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亚、西亚各国古书通称西域诸国,早在西汉时即与中国往来,丝织品、铁器、药材、纸张等即从中国输入这些地区。至唐代时通往西域诸国的商路再次繁荣,使者、商人几至相望于道。20世纪后沿这个陆上通道所经之处既有丝绢出土,亦有古纸出土。1900年瑞典人斯文赫定(Sven Hedin)在新疆楼兰遗址发现魏晋纸本文书,多为麻纸。1901年英国人斯坦因(Aurel Stein)在新疆发现东汉字纸,1933年黄文弼在罗布泊更挖出西汉麻纸。而新疆正是通往中亚、西亚的必经之地,中国纸由骆驼商队经甘肃、新疆向西贩运,西域商客也在甘、新停留从事贸易。1907年斯坦因在敦煌发现九封中亚粟特文(Sogdian)的书信写在麻纸上,由客居凉州的中亚商人南奈·万达(Nanai Vandak)于311—313年写给在撒马尔罕(Samarkand)的友人的。粟特国靠近里海附近,可见该国人早在东晋时就已用中国纸书写,同时将纸运至中亚。
新疆、甘肃还出土吐火罗(Tukhara)文、波斯文、叙利亚文、希腊文及梵文等不同文字写的纸本文书,都是外国人在中国用纸的明证,年代为魏晋南北朝。公元7—8世纪值中国唐代盛世,阿拉伯伊斯兰帝国也在西方崛起,先后建立首都在大马士革的倭马亚(公元661—750年)及首都在巴格达的阿拔斯(公元750—1257年)两个王朝。中国史书将阿拉伯帝国称为大食,音译自波斯语Tajik或Tazi。大唐帝国与阿拉伯帝国是当时世界上两个疆域辽阔的强盛国家,两国势力范围在中亚相接。唐高宗永徽二年(公元651年)大食国第三任哈里发(统治者)鄂斯曼(Othman,公元644—656年)遣使来唐,双方建立正式外交往来,此后经济交流日增。这两个国家既有友好交往的一面,也有利害矛盾的一面。为了政治、经济利益双方争夺对中亚一带的控制权,最后导致军事冲突。
天宝十年(公元751年)唐帝国与大食在中亚的怛逻斯(Talas,今哈萨克斯坦境内)用兵。唐军由安西节度使高仙芝统率,大食军由齐亚德·噶利(Ziyadibn Calih)指挥。交战中部分唐军士兵被俘,后被发现其中有造纸工人,而大食一直寻求造纸秘密,遂要求中国战俘传授,这就导致造纸术的西传。阿拉伯学者比鲁尼(Al—Biruni,公元973—1048年)在《印度志》中说:“造纸始于中国,……中国战俘把造纸法输入撒马尔罕,从那以后许多地方都造起纸来,以满足当时的需要。”因而自751年在撒马尔罕由中国人指导的纸厂开始生产麻纸。
由于阿拉伯境内有了纸厂,纸便输往欧洲,为帝国增加新的收入。接着于793年在巴格达建立了第二个纸厂,技术力量来自撒马尔罕,无疑也是在中国人参与下投产的。从此大食国首相贾法尔(Jafar)下令政府公文一律用纸书写,不再用昂贵的羊皮。9世纪时在阿拉伯半岛东南的蒂哈玛(Tihamah)再建纸厂,而10世纪在大马士革兴建了更大的纸厂。由于阿拉伯势力延伸到非洲北部,所以造纸术也随之传入非洲。641年倭马亚王朝派兵征服埃及,将阿拉伯文化及典章制度带到所征服的地区,900年前后在今开罗建立了非洲第一个纸厂。埃及境内造纸业的发展,又增加了向欧洲输出纸的另一基地。969年起建立的法蒂马王朝(公元969—1170年)定都于开罗,是埃及境内的一个穆斯林政权,至哈基姆(Abu Ali Mansur al-Hatim)执政时(公元996—1021年)该王朝经济文化相当发达,1100年前后再于今摩洛哥境内的费兹(Fez)建立了非洲境内的第二个造纸基地。于是在751—1100年的349年内在中亚、西亚及北非先后有了六个造纸工场,都按中国方法生产麻纸,纸在阿拉伯境内普及开来。
1877—1878年在埃及费雍(al-Faiyum)、乌施姆南(al-Ushmunein)及伊克敏(Ikhmin)三地出土10万件古代写本,时跨近2700年(公元前14世纪—公元14世纪),以10种不同文字写成,多数写在莎草片上,也有用羊皮及纸写的,此发现震动世界。其中阿拉伯回历纪年纸本文书换成公历后相当公元791年、874年、900年及909年,都是麻纸,纸上有帘纹,与中国唐代麻纸一样。显然阿拉伯纸是用中国唐代技术制成的。阿拉伯作者伊本·巴狄斯(Al-Mucizzibn Badis,公元1007—1061年)对造纸过程的叙述也表明,基本工序与中国相同,制造工序中包括对麻料水浸、切碎、舂捣、洗涤、制浆、抄纸、干燥及砑光,原料为破布。他还提到蒸煮,但此工序在造纸过程中顺序讲得不明确。还讲到染色纸的方法。据奥地利专家卡拉巴塞克(J.Karabacek)对阿拉伯古文献的综合研究,造纸时先对破布进行选择,除去污物,再用石灰水蒸煮,煮烂的麻料洗净后用石臼、木棍或水碓打碎,于槽内与水配成浆液,以纸模抄纸,半干时以重物压之,最后形成纸张。这都是与中国技术一致的。
撒马尔罕造纸后,其纸便成闻名商品。869年朱海斯(Juhith)说:“西方有埃及莎草片,东方有撒马尔罕纸。”叙利亚境内除大马士革产纸外,班毕(Bambycina)城也产纸。“ChartaBam-bycina”本为班毕纸之义,因Bambycina后音讹为Bombycina(棉花),于是欧洲人一度将班毕纸误称为“棉纸”。从马可·波罗时代直到1885年,欧洲长期认为阿拉伯纸都是棉纸,这是误会。从上述埃及出土写本所用书写材料演变中还可看出纸与莎草片竞争中节节取胜的情况。回历2世纪(公元719—815年)纪年文书中有36件为莎草片,很少有纸本。回历3世纪(公元816—912年)阿拉伯纪年文书中莎草片96件、纸本24件,而回历4世纪(公元913—1009年)纸本77件、莎草片只有9件,写在莎草片上的最晚一件纪年文书年代为936年。从公元10世纪后纸已在阿拉伯境内基本取代了莎草片。有位波斯游客1480年说,他在开罗看到卖菜和卖香料的人都用纸包装所卖出的货物。再过一个世纪,巴格达医生拉蒂夫(Abdul-Latif)说,商贩所用包装纸由破布制成,而有些人在发掘古代遗址,为的是剥下包在木乃伊尸体上的布带以便造纸,故食品市场上用的必是这种纸。1294年阿拉伯地区还按中国模式发行纸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