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语
尼采的语言是尖刻的,思想是狂乱的,观点常常是矛盾而不相连的,尼采在这些极端的矛盾中不能调和就像一个走在绝壁小径上的人没有转身的余地一样。
尼采发现有好几种不同的方法可以用来抵抗一种冲动的高涨。具体办法如下:
第一,避免满足这种冲动的机会,通过使它长时间地和越来越长时间地得不到满足而削弱它和消灭它。
第二,在此种冲动的满足方面制订严格的规定,给冲动本身套上一副时间的笼头,把它的惊涛骇浪限制在一个个坚固的时间隔断之内,从而可以使我们拥有某些不受打扰的间歇时间——我们也许可以从这里又回到第一种方法。
第三,故意放纵自己,没有限制甚至是不顾一切地满足这种冲动,以便最终对它感到厌倦并通过此种厌倦获得一种克服冲动的力量:只是我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步那位骑手的后尘,他把他的马一直骑到累死,同时也因此折断了他自己的脖子——不幸的是,这项实验的结局往往如此。
第四,把满足这种冲动的思想与某些非常令人痛苦的思想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以至于只须经过稍许练习,满足这种冲动的思想本身就会立即使人感到异常痛苦。(就像基督徒那样练习把魔鬼的靠近和嘲弄与性欢乐联系在一起,或者把地狱里的永恒惩罚与复仇杀人联系在一起,或者仅仅是想一想,假使他顺手牵羊,那些他最敬重的人看待他的轻蔑的眼神;又如许多人已经不止一次地做过的,当他们感到一种强烈的自杀欲望时,想象朋友和亲戚悲伤和自责的景象,使自己在生命的悬崖边收住了脚步——此后,它们就会像原因和结果一样同时出现在他心上)。
当一个人像拜伦勋爵和拿破仑那样骄傲不已,把他的全部存在和理性之爱,一种单一的感情支配看成是一种侮辱时,他所使用的也是同样的方法,由此产生了压制冲动使它不得发泄的习惯和愿望。(拜伦在他的日记中这样写道:“我拒绝成为任何欲望的奴隶。”)。
第五,承担劳动和特别困难的工作,从而造成自己能量的异常分配,或者有意让自己迷上某种新的刺激和娱乐,从而使自己的思想和生理力量活动流向其他的渠道。倘使我们暂时放纵另一种冲动,给它以充分满足的机会,从而使它消耗掉否则会为那因其高涨而成为负担的冲动所用的能量,那么,结果也是一样的。毫无疑问,确实有不少人知道怎样限制一种野心勃勃想要压倒一切的冲动,给予所有其他已知冲动一种临时的鼓励和放纵,让它们吃掉暴君本来留下来独自享用的全部食物。
第六,使自己成为一个能经受全面削弱和压制他的生理和心理组织的人,通过这种方法,最终也会达到削弱某一个别强烈冲动的目的:当他像禁欲主义者一样饿其体肤时,他同时也就饿瘪和摧毁了他的活力,进而饿瘪和摧毁了他的理智。
总之,避免满足冲动的机会,给冲动植入规则,使冲动变得让人厌倦和反感,把冲动与某种痛苦的观念(耻辱,不好的后果或受到损害的骄傲等)联系起来,以及力量的分散和最后的全面的削弱和消耗——这便能进行自我控制。
然而,倘使一个人想要对抗的只是某种冲动的强度,我们对此就有点穷于应付了。
毫无疑问,在所有上述方法中,我们的理智只是另一种冲动的盲目的工具,此种冲动实际上是那种强度使我们不堪忍受的冲动的竞争对手:它也许是一种渴望安宁的冲动,也许是一种对于耻辱和其他不良后果的恐惧的冲动,或者是一种爱的冲动。当“我们”以为是我们在抱怨另一种冲动;也就是说,我们之所以能够意识到某种冲动的亢进的痛苦;是因为存在另一种同样亢进甚至更为亢进的冲动,是因为一场战争已经在即,而我们的心灵将不得不加入其中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