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她到了高位,虽不参与政事,但也一清二楚,这时候国库穷得很,父皇赏赐都格外小气,哪有钱赏霍家?
不然就霍家这泥地里的家世,能封一品护国公?还不是因为没东西赏。
不过她两辈子不是白活的,说完这句话就想明白了,霍家发家于兖州,又经过数次胜仗,这些东西不是父皇赏赐,而是自家“本就有的”。
看到这些精巧玩意儿被这厮暴殄天物,修炼几十年泰山崩于前的性子,今日难得破了功。
霍崤果然不敢说话,也不看赵霜岚的眼睛,只抬头望天,装听不到。
赵霜岚睨他一眼,了然轻笑:“你就不怕我告诉父皇?”
霍崤偷觑她,望着那张娇媚无比的脸,很是认真。
“你要告诉那也无法,无非是把这些再送进宫去,我爹进玉京的时候,已经给宫里送了很多,这是自家留的,也是给你的……”
赵霜岚笑着点头,她的猜想果然不错,难怪父皇那阵子心情好,恐怕国库确实充盈了一些。
“还有呢?你就这么些?”她眼中露出算计,狡黠灵动,“你若是信我,我来帮你打理,算作你入股,将来给你分红,好不好?”
上辈子她富可敌国也不全靠赏赐,她自己的生意,也是遍布了整个大庸的。
霍崤不解挠头,“你要是喜欢,那就都拿去吧,至于分红什么的就不用了,你自己留着。”
他抿唇道:“我还能领俸禄呢,那个我就自己用,不给你了。”
赵霜岚也看不上他那点俸禄,可一转头,就看到大开的柜门,上辈子好像也有这个五斗柜来着,莫非这箱子一直就藏在里头?
“你这箱子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霍崤:“成亲之前就放进来了,女子都喜欢首饰,我想着你肯定也喜欢,可我见你一直不打开,以为你看不上,我就……”
赵霜岚:“……”
她看得上。
事实就是,若大庸国富民强,她作为公主自然舒服,可国库里并不丰盈,她这个公主,也没那么值钱,否则又怎么会嫁到霍家?
霍崤看赵霜岚在想事情,便自顾去掌灯,屋中慢慢亮堂起来,今日皇上兴起,带他与几位皇子、两位连襟见面,颇耗费精神。
他习惯性往榻上随意一躺,痴痴望着,等她回神。
赵霜岚早就回神了,只不过看霍崤穿着外衣往榻上躺,今天不知去干了什么,满身臭汗,心中不悦至极。
她一转头又看到满箱子的珠宝首饰,许多话如鲠在喉,更是憋闷。
“青萍。”她突然出声,让霍崤都抬头,“驸马饿了,叫小厨房多弄些吃食,今晚就在外间吃。”
霍崤听到吃饭,连忙起身,“太好了,我早就饿了。”
赵霜岚看到被压塌的被子,把微澜召到身边,“去把被子换掉。”
趁着还有时间,青萍又匆匆捧过妆奁盒,悄声道:“公主,这个真的都要丢掉吗?”
赵霜岚看着妆奁盒,想起霍崤霸气挥手,一边摇头一边无奈道:“行了,放回去吧,驸马瞎说呢。”
财不外露,稚子都懂的道理。
赵霜岚连晚饭都没怎么吃,早早洗漱睡下了,今天被永嘉吵得头昏脑涨,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吧。
霍崤洗澡的时候,打了三遍香胰子,激动得手都快搓破皮。
可等他一出湢室门,就看到砌玉满面娇羞地等在一边,内室只剩角落一盏罩纱灯了。
“驸马,”砌玉福身,一双眼如水落在霍崤身上,轻声道:“公主说累了,想早些休息,已经睡着了。”
霍崤垂头丧气地摆手,浑身发热,不得已,初春的夜里又回去冲了个冷水澡。
第二天一早,赵霜岚起晚了,青萍说霍崤早早就出了门,没说做什么。
她也不在意。
“青萍,叫砌玉朱颜过来,我肩膀有些酸。”又吩咐微澜,“把所有陪嫁册子全都拿过来,我要梳理一下。”
年轻时重享乐,身体只要稍稍劳累点,便会酸疼,反而老了后,还没有这份娇气。
赵霜岚捏了捏册子,很薄,她真的看不上,可现在她就靠这些东西活着,还是要上心打理的。
除去母妃给的绸缎粮油首饰等铺面,父皇赏的一处小小皇庄,剩下的就是公主的嫁妆,里头有一些必须的体面,别的真是不值一提。
赵霜岚捏了捏眉心,她过惯了奢靡日子,等霍崤死还要好几年呢,看来这辈子要提前赚钱了。
她给二姐姐写了张帖子,刚准备午睡一会儿,就听到前院侍女过来,说是有客人到,问她见不见。
国公府如今家大业大,来客确实稀松平常,但需要她去见的,想必是亲戚之类的女眷,不算多事。
青萍小心翼翼道:“公主,夫人疼惜,不必早午请安,但既然来请了,咱们还是去吧?”
赵霜岚叹了口气,重新梳妆穿衣,“走吧。”
就算是公主,做新媳妇也真难啊!
前院花厅里,霍母正陪一个粉衣姑娘聊天。
“可怜你母亲了。”霍母说着就擦泪,粉衣姑娘连忙递帕子,乖巧懂事,“如今你来姨母这,那就是到家了,别担心……”
“姨母,我,我……”
话音刚落,赵霜岚就来了。
毕竟是公主,上辈子更是大长公主,婀娜雅致间,还流露出一些雍容威严。
霍母连忙站起来介绍,“这就是你崤哥哥的媳妇,十公主。”
她又朝赵霜岚道:“这是文怡表妹,她母亲是我表妹,喊我一声姨母。”
赵霜岚笑着颔首,看着这一身粉衣,樱桃小嘴,眼神娇娇怯怯的小姑娘,只觉眼熟。
“文怡表妹,一路辛苦了。”
文怡懂礼的福身,细声细气道:“多谢表嫂关怀,崤哥哥好福气。”
赵霜岚不是那么爱攀谈的人,略略说了几句话,便陪坐在一边吃点心,听婆婆和文怡聊得热络。
文怡的目光却不时落在一旁的赵霜岚身上,初春的灿阳并不晃眼,温温热热,由着芭蕉阔叶缝隙,落在她精致的面容上,似珍珠表面氤氲着润光,一袭鹅黄衫子,腕飘同色披帛,俏丽之余更添雅致。
真是天生的高贵雍容,风流雅致。
赵霜岚察觉到这份目光,回了丝笑,“文怡表妹,我院里还有些事儿,便不陪你了。”
她朝霍母笑笑,自顾起身离开,方才听了半天,终于想起文怡表妹是哪路神仙了。
霍崤回来时,不出意外,屋内早就熄灭灯火。
他有些失落,见侍女上来伺候,也只是老实拎着衣裳去洗漱,并没有吵醒公主。
微澜今晚守夜,公主睡着后,她便让砌玉朱颜回去休息,砌玉扭捏着拖延一会儿,果然碰到霍崤回来。
“怎么?驸马看都没看你,觉得满意吗?”
砌玉妩媚的眼一抬,自顾扭了出去。
微澜气愤地朝她背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公主还在里头睡着呢,迟早有你好受的。”
翌日,赵霜岚还没睁眼,就觉得被窝里格外温暖。
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一抬眼看到霍崤含笑的俊颜,正巴巴看着她,她一动就发现两人盖的还是一床被子。
“你醒啦。”霍崤长臂一展,将她拉到怀里,嗓音温润亲昵,“昨晚我回来,你都睡着了。”
赵霜岚为了避开他,不自在地坐起身,“是,昨天有些累了。”
一颗老身的心,配上这年轻的身子,还是有些水土不服。
两人起身后,赵霜岚吩咐微澜青萍拿上册子,把前天霍崤给的檀木箱子给打开了。
“造册之后,一样一样清洗干净。”她看向两个只是面露惊讶的侍女,心里很满意这反应,“不要声张。”
青萍微澜跟了公主多年,内务也管理了许久,自然是熟能生巧,不过一顿早饭的工夫,就造册完成。
“公主,大部分都好清理,但有些材质特殊,不能入水,需要专门的手段,等清理好装盒就能入库。”
赵霜岚点头:“刘伯还在么?让他处理吧,一样吩咐,别声张。”
霍崤坐在对面,听她慢条斯理的说话,艳阳穿过牡丹窗花,落在她鬓边,黑的发,黑的眼,红唇娇艳,犹如一幅才落笔的画卷。
“刘伯是谁?”
“母妃给了我一个首饰铺面,刘伯就是专门清理首饰的人。”
两人才吃完,青萍就进来禀报,“公主,是文怡表小姐来了。”
赵霜岚唇角弯弯,眼中含笑,“表妹来了,请她在花厅稍坐。”
她妙目流转,看向霍崤,见他丝毫没有反应,不由奇怪,“表妹来了,你怎么动也不动?”
霍崤还不知文怡的事儿,闻言满脸为难,捧着碗呼噜个不停,不愿动弹,“你的表妹,我去见,不妥当吧?”
赵霜岚一愣,心觉他是说谎,可看他表情不似作伪,心念电转,脑中已经闪过无数念头,最终也只是笑笑。
微澜扶着赵霜岚去花厅,秀气的眉头紧拧,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赵霜岚:“有什么话就说。”
“公主,我,我就是觉得怪怪的。”微澜悄声道:“就是表小姐的衣裳……哎呀,您看了就知道。”
赵霜岚看到花厅里,文怡一身鹅黄衫子,腕间同色披帛的时候,也有些愣神。
这不是她昨日的穿着吗?
果然还是来了呀。
这个学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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