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语
美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享受,能给人带来愉悦,美色总能让人赏心悦目,而丑却总给人带来压抑,因而常被看做衰退的一个暗示和象征,哪怕间接地令人想起衰退的东西,都会使我们做出“丑”这个判断。
没有什么比我们对美的感觉更有条件,毋宁说更受限制了。倘使试图离开愉悦去思考美。你就会立刻失去根据和立足点。“自在之美”纯粹是一句空话,从来不是一个概念。在美之中,人把自身树为完美的天使;在精彩的场合,他在美之中崇拜自己。一个物种舍此便不能自我肯定。它的至深本能,自我保存和自我繁衍的本能,在这样的升华中依然发生作用。
人相信世界本身充斥着美;——他忘了自己是美的原因。惟有他把美赠与世界,唉,一种人性的,太人性的美……归根结底,人把自己映照在事物里,他又把一切反映他的形象的事物认作美。“美”的判断是他的虚荣心……一个小小的疑问或许会在怀疑论者耳旁低语;人认为世界是美的,世界就真的因此被美化了吗?人把世界人化了,仅此而已。然而,无法担保,完全无法担保,人所提供的恰好是美的原则。谁知道人在一位更高的趣味判官眼里是什么模样呢?也许是胆大妄为的?甚至或许是令人发笑的?或许是专断的?……没有什么是美的,只有人是美的;在这一简单的真理上建立了全部美学,它是美学的第一真理。我们立刻补上美学的第二真理:没有什么比衰退的人更丑了,审美判断的领域就此被限定了。从生理学上看,一切丑都使人衰弱悲苦。它易于使人想起颓败、危险、和软弱无能。在它旁边,人确实丧失了力量。可以用功率计测出丑的效果。只要人在何处受到压抑,他就可估出某种“丑”的东西还在身旁。他的强力感,他的强力的意志,他的勇气,他的骄傲——这些都随丑的东西跌落,随美的东西高扬……在这两种场合,我们得出同一个结论:美与丑的前提极其丰富地积聚在本能之中。丑被看做是衰退的一个暗示和象征:哪怕极间接地令人想起衰退的东西,都会使我们做出“丑”这个判断。每种枯竭,笨重、衰老、疲惫的征兆,每种身不由己,不论疼挛或瘫痪,特别是解体和腐烂的气味、颜色、形状,哪怕最终弱化为一个记号——这一切都引起同样的反应,都引起“丑”这个价值判断。在这里,一种憎恶之情油然而生:人憎恶什么呢?毫无疑问,憎恶他的类型的衰落。他出于至深的族类本能而憎恶;在这憎恶中有惊恐,审慎,深刻,远见,这是世上最深刻的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