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默言藤”更加详细地跟杜利特介绍了“管委会”这个机构。这显然是一个类似政府组织的机构,它由来自动物界和植物界的代表组成,其核心任务是调节月球上的生活,使冲突不再发生。举例来讲,如果一种灌木想要扩张自己的地盘,而它想要占领的土地已经被别的植物利用了,假设是香蒲吧,那么它就必须得先向“管委会”申请。如果某一种蝴蝶希望吃某一种花的花蜜,但是却遭到蜜蜂或者甲虫的干涉,那么它们必须在采取行动前,把事情的原委及各方立场提交给“管委会”,由它们全权投票决定。
这一番话解释了之前许多令我们困惑不已的问题。
“斯塔宾斯,你瞧,”杜利特感叹地说,“这里所有的物种个头都那么大,连植物的智力都如此发达,如果没有一个拥有绝对权力的管理机构,大家是很难和谐相处的。我想地球可以从中学到很多有益的东西——虽然月亮是地球自己的孩子,也许还有很多地球人小瞧它呢!但是地球的生态却保持不了真正的平衡,我们一直都在互相残杀。”
说到这儿,杜利特摇了摇头,望向那个在宇宙中暗暗发光的蓝色星球。以前我在帕杜尔拜镇的晚上遥望月球时,它也长成这样。
杜利特望向那个在宇宙中暗暗发光的蓝色星球。
“就是这样的,”杜利特长叹一声,非常严肃地说,“我们自以为自己是很发达的世界,斯塔宾斯,但是却比不上这里的动植物更有智慧、观念更超前。地球上总是充斥着战争、战争、战争!永远都是如此……强者生存……我一生都在帮助所谓的低级生物,也就是动物……我没有任何怨言。我和动物交朋友,获得了它们的信任与友谊,我感觉很快乐。如果我再活一次,也会做同样的事情。不过自始至终,我都感觉这一切到头来只是徒劳。只有这里的‘政府’,这个‘管委会’,才能调和矛盾,挽救不平衡的局面,把幸福和快乐带给所有的生物!”
“你说得很对,杜利特,”我说,“同地球相比,这里好像根本就不存在勇猛的野兽,也没有大型动物,只有昆虫和鸟类,没有老虎和狮子——它们必须得靠捕捉羚羊和鹿来为生,不是吗?”
“是的,斯塔宾斯,也许没错,”他说,“不过你别忘了,即使是在昆虫界或者更大的食虫动物那里,物种之间的冲突也是没有尽头的。没准儿在好几百万年之后,科学家会意识到任何苍蝇之间的战斗才是地球上最大的事情。至于那些大型食肉动物,又算什么呢?”
杜利特说完这番话,又回过头来继续提问那些藤蔓。问题主要是关于那个“管委会”的:它怎么运作,它怎么产生,它是不是会定期举行会议等等。藤蔓的回答为我们展现出一幅新的图景——一半我们已经在月球上看见了,一半我们已经在心中猜到了。
当我要开始动笔记录这幅图景时,我真希望自己是一位伟大的史诗家,或者至少是一位大作家。月球上的新世界真是太奇妙了,这里有会唱歌的树,会“看”的花,还有能够同植物进行交谈的蜜蜂和蝴蝶……所有这一切生命,无论大小尊卑,都得完全听从“管委会”的决定,由它来负责保障大家的权益。这就是月球的生态环境:友好、和平、充满幸福!我真不知该用何种语言来形容了!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不通,”杜利特继续提问,“你们如何播种呢?万一有植物洒下了比规定要多的种子,长出比规定要多的植物,那怎么办呢?”
“这件事情由鸟类来负责,”“默言藤”解释道,“它们会把每种植物规定数目以外的种子全部吃掉。”
“原来如此!”杜利特说,“我希望我们的行为没有给‘管委会’带来困扰。刚到月球的时候,为了做实验,我亲自种了一些东西,那是我从地球上带来的种子,我很想知道它们在月球的环境下会如何生长。不过它们至今都没有生根发芽。”
藤蔓们听到这儿,突然发出了一阵簌簌声,我们很容易就听出来它们是在窃笑,觉得很有趣。
“你别忘了,杜利特,”它们说,“你来到月球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个角落。你播种植物的事情早就被发现,并且立即报告给‘管委会’了。你刚一离开营地,你洒下的种子就被长嘴鸟挖出来吃掉了。‘管委会’对种子的管控是很严格的,它们必须这样做。如果我们放任某一种植物蔓延开来,那么我们和谐平静的生活就会被彻底打乱,天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乱子。这件事情,我们的主席……”
5“你洒下的种子早被长嘴鸟挖出来吃掉了。”
现在同杜利特谈话的是垂到他肩头的三根很大的藤蔓。忽然它们莫名奇妙地中断了与杜利特的谈话,好像是其中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透露了不该透露的信息。看得出来,整个山谷里的藤蔓都骚动起来。你们永远也想象不出那些藤蔓扭动、晃悠、转来转去的激动样。一些色彩很鲜艳的鸟惊叫着从树林茂密的枝叶中腾空而起,飞到了我们头上的岩石那里。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杜利特?”当看到更多的鸟离开自己隐蔽的地方,飞到天空中以后我问道。
一些鸟惊叫着从树林中腾空而起。
“不清楚,斯塔宾斯,”杜利特回答,“我想也许是因为它们说了不该说的……你们能告诉我,”他转过身继续问藤蔓,“主席是谁?”
“主席是‘管委会’的主席。”它们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我当然明白,”杜利特说,“不过它是谁?”
藤蔓们陷入了沉默中,崖石边上的长卷须再一次骚动起来,显然是向那三根藤蔓发出最后的警告,叫它们不要告诉我们太多。
最后,发言最多的那根藤蔓再次招呼了一下杜利特。
“实在很抱歉,”它说,“我们得按规矩办事,有些事情是不能让你们知道的。”
“是谁立下的规矩?”杜利特问。
又是一阵沉默,并且那些藤蔓再也不开口了。杜利特尝试了好多次,但都没有成功。最后我们不得不放弃提问,返回营地。但此时天色已经非常晚了。
“我在想,”老波利在为杜利特、我和琦琦准备晚餐时说,“我们今天下午的举动肯定打扰到月球上的平静生活了。天啊,我还是第一次碰见如此奇特的世界!我想现在月球上每一个角落的黄蜂或者野草都在议论‘默言藤’说漏嘴的事情,它居然告诉我们这里有主席!真是见鬼了,难不成他会是圣彼得吗?我真搞不懂为什么它们要把这件事情弄得如此神秘、不可告人。”
“也许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答案了,”杜利特说,一边切开了一个跟西瓜一样大的水果,“我有一种预感,这些动植物已经不再避讳我们了,我觉得是这样。”
“我也这样想,”琦琦说,“说实话,它们总这样故弄玄虚已经让我没有多少耐心了。我希望它们能给条路放我们回老家去,反正月球探险也探够了。”
“噢,不用担心,”杜利特安慰琦琦道,“我相信我们会有办法回去的。不管是谁出于何种目的把我们带到月球上来,他一定是怀有善良的意图。等我完成了所有他希望我做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安排我们返回地球,对此我非常肯定。”
“嗯,”老波利嘀咕了一声,它正要啄开自己头顶树枝上长的一颗坚果,“我希望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杜利特,我自己对此可没有足够的把握……不对,是一点把握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