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伯母。”
旁侧响起熟悉的嗓音，原本挽着自己的手也微微一动，明芷看了沈乐薇一眼，再偏头看去，果然是明琛。
“明琛哥。”
沈乐薇响亮打了声招呼。
明琛嗯了声，视线转向陆屹舟：“陆二，好久不见。”
“你们几个年轻人难得聚在一起，好好聊，我呀先去招呼其他客人。”
明镜许发话，将空间让给几位小辈。
陆屹舟微颔首。
郑玲玲挽着丈夫的手，仪态温柔高雅，经过明芷身旁还不忘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提醒——
好好把握，机不可失。
不知怎的，明芷就从她眼神里读出了这几个字，可能这就叫母女心有灵犀吧。
视线回到眼前，自明琛过来后，主角作了更换，焦点似乎都聚焦在了这两位天之骄子身上。
的确，他们圈内就两种人，一种是像明琛和陆屹舟这类，从小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是外界争先恐后想要接近的权力顶峰，美名其曰是商业新贵，实则拥有着大多数人都攀扯不上的人脉与资源。
而明芷，就是另一种，金尊玉贵，从小教养着，要什么有什么，玩乐摆在头一位。说得好听点，是高压圈下难得的自由掌权人，说直白点，就是草包。
别人都是这么认，但这一世——
明芷不想领这个草包头衔。
就如现在，明琛和陆屹舟有来有往的语言交锋里，全是商场上的那些东西，沈乐薇已经听得有些犯困，歪着身大半部分力气都靠在了明芷身上，姿态懒怠。
反倒是明芷，脚踩着GianvitoRossi十厘米细高跟，还能站如劲松，保持嘴角微笑地认真聆听，哪怕大半部分内容都听不太懂，样子也要装得像话些。
“明小姐刚刚说，准备去英国读研？”陆屹舟话锋忽的一转，语调漫不经心，“准备申请什么专业？”
“建筑。”
沈乐薇倒是长本事了，还学会抢答：“她是学建筑设计的。”
明芷双手叠在身前，态度称得上是优雅淑女：“对的。”
话音一落，明琛倒先破功，扑哧笑了一下。
明芷：“？”
眉头一挑，发出疑问。
明琛掩唇，轻咳了一声：“没什么，不太习惯你这个做作的样子。”
明芷眼睛倏地瞪大，难以置信，感觉下一秒就需要有人帮忙掐人中。
是亲人啊，怎么能在陌生人面前拆她台子呢？
蒋驰喻没忍住，跟着笑，却见陆屹舟扫过来一个眼神，旋即收回唇角弧度，抬肩调整了下站姿。
“如果是建筑设计的话。”陆屹舟态度平静得很，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就更不带半点温度了：“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说完，同蒋驰喻使了个眼神。
后者点头，解释：“我们还有点事，先告辞。”
沈乐薇站直了身，待人离开，转头询问明芷：“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啊，我们也没让他帮忙啊。”
“怎么没有。”
明芷视线还停留在那道身影上，只觉得那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不好相处。也不怕明琛还站在这，反正该丢的连也丢了，这会儿也不差再自行补上一刀。
“加他微信的时候，就说了，若有不懂的地方还想请教他。”
沈乐薇撅了下嘴唇，不甚在意：“那不都是客套话，反正加都加了。”
“没有。”明芷收回目光，松了松肩颈别着的劲儿，转而走向香槟塔：“他就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沈乐薇愣在了原地。
还能这样？
另一边，陆屹舟和蒋驰喻有目的性地找到了沈涛，眼下陆氏有一桩生意，想和沈家合作。沈家与明家关系素来要好，像今日这样的场合，沈涛一定会来，这也是陆屹舟来杭素里的目的之一。
隔着人群，明芷也瞧见了，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提醒沈乐薇：“是好姐妹，就帮我打听一下，这陆屹舟要干吗。”
沈乐薇眼角余光扫了眼，爽快答应。
宴会到后半程，几个小辈组了个牌局，明芷也被拉了过去。但她牌技一般，不想输钱，就没有加入。在角落找了个舒服位置，裹着长围巾，翻阅新到的杂志。
高跟鞋一正一歪地丢在沙发椅角落，长腿优雅叠在身侧。光线透过哥特式彩绘玻璃，落在她身上，无形之中，人像是嵌入了一副中世纪的油画。
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和洗牌碰撞发出的声响都没有影响到她。
陆屹舟经过一楼时，无意间瞥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与那些人像是在两个世界，格格不入，自成一派。
“阿芷！我又输啦！”
牌桌上的沈乐薇嚎了一声，她从杂志上缓缓抬头，笑了一下。
世界就是一个莫比乌斯环，好久不见。
陆屹舟在心底悄然打了声招呼。
“不玩了不玩了，别欺负学生党。”
沈乐薇推开牌投降，起身跑到明芷身边坐下，抱着她求安慰，这才多久，她就已经输掉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了。
这帮人简直就是吸血鬼，手下不留情！
明琛点了根烟，往后靠着，单腿伸长至桌外，皮鞋尖正好抵着沙发角：“才连着输两局就不玩，你这心态还得再练练。”
沈乐薇：“要不我们去Fanku吧，听说今晚有表演？”
明琛掸了下烟灰，单手搭着椅背，长指垂在一侧，中指处露出一个戒指纹身。眼尖如沈乐薇，一下就看见。
“哎明琛哥，你这里——”
她刚伸出手去，还没碰到，明琛就轻抬手躲过了这个动作。
不止是沈乐薇愣住，就连明芷都被这个动作惹得多看了一眼。
明琛姿态松散，抽了口烟，置若罔闻：“行，待会宋栩送你们先过去，我晚点到。”
沈乐薇抿了下唇，他的刻意忽略，让自己觉得心头一阵凉意窜过。身旁的明芷放下手中杂志，借着遮挡，悄悄握住了好朋友的手。
“行，那我订个位置，现在过去？”宋栩看了眼时间，倒也是差不多，“阿进，你结一下数，晚点发群里。”
杜泽进：“成。”
“我叫上宋澜。”
明芷翻出手机来发消息，第一时间没等到回复。
“她估计在忙那工作室的事情，我们先过去。”
宋栩长指勾起桌上车钥匙，经过明琛身边时，还拍了拍他的肩。
后者慢吞吞吐着烟雾，点了下头。
沈乐薇心不在焉地被明芷拉走，一步三回头的架势看得让人不免生怜。
“是谁早些时候还大放厥词，说是捞个初恋未遂的头衔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就一个纹身，魂都丢了？”
明芷借着低头整理裙摆的小动作，悄声说，生怕被前面开车的宋栩听见。
沈乐薇则是动情演绎了一个失意人，靠着车窗噘着嘴，半天不说话。任凭明芷怎么戳，一门心思都陷进去自己的情绪里，等到了会所，开口就叫了十瓶酒。
宋栩投来惊讶的目光，点烟盒的手都停了一下：“这么难过吗沈妹妹？要不商量一下，哥退一半生活费给你？”
明芷跟在一旁，提着裙摆：“怎么不好心点直接退全部啊？赚学生党的钱也好意思？”
“那我也是付出了时间成本和精力的。”
宋栩倒是把生意人的嘴脸刻画得明明白白，让明芷一下无法反驳。
“走！今晚不醉不归！”
沈乐薇揽着明芷的脖子往里头带。
明芷脚踩着高跟鞋，被这么一带，步伐踉踉跄跄：“慢点慢点，不是要看脱衣舞吗？这么直接喝酒不太好吧？”
“先干一轮再来看！”
沈乐薇打定了主意要借酒消愁，虽说还没了解清楚这纹身的来历，但是！以她多年驰骋言情剧场的经验来判断，少不了是有一段缠绵坎坷的感情故事。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问得太直白，反倒像是自寻短见，不对，是剑。一把刺向自己心口的那种。
一帮人从杭素里过来，午宴上吃的餐点这会儿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Fanku有粤菜与西餐两种菜品提供，宋栩叫了一桌，还觉得不够，又在四海盛那点了好几盒海鲜，送到时把包厢桌子堆得满满当当。
明芷都看傻了眼：“宋栩哥，你这是刚逃荒回来呢？怎么说也是从我家宴席上过来的，我合理怀疑你在内涵明家招待不周。”
杜泽进烟都不敢抽了，生怕玷污了这一桌子美食，帮忙摆了一下，然后拿起手机迅速拍照发到群里，提醒明琛和宋澜赶紧过来，要不然就只能吃点剩饭剩菜了。
“我这都是给你们点的，空腹喝酒不好，待会又还要去外面蹦，怎么看都得多吃点，对了，你俩这鞋子……”宋栩抬了下眉，意味深长地努了下嘴唇：“别是乐极生悲，明天直接上石膏啊。”
这俩都是细高跟，就明芷这位公主的最夸张，抬脚都能把人给戳破皮了。这要是出去蹦，那站旁边的人可不得小心着点。
“呸，乌鸦嘴。”
明芷拎着裙摆，端了盘椒盐花螺，抓过几根签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拉过沈乐薇：“这个要趁热吃，不能等。”
宋栩瞥了眼，笑：“倒是个会吃的。”
“对了，宋澜回消息了吗？”明芷挑出一块肥美螺肉，丢进嘴里。
杜泽进把玩着手机，摇头：“都没吱声，这俩干嘛去了？”
“杭素里的局没散，明琛就走不了，至于小澜。”宋栩说到这，抬眼看向明芷，手臂搭上沙发靠背，“你前几日又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药，工作室都开了，现在又要拉投资？你俩这路都没开始走呢，就想飞了？”
“拉投资？什么生意阵仗这么大？”
杜泽进也起了兴趣打听。
宋栩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蓝橙色火苗窜上蹿下的。
“什么生意，原本就是开个工作室养活她的兴趣，开心就完事了。但现在明显不是这个路子，怎么，你俩准备往上市公司方向奔？”
明芷又挑了几个花螺，肉质肥嫩又鲜美，刚想夸宋澜这餐点得不错，就听到这句话。
她浅抬了下眼皮：“怎么，当上市公司的老板不好？做人要有梦想。”
宋栩：“那你怎么不说做人要现实。”
杜泽进推了宋栩一下，懒散道：“小姑娘有想法，要多鼓励，有认真态度就要多尊重，上来就打压别人，怪不得宋澜对你这亲哥一点都不亲厚，小时候是在打压环境下长大的吧？可怜的孩子。”
“闭嘴吧你。”宋栩抬脚踹了一下杜泽进的裤腿。
“说什么呢，一进来就看你们动手动脚。”
宋澜推开门，刚好看见宋栩和杜泽进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