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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基督教一统天下的西方世界,尼采发现基督教约束了人性,腐蚀了人心,因此,他对基督教进行了无情的批判,斥之为“最要命,最蛊惑人心的谎言”,他这样做,无疑需要非凡的勇气,因为这样做在中世纪意味着上火刑架,即便在相对更开明的十九世纪也会为千夫所指,从这个角度看,尼采不失为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因为他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信仰付出了很多很多:包括幸福、安宁甚至于自己的生命。
今天,倘使一个人折磨另一个人的肉体,他便会遭到全世界人一致的大声谴责,人们对于这种折磨别人的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愤慨;我们觉得,只要想一想可能加之于一个人或一种动物的折磨便会痛恨它,而倘使我们得知某时某地发生这么样一种折磨,我们的心灵便会经受一场可怕的痛苦。然而,对于灵魂的折磨及其可怕性,我们却远远没有达到如此明确和一致的认识。基督教曾经极为广泛地使用这种折磨,且还在继续使用这种折磨;每当遇到尚未遭此厄运的人,便会毫不隐讳地抱怨人心的冷漠和不古——这一切都造成了一种结果;时至今日,人类对于精神上的火刑,折磨和刑具抱有一种可怕的沉默和默许的态度,正如人们先前对于人和动物所遭受的肉体痛苦的态度。
倘使说,先前地狱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词,那么,现在它已不再仅仅是个词:在这个词的背后,有新创造出来的对于地狱的真正恐惧,还有与这种恐惧相对应的新型的怜悯,这是种令人厌烦的、令人感到沉重的、可怕的怜悯,先前时代的人们是不知道这种怜悯的。
当伟大的布道牧师滔滔不绝地把个人的所有深藏的痛苦和“私人”的不幸都公之于众时;当某个像一个即将死亡的人对另一个即将死亡的人讲话,时而捶胸顿足,时而号啕大哭,既感情冲动又毫不害臊,声音急促而尖厉,毫不留情地向某些听众发泄他的仇恨和愤怒,且以一种可怕的方式把他开除群体之外时,此时的大地确已离“眼泪谷”不远了!
现在所有人看上去都像是某种疯狂的受害者;许多人因恐惧而不知所措;其他人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动不动;有些人不停发抖或者发出长时间的刺耳的声音。随处都可以听到长长的呼吸声,就像是一些快要窒息的人在大口大口地喘气。确实,其中讲道的一位目击者说,“听到的几乎全都是这些痛不欲生者的声音。”——我们应当牢记,正是基督教使人类的安息之床变成了被人们听到的可怕的声音,无数见证者的感官和血液都受到了毒害,给他们以后的生活和他们的后代蒙上了阴影!
请试想一下,一个人,他与世无争,但他听到了下面的话:“啊,永生!让我永生吧;我情愿没有灵魂!我情愿没有来过这个世界!我被打入地狱,打入了地狱,永远地打入地狱!从此,他们便再也无法忘掉它们。一个星期前也许你还能帮助我,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现在我是魔鬼的仆从。我和他一起走向地狱。哭泣吧,落泪吧,可怜的石头的心!你不会哭泣?除了哭泣和落泪,石头之心还能做什么呢?我走向地狱。然而你却可以得到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