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重返故土的医生只顾着高兴,竟忘了和海蜗牛告别。多亏了海蜗牛,我们才顺利离开蜘蛛猴岛,结束了这次漫长而惊险的旅行,回到家。医生让我们等着,自己再次跑回沙滩。
与海蜗牛告别,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我们大家提着行李站在沙滩上,目送海蜗牛离去。身躯巨大的它在浓雾里时隐时现,高塔般的躯壳在茫茫雾气中不断地变幻着形状,与雾景融为一体。长长的灰色躯体和身下灰色的沙滩浑然一色,随着它舒缓自如地滑动,硕大的身躯不知不觉滑进了较深的水里,再往前,身子逐渐下沉,下沉……直至圆形盖顶化为一抹暗淡的浅红色,漂浮在灰暗的海面上;没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我们大家转向陆地,向着布嘟儿巴——我们的家走去。
“不知道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我们排成一列跟在吉扑身后,小心翼翼地走在潮湿的沼泽上,医生说,“但愿嘎卜能准备很多好吃的菜,我饿极了。”
“我亦如此。”巴木波说。
这时,潮湿灰暗的天空中,飞来了两只美丽的野鸭子,它们收起翅膀,停在医生面前。
“嘎卜要我们叫你们快点回家,它在家等着你们呢。”它们说。
“天!”医生喊道,“它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
“是我们告诉它的,”野鸭子说,“最近爱尔兰海域有大风暴,正朝这边刮呢,我们就往内陆飞,刚好就碰见您从海蜗牛的大壳里出来。我们就先去您家,把这消息告诉了嘎卜。听说您回来,大家可高兴了,嘎卜正忙着晾床单,它就让我们来捎这个口信,它还说让斯大兵顺路去趟肉店,带一磅香肠回去。家里也没糖了,另外,还要买几根蜡烛。”
“多谢,多谢!”杜里特说,“多谢你们的好心,我会去买这些东西的。我们上岸也没多久,你们已经飞了个来回了,飞的很快哟!”
“是的,没多一会儿。在飞行上,我们野鸭总是一流的。”野鸭说。
“下雨是否会给你们的飞行带来不便?”杜里特问。
“不,虽然某些陆栖鸟类翅膀一湿就飞不起来了,对我们却几乎没有影响。当然,相对会飞得更慢一些,因为空气变得湿重了。”野鸭说。
“我明白了。”杜里特说,“好了,咱们该走了。吉扑,你来带路,你找硬路面的本事比我们都好。”
“听我说,伙计们。”看着野鸭们振翅欲飞,波利对它们说,“医生才刚刚结束这段漫长而劳累的旅行,请别急着把他回来的消息传出去,可以吗?要知道,如果消息一传开,附近乡下的那些鸟就全都挤到后门来了,咳嗽的、感冒的等等,还有为了见个面,没病装病的。医生必须先休息,然后再开始接诊。”
“知道,我们绝不透露消息,”野鸭说,“至少今晚不说。确实有很多鸟在打听他,不过,谁也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他可从没离开过这么长时间!”
“唉!”看着野鸭拍起呼呼旋风消失在我们头上的雨雾里,波利喃喃自语,“我敢说,杜里特肯定又会把时间安排给那些可能遇见的沙鸥或者鹬鸟,可怜的医生!不过,话说回来,这就叫‘名声在外’。但是,我自己却不想当什么医生……咳,这雨呀!斯大兵,让我钻到你大衣里去,雨水滴溜溜地顺着我的翅膀直往下淌。”
多亏有吉扑这个优秀的向导,否则要穿过沼泽还真不是件容易事。时近傍晚,天渐渐暗下来,海雾像波浪般铺天盖地朝我们涌来,笼罩在眼前,让人连鼻子下边的东西都看不见,只有布嘟儿巴教堂钟楼上传来的钟声使我们感觉到人间的气息。
但是,凭借着灵敏的嗅觉,吉扑此时成了最出色的领路者。沼泽地里的壕沟像迷宫般交错纵横,现在,这些壕沟都已被涨潮的海水灌得满满的。只要稍不留神,我们就可能被阻隔在翻腾的海水中,进退不得。然而吉扑,它克制住水鼠的诱惑和干扰,牢牢控制着安全的航向,始终让我们走在坚实的土地上,摆脱了一切危险。
最后,它终于把我们带到一个高大的土丘上,土丘的一旁就是布嘟儿巴河,一直沿着河走,就能到老石桥了。慢慢地,路边出现一两间小房子,看来城市已经不远。在这飘荡的雾气里,隐约可见有灰色帆船移动在湍急的河面上,那是刚从海上回来的渔船,和我们一样,奔往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