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的日子,虽平淡却温馨。
母亲负责管家,父亲偶尔出门会友,她除了陪陪父亲母亲,就是看看书,在屋里关起门练练瑜伽锻炼身体,瑜伽刚好非常适合古代女子,不然,一个官家小姐在院子里跑步或者游泳,想想那画风实在是不合适。
年熙成了家里最忙碌的一个,除了准备乡试,还给他找了个师傅学些强身健体的拳法,整个人倒是开朗了不少,还长高了些。
转眼到了康熙四十九年的小年,大哥早些时候已经捎来家书,说很快就会回来。自她回来后,还没见过大哥,自然是期盼的很,她和大哥差着20多岁,大哥差不多拿她当女儿宠着,又完全没有长兄的架子,他们兄妹的关系一直很好。
大哥正在广平任知府,其实离京城倒不远,但收到家信已经五天了,大哥还没到家,不用想就知道,大哥一定是被什么人或喜爱的物绊住了脚步。
后世往往只知道她的二哥年羹尧,却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大哥年希尧,倒是些外国人对他颇为推崇。
说来她大哥这个人虽是个公子哥的脾气,爱花钱爱西洋玩意儿,却并非一般的纨绔子弟。
可以说,除了做官,他样样擅长,不仅精通中医、数学、视学、绘画,喜好音乐,还是广陵琴派的传人之一。
他的朋友里除了后世闻名的朱彝尊、梅文鼎这些学问大家。还有许多传教士朋友,让他的声名远播海外。
后世还有人说他是被遗忘的清代科学家和艺术家,不知大哥听到这话会作何感想,只是科学家在古代往往是不受重视的,后来清朝的衰败也与不重科学有极大关系,她经历了后世的山河破碎,再看如今,不免有许多感慨。
母亲派了家里仆人去城门口打探,幸好大哥一家人当晚回来了,不然只怕耽误了述职。一问才知,原来是半路遇到了一游方大夫,二人为了几味难得的草药,居然在这寒冬腊月上山去挖,万幸没有出什么差池。
除了母亲在旁唠叨,父亲倒是早已习惯大哥的做派,没再说什么。
一家人一起用了晚膳,看着大哥这张还很年轻的脸庞,想起大哥当年都五十岁了还被外邦使臣说秀俊,可见大哥确实长的好。
可心头又忍不住有些酸涩,大哥一生不怎么通俗务,醉心于自己的爱好,除了在乾隆朝的那三年,一生也勉强算是顺遂,只是最后年家没落,弟弟妹妹侄儿和老父相继离去,不知他最后的时光该多难过。
或许是她看大哥的目光有些不寻常,大哥笑着问:“怎么小妹今日一直在看大哥?是不是想着大哥有没有给你带礼物?放心,父亲母亲还有你和熙儿的都有,明日一早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这番话说的一家人都笑了起来,用完晚膳,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各自回了院子。
第二日一早,她正在自己院子用早膳,就听小满说大哥院子里人来送东西了。来的人是大哥院里的侍女芍药,怀里抱着个长盒子,身后两个小厮还抬着个大箱子,她还真有些好奇大哥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芍药先是行了礼,笑着说:“大爷让奴婢给姑娘送东西来了。“
待芍药把怀里抱着的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把琵琶。
牛角雕头,紫檀琴身,年玉岚自幼就爱琵琶,自然看得出这眼前的绝非凡品,抱起来拨弹了几下,声音更是绝妙。
“这琵琶大哥哪儿得来的?声音实在是好。”
“果然和大爷说的一样,姑娘指定会喜欢,是大爷用自己做的那把桐木古琴换来的。本想用银子买来着,可人家偏偏不卖,一定要拿能让他满意的东西换。还有后面那个箱子,都是一些西洋的新奇玩意儿,姑娘可拿来解解闷。”
年玉岚自是知道大哥的那把古琴,是他花了三年才制成的,可却是为了她跟别人换了,这种有人疼爱的感觉真好啊,就对芍药道:“你回去告诉大哥,他在家这段时日的点心妹妹我全包了,我还想了几个新的制点心的法子。”
芍药笑着应了,便带着两个小厮告退了。
调好了音,她试着弹了几个曲子,确实比她屋里的那把又要好上许多。说起来年家人或许有些音乐方面的遗传天赋,记得父亲的古琴弹的相当不错,大哥的古琴造诣更是没的说,二哥也并非后世印象中的武夫,当初是和大哥一起学古琴来着,而母亲善弹筝,她自小爱琵琶,年熙偏爱笛子和萧。
不晓得年熙收到的是什么,好奇之下,收好了琵琶便带小满去了年熙的院子。
到时,年熙正在拿着一方砚台端详,见她来了才小心放下。
年玉岚也走上前端详了片刻,有人曾说好的砚面如孩儿面,似美人肤,那这块砚台是完全担得上的,看这纹理应是歙砚。米芾曾形容歙砚:“金星宋砚,其质坚丽,呵气生云,贮水不涸”。
自己这位大哥果然是能花钱又会花钱,这种歙砚可遇不可求。
看着年熙眼下有些发黑,就知道这小孩最近读书愈发用功了,父亲说年熙学问上长进很快,她既高兴又有些担忧道:“这段时间锻炼身体没有偷懒吧,虽然乡试临近了但身子才是第一位的,你还这么小不要给自己什么压力。”
年熙乡试的结果她是早就知道的,但又不好跟年熙说。她这侄儿自小学什么都快,可她总怕慧极必伤,年熙又是个心思敏感的。
那一世,她和年熙的关系并不太亲近,虽然辈分上是姑侄,但也只是把对方当一个同龄人罢了,可这一世或许是她保留着那么长时间的记忆,不由真正把年熙当做自己的晚辈,对他的事总爱说道说道,怕会有什么别的意外。
“小姑姑放心,您的话我一直都记着呢,这些日子确实感觉精力好了很多,连药也吃的少了。”
年玉岚听到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的身子也逐渐好转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因着大哥一家人回来,整个年府比往常热闹了许多,除夕当晚,一家人在主院守岁。一起猜谜、放烟花,看着家人喜悦的面容,这一世她一定不会让年家再重蹈覆辙,不会再让父亲耄耋之年还经受丧子丧女之痛。
还未至上元节,父亲便催促大哥回广平任上,怕他出发太晚耽误了政务,在大事上父亲向来对子女要求严格。
春去秋来。
转眼间到了康熙五十年的八月,三年一次的乡试就要开始了,年家也为着年熙忙活了起来。
她给年熙做个了仿照现代样式的书包,绣了松柏的图案。本来她是想绣些寓意好的比如蟾宫折桂啦,鲤鱼跃龙门啦,但想想年熙那低调的性格还是默默放弃了,送给年熙时他果然很高兴。
母亲为年熙准备着吃食、衣物和日常用的药丸,总怕落下些什么就一遍遍的清点,父亲倒是很放松,最后两日还带着年熙出门访友。
到了乡试的当天,在她坚持不懈的软磨硬泡下,不仅她可以送年熙,最后一家人一起去了,父亲和年熙一辆马车,她和母亲一辆马车。
一路上她顶着母亲无奈的目光偷偷看着车窗外,这市井鲜活的生活让她更有几分真实感,那糖人、冰糖葫芦看的她口水有些泛滥,现代虽然也到处可以吃到这些东西,可总觉得味道不太对。
不一会儿便到了贡院,只见年熙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父亲并未下车,她知道父亲这人谨慎,怕是担心遇到先前的同僚有意避嫌。
还有二哥参加科举那次,因为被录取的大多是官宦子弟,一些落榜考生不甘心就告发说此次科举有舞弊,连二哥都被编排送了主考官一万两白银,康熙皇帝听后震怒要求重考一次,结果却和第一次的结果基本一致,有时候读书人酸起来功力还强大。她和母亲倒是没什么顾忌,毕竟周围也有许多送考的人。
下了车把打包好的点心和常用药交给了年熙,又忍不住叮嘱他:“其实考试也不是第一要紧,如果身子有什么不舒服,不要强撑着,要赶紧看大夫。”
“小姑姑放心,年熙会尽力而为,也会照顾好自己。”
年熙看起来倒是很轻松,有几分他这个年龄难得的气定神闲。
目送着年熙进了贡院,眼看着母亲正准备上车回家,再不说机会就没了。年玉岚只得环着母亲的手臂撒娇道:“母亲大人,娘亲,我想吃糖人和糖葫芦,可否满足女儿这小小的要求?”
母亲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多大了?羞不羞啊?好了好了,让小满去买,你自己不要去,这么大了怎么还爱吃那小孩子的东西?”
年玉岚心满意足,给小满使了个眼色,母女二人坐上马车等着。看着来赴考的考生,像年熙这么小的算是个例,多是三十岁左右的人,偶尔还有一些两鬓斑白的老者。
这让她想起现代的高考,只是参加高考的多是十几岁的孩子,考试的科目要更多样化,算是科举制度的进化?虽也有弊端,但却能使人获得更全面的发展,也可以给国家提供各式各样的人才。
只是这种话最多也就可以和大哥探讨下,跟别人说只会被视为耸人听闻的异类。
三日很快过去了,年熙回到家时虽然面色有些疲倦,精神倒是不错。
距离放榜还得有些时日,一家人的日子照常过着。
一日,她正看着书,听到小满从外跑来喊:“小姐,小姐,乡试结果出来了,年熙少爷中了亚元。”
她倒是略有些吃惊,那一世年熙虽然也中举了,但没有这么好的名次,乡试头名为解元,次名为亚元,年熙才十二岁啊。
放下书带着小满去了主院,父亲母亲脸上的表情也是颇为激动,年熙那小孩的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她瞬间有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自豪感,绝对的天才儿童啊,在现代会被媒体大肆宣传的好不好!
兴奋之下,年玉岚伸手摸了摸年熙的脑袋,弄的年熙瞬间红了脸说:“小姑姑,你只比我大两岁,而且我是大男人了,不能随便摸我的头。”
年玉岚耍赖道:“我是你小姑姑,摸摸侄儿的脑袋,那是长辈的关爱。”
年熙求助的看向了一旁的祖父祖母,年夫人一锤定音道:“今日听熙哥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