黄帝内经》以前的著作。其书专论灸法,不论针法。据统计前者论及所主病候有78种;后者已增至147种。至《内经》,经络学说更加完善,针、灸治法的讨论在全书中仍占有相当大的比重。以上情况说明古代治法有一个重视灸法,针、灸并重,药物、针、灸并重的演变过程。在《内经》问世之前我们的灸法治疗已经很丰富、很系统了。古代名医一般都具备高超的针灸技术。特别是治疗急症时,首选针、灸疗法。史籍所载秦越人、淳于意、华佗等人治疗的一些病例均反映了这一情况。
早在唐代针灸就已成为独立的专科。针灸专科的设置一直延续到清代中叶。清道光以后,朝廷虽强令太医院停用针灸疗法,但仍旧广泛地流传于民间。新中国成立以后,针灸学受到国家的重视,得到大力发扬,同时在海外也有着深远的影响。
远古时代,人们的身体某个部位有了伤痛,经手按揉以后会减轻痛苦,所以自然地会用同样的方法去减轻别人的痛苦,这就是原始按摩的起源。以后有了经络、藏象学说的理论指导,才能称之为按摩疗法。按摩又称“推拿”。
《五十二病方》有治疗小便不通的按摩方法。《内经》中有按摩治疗经络不通等引起的疾病的记载。张仲景在《金匮要略》中介绍了“自缢死”的按摩急救手法:“徐徐抱解,不得截绳,上下安被卧之。一人以脚踏其两肩,手少挽其发,常弦弦勿纵之,一人以手按据胸上,数动之。一人摩捋臂胫屈伸之。若已僵,但渐渐强屈之,并按其腹。如此一炊顷,气从口出,呼吸眼开,而犹引按莫置,亦无苦劳之。须臾,可少桂汤及粥清含与之,令濡喉,渐渐能咽,及稍止。若向令两人以管吹其两耳,罙〔shen深〕好,此法最善,无不活者。”这是非常珍贵的有关“人工呼吸”手法的最早文献。可见按摩可适用于临床各科,但发挥作用最大的要属养生、儿科和骨伤科。明、清两代小儿推拿专著就有十几种。历代养生及骨伤科专著均离不开按摩手法的介绍。由于按摩治疗效果可靠,使我国骨伤科饮誉海外。
我国自唐代起就有了按摩专科的设置。
按摩手法繁杂多变,约有100多种手法。概括起来,有以按捏为主的,如按、压、点、拿等;有以揉搓为主的,如推、擦、摩、搓等;有以振动为主的,如拍、抖等;有以复位为目的的,如摇、扳、引伸等。此外,有时还要配合应用一些器械,如对脊椎骨折的整复治疗。《世医得效方》强调不可用手整顿复位,须用软绳从脚吊起,悬坠使脊柱充分直伸,其骨自然归窠。对颈椎骨折、脱位,《永类钤方》则用“攀巾踢罂〔ying英〕法”:用手巾兜缚颏下,系于脑后,系紧连接的绳子,绳头系于房上,令患者坐在大酒坛上,突然踢去坛子,借绳拉力使颈椎复位。二书均出于元代,经600多年后,才有英国人提出“悬吊复位法”,被认为是伤科史上的创举。
常用的药物外治法有敷、熏、洗、熨、吹、导等。古代很重视药物外治法,西周时它是外科、骨伤科医生最重要的治疗手段。战国时扁鹊(秦越人)见齐桓侯有病,几次请他接受治疗,齐桓侯都拒绝了,及至后来,当齐桓侯感到自己有病需治疗时,已经不可救药了。当时扁鹊说:“病邪在肌肤可用汤熨治疗,……在骨髓就没有办法了。”说明当时汤熨这一药物局部热敷的方法已应用于临床。他在抢救虢太子时采用了针、灸、汤熨等综合疗法,收到了“起死回生”的治疗效果。
扁鹊(秦越人)
在历代医籍中,都有药物外治方的介绍。值得提出的是,清代名医吴尚先治病主要采用外治法,而且疗效颇佳,每天诊治病人达一二百名,多时甚至达三四百之多。他讲施外治法的体会谓:“初亦未敢谓外治必能得效。逮亲验万人,始知膏药治病无殊汤药,用之得法,其响立应。”他的外治法主要用膏药贴敷,配合点、搐、熏、擦、熨、烙等方法。更可贵的是,他把数十年的外治经验进行了系统地整理,撰写了《理瀹〔yue月〕骈文》一书,对中医药物外治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我国从唐代至清代的医学分科设置,都有“祝由科”(或称“禁科”)这一专科。
祝由之术起源于古代巫医。相传黄帝时有二臣善于医,歧伯以医药诊治疾病;祝由治病不用药,唯清水一碗,以手捏剑诀,敕勒书符水面,让病人饮其水治病。后来即以其姓氏为名,称此治病之术。可见“祝由”是一种巫医的骗术,为封建迷信的糟粕。但是它为什么能延续几千年,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与临床各科同时存在于宫廷的卫生机构中呢?这是因为古代医学家发现用语言暗示,也可能达到某些治疗目的。于是在古代医学著作中,提炼了祝由术的合理内容,抛弃了它的迷信色彩,记录了一些治疗手段。《灵枢·贼风》在讨论巫者祝由治病的道理时说:有些人曾感受外邪而没有发病,后因情志“有所恶及有所慕”,造成了气血逆乱而致病。由于一般人察觉不到病因所在,所以认为是鬼神作怪。先巫知道此病生成的原因和消除此种致病原因的办法,所以只需用“祝说病由”,即述说病因,不用针、药,也能治好疾病。明代的张景岳在《类经》中解释得更清楚,他说祝由治病是“求其致病之由,而释去心中之鬼”。古代医学用“移精变气”来概括祝由治病的依据。“移精变气”就是通过精神调节,以改变气血逆乱的病理状态,即相当于今天的“心理疗法”。
《列子·力命》记载了一则故事,有个叫季梁的人,病得很厉害。他儿子为他请了三个医生,其中的卢医只用一番话,把病因说明,未用针、药,病就治好了。卢医采用的就是典型的“祝说病由”的方法。我们很熟悉的诸葛亮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句话给周瑜治病的故事,其实是有医学根据的。
精神疗法也并不局限于“祝说”,只要达到“移精变气”的目的,也是可以采用多种手段的。《吕氏春秋·至忠》中有一个实例,就是用医生的反常行为来调治病人的精神障碍的。齐王有病,到宋国请来了文挚,文挚看过病人后,对太子说:“大王的病,必须激起他发怒才能好,但他病愈后一定要杀我!”太子恳求说:“大王病愈,我和母亲一定替你求情。”文挚治病的过程是这样的:先是约定好诊病的时间,却三次失约,让齐王空等。后来去了,不脱鞋就登上齐王的床,踩着齐王的衣服询问病情。齐王憋了一肚子气不理睬他,他反而用言语进一步地激怒齐王,齐王终于怒不可遏地起身斥责他,可是病状却意外地消失了。尽管病愈,怒气不息的齐王还是“生烹”了文挚。为什么使人不愉快,反而能治疗疾病呢?这就需要用中医“情志相胜”和“五行制约”的关系来解释了。
古代医家用这种精神疗法治愈疾病的例子很多。有时他们也巧妙地利用患者的迷信心理治病。《景岳全书》介绍了韩世良的一个病案:一个妇女因思念亡母而成疾,百治不效。韩认为病得于“思”,应“以怒制思”(木克土)病才能好。于是买通一个巫婆,秘授机宜。患者向巫婆卜问亡母情况时,巫婆作法,模仿她母亲的声音呵斥患者说:“我是被你克死的!生虽为母女,死已为仇敌!现在我在九泉之下天天咒你,所以你的病是好不了的!”病妇听了震怒非常,从此病也就逐渐好了。医生用的是医学理论指导治疗疾病,显然与骗人的巫术有着本质的区别。古代医家始终恪守《内经》的训戒:“拘于鬼神者,不可与言至德。”
我们现在从医疗实践中看,情志变化的客观规律并不像情志相胜理论那样机械,而且在实践中,都应当把精神疗法贯穿于各种治疗方法的始终。但是,几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很重视精神疗法,并且在秦汉时代就已形成了有关的系统理论,这一点是很可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