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我们阐述了《讲疏》对《四库提要叙》“考镜源流”上的正误,此处再分析对《四库提要叙》“辨章学术”上的纠偏。
在辨章学术的过程中,学者不同的价值取向决定了各自不同的价值判断,不同的学术倾向又影响着他们对不同学派、学科、学术的评价。由于尊圣、崇经、忠君的立场,四库馆臣毫不掩饰自己“编录遗文”的目的,是“以阐圣学、明王道为主,不以百氏杂学为事”。他们认为经文“如日中天,无所容其赞述”,对经书只能信仰而不得怀疑,对“天裁”“圣谕”只能赞颂而不可否定,一切以“天裁”的是非为是非,以“圣谕”的好恶为好恶。尽管四库馆臣反复申言“参稽众说,务取持平”,不断强调“扫除畛域,一准至公”,可是由于特定的意识形态、政治态度及学术倾向,他们在月旦学人、论定学术、评价学派时,正如张先生所批评的那样,有时难免“逞爱憎之私,失是非之公”。他们在总叙小叙中所阐述和勾勒的学术史,有些部分像夸张变形了的“学术漫画”:有的学人被拔高圣化,有的学派学人又被贬损丑化。
先看四库馆臣对汉学、宋学的态度。他们主观上申明要“消融门户之见,而各取所长”:“要其归宿,则不过汉学、宋学两家,互为胜负。夫汉学具有根柢,讲学者以浅陋轻之,不足服汉儒也;宋学具有精微,读书者以空疏薄之,亦不足服宋儒也。”表面上看,似乎对汉学与宋学一碗水端平,而实际上正如《讲疏》所指出的那样,这些都是馆臣们的门面话,“然通观全书,于评定学术高下、审断著述精粗之际,仍多扬汉抑宋之辞。盖习尚移人,贤者不免”。《讲疏》还特地提醒读者说:“读是书者,宜知其论列古今,自不无偏袒之见也。良以纪昀学术根柢,仍在考证。江氏《汉学师承记》,取与江永、金榜、戴震诸家并列,以其治学趋向同耳。其撰述《提要》有所轩轾,不足怪也。”清从乾嘉开始,汉、宋之争形同水火,在《诗经》研究领域里,“攻汉学者,意不尽在于经义,务胜汉儒而已。伸汉学者,意亦不尽在于经义,愤宋儒之诋汉儒而已”。这两派名义上是论是非,而实际上是争胜负。《四库提要·诗类叙》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一边说对于两方的意见“全信全疑,均属偏见”,一边又说“至于鸟兽草木之名,训诂声音之学,皆事须考证,非可空谈。今所采辑,则尊汉学者居多焉”。从馆臣的取舍可以看出,他们对汉学、宋学的态度并不那么“持平”,张先生在汉宋之争中才真正能“消融门户之见”:
然余观朱子说《诗》,名虽废序,而阴本序说者实多。以意逆志,曲得诗旨。以视郑君牵于礼制、致纡曲而难通者,则有间矣。外此若吕氏(南宋吕祖谦——引者注)《读诗记》、严氏(南宋严粲——引者注)《诗缉》,悉能原本旧义,兼录时人说《诗》之言,无适无莫,实事求是。严书尤后出,集诸家之成,实能镕铸汉唐旧义,为一家言。自来说《诗》之书,未有善于此者。自清儒治经,大张汉帜,率屏弃汉人经说不观,迄于今三百年矣。平心论之,清儒惟考证名物之情状,审别文字之异同,足以跨越前人。至于引申大义,阐明《诗》意,不逮宋贤远甚。二三拘儒,遽欲以广搜博引,上傲宋贤,斯亦过矣。余早岁治《诗》,于陈氏《毛诗传疏》,读之三反,旁涉乾嘉诸儒考证之书,锲而不舍。及反而求之注疏以逮宋贤遗说,始于篇中之微旨,词外之寄托,恍然有悟,信足以发墨守而开疑滞,下视有清诸儒之书,直糟粕耳。虽然,训诂之不明,则大义亦无由自见。清儒发疑正读之功,亦岂可泯!顾以此为治经之功则可,若谓治经之事遽止于此,则隘甚矣。晚近说经之弊有二:上焉者,蹈袭乾嘉以下经生余习,以解字辨物为工;下焉者,则蔑弃传注,以游谈臆断相尚。舍大道以适荆棘,通经之效乃晦。
清儒治《诗经》“足以跨越前人”之处在“考证名物之情状,审别文字之异同”,宋贤治《诗经》之所长在阐述“篇中之微旨,词外之寄托”。在张先生看来,前者只能算“治经之功”,只是治《诗经》的基础和准备,后者才是治《诗经》的目的,它代表一个时代对《诗经》理解和体验的深度。朱熹通过对《诗经》义的深心体贴和对《诗经》艺的细腻感悟,能够“以意逆志,曲得诗旨”。郑玄的《毛诗传笺》以《礼记》解《诗经》,自然有很多曲解和附会,所以说他“牵于礼制”致使“纡曲而难通”。难怪张先生将朱熹《诗集传》置于郑玄《毛诗传笺》之上了。其实,郑玄是张先生一生都非常景仰的大师,推崇他“学术渊湛,识断精审”,晚年还撰写《郑学丛著》以总结郑学的成就,该著可以说是郑学集大成的著作。景仰他却不偏袒他,这才说得上是“惟求义理之安,不存门户之异”,“一准至公”,平视汉、宋。
在《四库提要叙》中,扬汉抑宋的学术倾向随处可见,如《春秋类叙》交代其审断标准说:“虽旧说流传,不能尽废,要以切实有征、平易近理者为本。其瑕瑜互见者,则别白而存之;游谈臆说,以私意乱圣经者,则仅存其目。”由于主其事者纪昀的学术根基在于考证,那些“切实有征”的著作容易受到四库馆臣的青睐,而那些“游谈臆说”一类的东西则被打入另册。《四库全书总目·春秋类》末的《案语》称:“征实迹者其失小,骋虚论者其失大矣。”从学理上讲,“征实迹”的史实考证和“骋虚论”的理论阐释不可偏废,古人将这二者分别名为“考据”“义理”,这两种学术路数都各有其优劣,“失小”“失大”更是难见分晓,尚义理者容易失之空疏,尚考据者容易失之琐碎。当时“达人显贵之所主持,聪明才俊之所奔赴”多在名物、训诂、考证,纪昀等馆臣的观点不过是乾嘉学界主导学风的反映。《四库全书总目·凡例》就揭明了全书的取舍标准:“谢彼虚谈,敦兹实学。”张先生对汉学与宋学无所偏心,因而对汉学与宋学的评价也就无所偏见。在《诗经》研究上,他认为郑玄不及朱熹;在三礼的研究上,他又认为郑玄远过宋贤:“郑氏遍注三礼,为世所宗。”“宋人于名物度数,不能与之立异,惟力诋郑氏好以纬候说经……要之,三礼自是郑学。其于勘正文字异同,疏说名物情状,厥功不细,非可妄议,未宜以其小疵掩其大醇也。”同时,他也肯定宋儒治礼的独到之处:“汉儒说礼,考礼之制;宋儒说礼,明礼之义,各有攸长,自可兼采。”“持论归乎至平,立义期于有据”,是张先生一生奉行的学术准的。他不薄汉学也尊重宋儒,所以他在清儒的汉宋之争中能不偏不倚。
四库馆臣不仅常常扬汉抑宋,还往往尊古卑今甚至是古非今。来看看《乐类叙》对古乐今乐的评价:“顾自汉氏以来,兼陈雅俗,艳歌侧调,并隶云韶。于是诸史所登,虽细至筝琶,亦附于经末。循是以往,将小说稗官,未尝不记言记事,亦附之《书》与《春秋》乎?悖理伤教,于斯为甚。今区别诸书,惟以辨律吕、明雅乐者,仍列于经。其讴歌末技,弦管繁声,均退列杂艺、词曲两类中。用以见大乐元音,道侔天地,非郑声所得而奸也。”《讲疏》分析了馆臣所谓“雅俗”之所指和其评断之所失:“苟非兼陈雅俗,断不至繁杂至此,故《四库总目叙》痛斥之。而必谓为悖理伤教,失之过激矣。”馆臣为什么如此偏激呢?除了他们的审美偏好外,更主要的是他们“明王道”的政治立场,使他们把审美趣味上的雅俗,混同于政治上的是非和道德上的邪正——凡雅者必正,凡俗者必邪,于是便咬牙切齿地骂俗乐“悖理伤教”。《四库全书总目》将那些所谓“讴歌末技,弦管繁声”都视为是淫荡的“郑声”,将它们全部剔出“乐类”,归入“杂艺”或“词曲”二类中。“杂艺”被人鄙视自不待言,“词曲”在四库馆臣眼中同样“厥品颇卑”,将流行的“弦管繁声”退出“乐类”而归于“杂艺”和“词曲”,就是把这一类音乐打入另册。从知识类型上看,无论是“律吕雅乐”还是“弦管繁声”都是音乐,将前者收入乐类,后者贬入杂艺,完全不顾知识分类和图书分类的基本原则。张先生不同意馆臣将所有“弦管繁声”“皆目为郑声”:“大抵事物之兴,古简而今繁;古代朴素而后世华靡;万类皆然,无足怪者。太古之乐,惟土鼓、蒉桴、苇龠而已。后乃益之以钟磬弦管,亦有来自域外以补国乐之所不足者,于是音乐始臻极盛。如但一意尊古卑今,举凡今之所有而古之所无者,悉目为不正之声,概加屏弃,则违于事物进化之理远矣。此学者辨艺论古,所以贵能观其通也。”《讲疏》敏锐地指出馆臣是以音乐产生时代的早晚来判定音乐本身的尊卑——但凡古乐必尊,但凡今乐必贱。这既“违于事物进化之理”,也悖于音乐社会学的常识,充分暴露了四库馆臣意识形态上的傲慢和知识社会学上的偏见。
这种意识形态的傲慢在子部各类小叙中表现得更为明显露骨。我们来看看《法家类叙》:“刑名之学,起于周季,其术为盛世所不取。然流览遗篇,兼资法戒。观于管仲诸家,可以知近功小利之隘;观于商鞅、韩非诸家,可以知刻薄寡恩之非。鉴彼前车,即所以克端治本,曾巩所谓不灭其籍,乃善于放绝者欤!”说来令人无法相信,法家在四库馆臣眼中仅仅具有反面教材的价值。其所以不销毁法家典籍,就是为了让世世代代的人知道法家“近功小利”的狭隘及“刻薄寡恩”的冷酷,了解狭隘与冷酷给民族和国家造成的灾难。《四库全书总目·凡例》称对那些“离经叛道、颠倒是非者,剖击必严”,也许馆臣们觉得法家“离经叛道”吧,所以才对这一学派彻底否定。《讲疏》批驳了这种对法家的否定性论述:“此儒家正统之见,未足以为定论也。诸子之言,皆主经世。各有所偏,亦有所长。苟能取其长而不溺其偏,自能相辅为用,有益治理。”接下来从理论价值和历史作用两个方面阐述了法家的历史地位:“若管仲、商鞅、韩非,皆古之大政治家也,其言治国之理,至明核矣。吾尝以为载籍极博,而独乏系统阐发政治理论之书。惟周秦法家于富国强民之道,生财教战之方,以及黜华崇实、肃化明纪诸端,言之兢兢,自成体系。管仲以之治齐,商鞅以之治秦,雷厉风行,悉奏肤功。而秦皇之一统宇内,立邦治法,一遵韩非之说,此其尤大章明较著者也。后世若霍光、诸葛亮、王猛、魏徵、王安石、张居正之流,皆实本其学以治天下。立法施度,勇毅能断,莫不有法家精神,是岂迂阔儒生所逮知哉!”张先生还引证司马谈《论六家要旨》中对法家的论述,阐明“西汉学者,已于法家之学,早有定评”,由此可知,法家的历史地位“何可一概抹杀”?我们在这里要特别补充的一点是,四库馆臣对管仲的评价比孔子还要尖刻严苛,孔子的确说过“管仲之器小哉”!但孔子也多次赞赏管仲的仁爱和功德。当“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孔子的学生子路和子贡先后指责管仲“非仁”时,孔子对这两位学生说:“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管仲因其巨大的功业使广大人民“受其赐”,这种博施广济的大仁大爱竟然被四库馆臣说成是“近功小利”,比起管仲来,馆臣们真的是“匹夫匹妇之为谅也”;比起孔子的通达来,馆臣真的显得“器小”。《讲疏》并以西汉政治为例,说明中国历代统治者都是王霸杂施或儒法合用,“旷观历代兴亡,亦何尝专任儒术足以致治者乎”?这些议论表明张先生不只摆脱了意识形态的魔障,其见识境界也远逾清儒,显示了他对法家乃至古代政治的深刻思考。
忠君观念和政治态度也导致《四库提要叙》对学人、学派、学术评价的偏颇。譬如,《集部总叙》评论钱谦益时,就因政治态度而泯灭了学术良知:“至钱谦益《列朝诗集》,更颠倒贤奸,彝良泯绝,其贻害人心风俗者,又岂鲜哉!”无庸讳言,钱氏为人可訾议者很多,不只降清一事大节有亏而已。不过,张舜徽先生认为,论及《列朝诗集》时就应桥归桥路归路,从学术立场来论述该著的学术成败:
尝集有明一代之诗为《列朝诗集》八十一卷。起洪武讫崇祯,共十六朝,凡二百七十八年。分为甲乙丙丁四集。上而列与诸王之诗,则入之乾集;下而僧道、闺秀、宗潢、妇寺、蕃服之诗,则入之闰集。而自元末至太祖建国,凡元之亡国大夫及遗民之在野者,则别编为甲前集。入选者一千六百余家。是书广揽兼收,无分男女贵贱,朝野华夷,以逮沙门道士。但录其诗,不论其人。逸篇零什,赖以保存者不少。在总集中为创格,于征文考献,不为无补。后人徒以谦益为两朝人物,节概行事,多可訾议,故论者多鄙薄之。然吾尝读其《初学集》《有学集》,知其湛深经史,学有本原,论议通达,多可取者。当时阎若璩以学问雄海内,而生平最钦服者三人,自顾炎武、黄宗羲外,则谦益也。又曾列谦益之名冠十四圣人之首。其推崇之至此,夫岂阿其所好哉!
《列朝诗集》不仅“广揽兼收,无分男女贵贱,朝野华夷”的收录标准上,“在总集中为创格”,为后世保存了不少“逸篇零什”,有助于文史研究的“征文考献”,而且《列朝诗集小传》中纵论明代各家各派诗歌的优劣得失,视野宏阔而又议论精警,不失为一部系统而又透辟的明代诗歌史论。这部既具诗史价值又有理论价值的总集,却招致馆臣“颠倒贤奸,彝良泯绝”如此之重的恶评,真不知从何谈起。《讲疏》载钱氏《初学集》《有学集》“在乾隆时,以语涉诽谤,版被禁毁。修《四库全书》时,既未著录其著述,撰叙文者,又假论及《列朝诗集》,而抨击加剧,非定评也。逞爱憎之私,失是非之公,学者于此,必有辨矣”。原来如此!钱氏因其著作“语涉诽谤”,于是馆臣便剧加抨击以取悦龙颜,“逞爱憎之私”还说得太客气,四库馆臣们根本不敢有自己的爱与憎。作为极一时之选的四库馆臣,何尝不知道钱谦益的学问与地位,何尝不明白《列朝诗集》的学术价值,但他们只能以时君的爱憎为其爱憎,以朝廷的是非为其是非。
四库馆臣在“评定学术高下、审断著述精粗”中时见偏颇,并非全是政治态度、意识形态和学术倾向的原因,其中有一部分是由于识有未逮之所致,如《正史类叙》称:“盖正史体尊,义与经配,非悬诸令典,莫敢私增,所由与稗官野记异也。”我国古代史书最常用的编年体和纪传体,此前并没有人将它们分出学术上或文体上的尊卑。《讲疏》考证了“正史”之名的来由和本义:“‘正史’之名,唐以前未有也。自唐设馆修史,然后名朝廷诏修之史籍为正史,亦犹唐初诏修五经义疏为《五经正义》耳。”张先生这里可能记忆偶误,“正史”之名始见于南朝梁阮孝绪的《正史削繁》,它以《史记》《汉书》等纪传体史书为正史。因为唐代官修的几部史书都拟司马迁、班固的纪传体,此后纪传体史书虽然常被说成“正史”,但“正史”之名并没有为纪传体所独占。张先生还举例说:“刘知几《史通》有《古今正史篇》,叙列所及,并举纪传、编年,初未尝专宗纪传。嗣《唐志》列纪传为正史,而编年别成一类,宋以后皆因之。”不过,“宋以后皆因之”的说法也并不准确,《明史·艺文志》仍将编年、纪传都作为正史。以纪传体为“正史”绝非定论,“顾如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史部叙》曰:‘编年、纪传,各有所长,未易以优劣论。而人皆以纪传便于披阅,独行于世,号为正史,不亦异乎!’章学诚《史考释例》亦曰:‘编年之书,出于《春秋》,本正史也。乃班马之学盛,而史志著录,皆不以编年为正史。纪传、编年,古人未有轩轾;自唐以后,皆沿唐志之称,于义实为未安。’可知自来学者,偶言及此,亦递有是非。必如《四库总目叙》所云:‘正史体尊,义与经配。’揆诸情实,夫岂其然”。无论是从史学实情来看,还是从簿录体例着眼,将编年体和纪传体分出尊卑,既是意识上的偏见,也是认识上的偏差。
四库馆臣的认知偏差也表现在对方志的理解上,《地理类叙》说:“古之地志,载方域山川风俗物产而已……王士祯称《汉中府志》,载木牛流马法;《武功县志》载织锦璇玑图。此文士爱博之谈,非古法也。”《讲疏》对这一说法给予异常直率的批评:“斯论甚陋,不可为训。大抵方志取材,以社会为中心,与正史但详一姓之成败兴替者不同。举凡风俗习惯、民生利病、物产土宜、奇技异能,一切不载于正史中者,方志皆详著之。其足裨益国史,亦即在此。《汉中府志》载木牛流马法,《武功县志》载织锦璇玑图,实有其物,足资考证,笔之于书,有何不可!以文士爱博之谈斥之,非也。”馆臣对方志的特征与功能缺乏深刻的理解,加之他们常患食古不化的毛病,要求每一种簿录体例僵守陈规,只能“因”而不能“创”,因而,才有对方志载“木牛流马法”和“织锦璇玑图”的不满,才有对方志这一体例的陋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