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代是长篇科幻小说的时代,而艾萨克·阿西莫夫正是这种具有创新意义的新文学形式的带头人。从1950年1958年,除《基地》外,他还创作出版了6部成人长篇小说与大卫(幸运儿)·斯塔尔系列中的6部小说(青少年读物)。
1958年写完幸运儿斯塔尔系列中的最后一本后,阿西莫夫长达14年的科幻小说创作生涯暂时告一个段落,期间只有一次破例——他改编过一个电影剧本《神奇的旅程》。阿西莫夫是靠着写小说出名的(主要是机器人与基地丛书),他在1950年至1958年期间创作的系列成人小说更加巩固了他的地位,它们是:《空中卵石》、《繁星若尘》、《太空洪流》、《钢之洞》、《永恒的终结》与《赤裸的太阳》。
阿西莫夫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最初是以《相伴到老》为名的,此名被认为是引自罗伯特·白朗宁的诗《本·艾扎位教士》。阿西莫夫当初并没有查对一下确切的诗句,在摘引时漏了一个词。在花了两年时间推销自己作品后,他才发现这一令人难堪的错误,尔后做了修正。①
①原诗句是“growoldalongwithme”,意思为“伴我到老”,而阿西莫夫在引用时漏掉了“along”这个词,这样可理解为“和我一起衰老。”——译注
尽管阿西莫夫自称从不迷信,但却认为这一错误是个不祥之兆。将错误改正后,他对这本书的感觉一下好了许多。出于巧合,他很快为它找到了出版商。在付印前不久,它最终被定名为《空中卵石》。
1947年5月,当时任《精彩奇迹》杂志编辑的山姆·墨维想为姐妹杂志《惊异故事》找一部4万字的头版小说,于是,《空中卵石》便诞生了。
想到写上40,000字就能赚到800美元,阿西莫夫的创作灵感油然而生。他立即开始了写作,仅用了一个多月便写出12,000个字。他持续工作了整整一个夏天,随着创作的不断推进,他也曾给墨维看过些片段。墨维总是对他带来的东西表示满意,每次都鼓励他好好干,并叮嘱他一写完就马上交稿。
1947年9月底,阿西莫夫带着全部手稿到了墨维的办公室。当时墨维的心情很不好,因为杂志社的管理层做了调整,老板决定改为刊登不同风格的故事。也就是说,《惊异故事》将摒弃长期以来一直刊登的文雅、有深度的故事,转而刊载那些充满血腥的、刺激的故事。
阿西莫夫并不为此感到担心,因为他与墨维已签了合同。但墨维却失踪了。一周后,他接到一个电话,说他的小说被退稿了。阿西莫夫怒气冲冲地闯人《精彩奇迹》与《惊异故事》杂志社,找墨维的老板雷欧·马古莱论理。企图息事宁人的墨维拦住了他,说如果他能全篇改写的话,稿子还是有可能被采用的。接着,墨维又提出一些修改意见,但阿西莫夫认为他的修改还不如原来的好。
阿西莫夫有些大冲动了,他一把从墨维手中夺过书稿,叫他“见鬼去吧”,便冲出了杂志社。从此,两人结怨数年,阿西莫夫再未给过墨维任何作品。
事后,阿西莫夫承认自己当时是有点过分了,编辑理所当然有权选择作品,但墨维鼓动他将整个夏天的时间都花在了写一部小说上,尔后又拒收,这没法让他不生气。
1947年,阿西莫夫在创作《空中卵石》这部作品的初稿时,长篇科幻小说还不多见。尽管科幻小说读者总体上年龄见长,科幻小说作品也更趋于成熟,但它仍是一种流行杂志文学,出版商尚未考虑将它引人成人文学市场。
弗雷德·波尔使这个故事得以再生,并为阿西莫夫开启了从事长篇小说创作的大门。
与墨维闹翻后,阿西莫夫又带着《相伴到老》找到了坎贝尔。坎贝尔认为故事太长,得分成两部分,但两人谁都没能找出故事的自然分段处来。结果,经过反复的商榷,阿西莫夫极不情愿地将他的第一部长篇搁进了抽屉。
1948年初,此事经波尔的努力有了起色。他将这部书的手稿交给了一位朋友马丁·格林伯格,当时他的高曼出版社刚刚起步。格林伯格表示喜欢这本书,但因种种原因,他迟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这部手稿在他的办公室里几乎闲置了一年。
1949年初是阿西莫夫写作生涯中的一个最低点。一切似乎都停滞了。他当时正在创作基地系列的最后一个连载——《消失》,竟找不到一丝灵感;他的学术工作进展缓慢;摆脱流行杂志、进人更为宏伟的图书出版界的愿望似乎也成了泡影;而格林伯格拿着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的手稿,却无任何举措。
1949年2月,在波尔的帮助下,事情有了可喜的突破。当时,出版界巨头双日出版社正计划出版一套新的科幻小说丛书。阿西莫夫与波尔原打算将《骡子》交给他们,但最后决定给他们《相伴到老》,波尔从迟迟未动的格林伯格手中将书稿要出来交给了双日出版社。
1949年3月底,在坎贝尔收下最后一个基地故事的同一周,阿西莫夫终于从波尔那儿得到了好消息——双日出版社将出版《相伴到老》。他们将先付给他150美元,但他必须修改一遍,将字数增至7万。如果他们满意改写的作品,将再付给他350美元,并按销售业绩付给他版税。阿西莫夫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空中卵石》是个极其简单的故事,与阿西莫夫后来创作的几部长篇相比,几乎显得有些孩子般的单纯。尽管看每一页都让人有“处女作”的感觉,但故事写得很有意思,情节也比阿西莫夫后来创作的一些小说更精彩。虽然这部作品不足之处甚多,但时至今日,它依然畅销不衰。
阿西莫夫在这部小说中塑造了一个与传统的英雄人物极为不同的形象约瑟夫·斯图瓦茨。这是一个小人物,一位退休的裁缝,由于一次非常偶然的事故,他被送入了数万年后的未来世界。在整部书中,斯图瓦茨由始至终都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最后,还是由配角解决了问题。
《空中卵石》的故事发生在银河时代927年的地球。由于全球核大战的爆发,大部分地区都遭到了放射性污染,成为不毛之地。地球被银河系的其他星球视为麻风星球,而地球人则称本星球之外的所有人为“外人”。地球上的人活到60岁便自行安乐死,以保持人口平衡。银河帝国残酷地镇压一切反抗,地球就处在它的统治之下,但它的统治并非一帆风顺。
20世纪40年代末,芝加哥某实验室里出了一次小规模的核事故,此后不久,斯图瓦茨被送到了数千年后的未来世界。他很快发现自己卷入了一起错综复杂的事件中,此事还涉及利欲熏心的政府官员——巴尔基斯部长、科学家夏克特博士(他发明了一种能提高人类智商的机器),以及高大英俊的学者贝尔·阿瓦当。阿瓦当那时正在进行一项研究,力图证明人类起源于某一星球,而这个星球就是地球。
斯图瓦茨发现自己来到了芝加哥夏克特博士的诊所。而这个芝加哥正是他以前的家乡芝加哥,如今已是一片废墟,人烟稀少。夏克特医生把斯图瓦茨当成了试验品,用来实验他的大脑机器——神经转换机。当坏蛋巴尔基斯误以为斯图瓦茨是间谍时,情节变得更加错综复杂起来。
当时,双日出版社负责阿西莫夫作品的编辑瓦尔特·布莱德伯利认为,有必要加人点浪漫情节,这是流行杂志很少要求的。于是阿西莫夫加入了一段阿瓦当与夏克特博士女儿波拉之间的爱情故事。
当夏克特、波拉、阿瓦当与斯图瓦茨都被坏蛋巴尔基斯拘捕并关押起来时,小说达到了高xdx潮。这时,巴尔基斯正准备通过细菌战发动地球叛乱,灭绝银河系的大部分人口,唯有地球才能幸免。自然,是斯图瓦茨这个故事中最不可能的人物拯救了整个银河系。因为神经转换机产生的附带效应,他拥有了神奇的精神力量,特别是拥有了精神杀伤力。
然而,斯图瓦茨遇到的所有人都在某种程度上利用他。被自己的经历弄得晕头转向的斯图瓦茨几乎不知该听谁的好,结果听信谗言,将自己的能力用于对忖好人——阿瓦当与夏克特父女。
小说中所有的人物与大部分情节我们以前几乎都曾见过。夏克特博士是基地系列最后一部《消失》中的艾伯林.米斯与达拉尔博士的混合。这个故事几乎是与《空中卵石》在同一时间创作的。巴尔基斯则是个常见的坏蛋。他是基地系列《将军》中克莱恩二世皇帝的宠臣布罗得里格与《市长》中威尼斯的结合体。故事的整体构想——下属阴谋篡权,也是在《基地三部曲》故事中反复用过的。
阿西莫夫显然有让弱者反败为胜的喜好,结果斯图瓦茨的功绩超过了贝塔·戴瑞尔、拉桑·戴维斯,甚至超过了基地本身。
这一时期,阿西莫夫显然对精神力量及大脑改换装置着了迷。神经转换机与戴瑞尔博士的脑静态装置如出一辙,而斯图瓦茨的精神奇能则是模仿骡子的天生威力。
然而,《空中卵石》与《基地三部曲》更深层的联系还在于对场景的选择上。如果我们对阿西莫夫的小说做个总体调查,就会发现他的故事有个明显的整体框架,那就是阿西莫夫一些作品的封面上所昭示的“阿西莫夫的银河系小说”。它指的是故事情节发生在银河帝国这个框架内的长篇小说与短篇小说。
随著作品一部部地发表,各个故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复杂。起初,阿西莫夫并没有制定宏伟计划,但渐渐地,他有了写一组系列故事的想法,并且这种想法越来越明确。阿西莫夫在《空中卵石》中又提到了特伦特星球,故事显然是发生在基地故事中提到的同一银河帝国时代的极早期。①
①让人不解的是,在1982年格林纳达出版的《基地边缘》这个收篇故事的结尾,阿西莫夫说:“《空中卵石》中的故事发生在第一银河帝国的鼎盛时期。”这个说法有误,因为在早期基地故事中,我们一再看到第一银河帝国在哈里·夏尔登之前就已存在上万年了,只是在哈里生活的那个时代,帝国才开始逐步衰败。
在《空中卵石》中,我们再次看到了相同的构思,银河文明失去了根,忘记了它曾源于某一星球。这是50年代阿西莫夫在其长、短篇小说中经常写到的一个主题(80年代他又开始了这一主题的创作)。
从阿西莫夫四五十年代创作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找到三条独立的线索。一条是以不远的将来为背景的机器人短篇小说与长篇小说,如苏珊·卡尔文、鲍威尔与唐纳文等人的故事;第二条是以并非太遥远的未来为背景的,如《钢之洞》与《赤裸的太阳》;第三条就是银河帝国小说。第一条与帝国毫无瓜葛,第二条也只有些微弱的联系。
银河帝国丛书中的故事都发生在泛银河系文明中。银河系中数以千计的星球上都居住着人类,但他们已忘记了自己的根。这些星球拥有非常先进的技术,但没有机器人。阿西莫夫曾不止一次地明确指出,他的银河帝国不是在机器人技术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直道80年代基地丛书出版,我们才明白了他说这番话的原因。我们将在最后一章中讨论这些作品。
50年代,阿酉莫夫创作了两部机器人长篇小说《钢之洞》与《赤裸的太阳》。它们与《空中卵石》、《繁星若尘》、《太空洪流》及《基地三部曲》中银河帝国的唯一联系,就是这两部机器人小说讲述了极早期的银河殖民过程。两部机器人小说的故事都是发生在数百年后,地球刚被部分殖民化的时候。这时,由于殖民者们断绝了与地球的联系,地球的孤立时期开始了。而《空中卵石》的故事则发生在几千年后,这时的殖民者已彻底与地球断绝了联系,而且也忘记了自己由何而来。这一点我觉得极不真实。《基地》故事则开始与11,000年以后,这时的银河帝国已摇摇欲坠。
显然,阿西莫夫在开始创作银河帝国短篇与长篇小说前,心中并无整个宏伟计划。他不像托尔金,能够坐下来悉心编织自己的神话。这不是他的工作方式。他的神话是自然成长的,越来越复杂,最后以他生命中最后10年创作的四部基地小说自然收尾。
1949年,阿西莫夫按双日出版社的要求开始对《相伴到老》听起来过于浪漫,阿西莫夫同意了。他引用了文中的一句话作为书名,这样,他的第一部长篇最终定名为《空中卵石》。出版社决定于1950年2月出版这部书。
在小说出版前的那个秋天,双日出版社向阿西莫夫要一张相片做为封面照。他给了他们一张他与杰特鲁德5年前的合影,当时他才25岁。出版社把照片剪成了两半,阿西莫夫的那一半后来出现在他的许多书中。阿西莫夫特别喜欢这张照片——照得比他本人英俊,使他看起来有点象电影明星。他认为象加里·格兰特。直到70年代,阿西莫夫仍要求继续使用这张相片,但不得不承认自己老多了,而照片上的人却风采依旧。从50年代开始,众多的女性崇拜者开始不断地给他写信。后来,杰特鲁德告诉他,再用这张25岁时的照片似乎不太合适了,尤其是在所有崇拜他的女性在科幻小说迷聚会上初遇他时都会大失所望的时候。
这故事尽管是开玩笑,但也暴露了一些问题。阿西莫夫的狂妄自负与他那不善掩饰的虚荣心总是携手并行的。他对自己的岁数很敏感,并且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一定对自己的相貌更无信心。有意思的是,绝大多数表示对阿西莫夫有兴趣的女人都认为,阿西莫夫最吸引人之处是他的智慧、他的幽默感及后来的名望与财富,他的长相倒排在最后。阿西莫夫清楚自己并非相貌堂堂,所以当他找到一张如此抬举自己的相片时,当然就要物尽其用了。
1950年1月19日,《空中卵石》出版了。针对这部作品发表的书评,大部分都是赞美之辞,并且从第一天起,它的销售情况就不错。阿西莫夫当时不知道出版社有剪报处,会主动将书评寄给作者。结果,在这本书刚上市的头两周,他匆匆跑到街上买回了能找到的刊有有关该小说书评的所有报纸。
阿西莫夫在科幻小说界的朋友们,包括他最敬重的罗伯特·亨纳恩与斯普雷格·德·坎普,都纷纷致信祝贺并称赞这本书。就连他当时任教的波士顿医学院的校长也对他说,他与学院均为能与这本书沾上边而深感荣幸。
不久,某图书俱乐部看中了这本书,这使阿西莫夫感到很意外。其实,这只不过是个名为独角兽出版社的小俱乐部,但它出1000美元购买阿西莫夫这本书的俱乐部版权。这笔钱将由双日出版社与阿西莫夫平分。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一本书在与出版商签约后,还可以通过连载在多家刊物上发表及国外版权销售等方式赚钱。
《空中卵石》得到了出版界的认可,它最重要的意义在于为阿西莫夫开启了与双日出版社进一步合作的大门。
早在1949年10月,《空中卵石》出版之前,阿西莫夫就曾找过沃尔特·布莱德伯利,与他商谈另一部小说。布莱德伯利颇感兴趣,让阿西莫夫写个大纲及两个章节的样本。阿西莫夫一贯痛恨写大纲,总是尽可能地避开,但他深知,自己的写作事业已发展到了关键时刻,他得把长篇小说推销出去,而不能只向坎贝尔推荐短篇小说。他毕竟是和一家大型的国际出版社合作,所以必须按他们的规矩办事——至少暂时是这样。
他马上开始拟写大纲并创作章节样本,几周后就交给了布莱德伯利。布莱德伯利在一个星期内看完了样本,但不是很满意。他请阿西莫夫共进午餐并解释了拒收的原因。他认为阿西莫夫写过了头,过分的描写与过分的说明,患的是典型的“第二部小说综合症”:可以原谅第一部小说的幼稚,但不能允许在第二部小说中重犯类似的错误——阿西莫夫现在应将自己视为一名专业作家。
阿西莫夫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开始了第二次创作。布莱德伯利希望阿西莫夫从头开始,写出6个新章节。阿西莫夫做到了。1950年2月——《空中卵石》出版后的一个月,他的第二次创作完成了。
3月初,修改稿又被退了回来,仍是写过了头。这次,稿子上满是红墨水修改的痕迹,但退稿内还附了张便条,要求阿西莫夫进行第三次创作。
阿西莫夫受到了很大的震动。继1950年美妙的开端后,他形容自己当时的感觉是“……一个被炒了鱿鱼的科幻小说家。”①
①艾萨克·阿西莫夫:《记忆常青》第586页,纽约双日出版社1979年版。
4月1日,他撕毁了后来成为《繁星若尘》这部小说的第二遍文稿,开始了第三次创作。一周后,他带着新创作的第一章去见布莱德伯利。布莱德伯利觉得不错,鼓励他顺着这个思路写下去。到5月7日时,阿西莫夫接布莱德伯利的要求完成了1/3的创作,并已将成稿寄了出去。一个星期之后,他从再次给他当经济人的弗雷德·波尔那里听说,双日出版社打算出这部书,并将预付750美元。阿西莫夫松了口气——双日不仅收下了它,而且预付稿酬也比《空中卵石》的多出一半。
过了这一难关,一切便快速运转起来了。阿西莫夫在9月前完成了全书的创作。当时,有一份试图与《惊奇》杂志竞争的新杂志《银河科幻小说》的编辑赫瑞斯·戈尔德听说了这本书后,想在杂志上连载它,但提出了一个条件:希望在故事中加人另一个人物——这个人一直在寻找一份秘密文件,最后发现文件原来是部美国宪法。
阿西莫夫当即拒绝了这一建议。他极为精确地指出,这个情节完全不可信。故事发生在1万年后的遥远未来,在这么一个时代找到如此晦涩的一份文件的可能性有多大?!更重要的是,谁会想要它呢?但戈尔德固执己见,并将此列为收稿条件。他甚至提议,小说在杂志上登出时加入这个情节,出书时再删掉。
阿西莫夫曾考虑将故事卖给坎贝尔,但那时正是坎贝尔最热衷于神秘主义的时期,《惊奇》上刊满了与戴安纳提克斯新兴伪科学有关的作品,阿西莫夫对此极为反感。结果,阿西莫夫非但没能让戈尔德带着他愚蠢的想法滚蛋而将故事卖给坎贝尔,自己反而投降了:他按戈尔德的要求添加了一段辅助情节。
阿西莫夫再见到布莱德伯利时,提及了戈尔德的建议。当他笑着说完这个愚蠢的想法时,令他吃惊的是,布莱德伯利却认为这个想法不错,并极力鼓动他加人小说中去。
后来,阿西莫夫说,《繁星若尘》是他最不喜欢的一部作品,并举出了两个原因:其一,这本书费尽周折才写成,并且也是最后一本他同意写大纲的书;其二,他一直对被迫加人寻找宪法这一辅助情节耿耿于怀。
当《繁星若尘》的第一期连载刊登在1950年12月的《银河》杂志上时,阿西莫夫已开始考虑他的下一部小说了。
与此同时,他的早期作品也开始被收集成书出版。马丁·格林伯格的高曼出版社于1950年出版了《我是机器人》,并于1951年初收下了曾发表在《惊奇》杂志上的基地故事。
1951年3月,阿西莫夫给沃尔特·布莱德伯利寄去了他新作中的一段章节样本。这是个关于泛银河系的精彩故事,讲的都是些阴谋,定名为《太空洪流》。布莱德伯利当即看中了样本,非常利落地替双日与阿西莫夫签定了这本书的合同。这时,他已对阿西莫夫有了充分的信心,不再要求他写提纲了。他还发现,写提纲及无休止地创作章节样本并非阿西莫夫的最佳工作方式。布莱德伯利鼓励作者发挥优点,尽量避免弱点,确实是名称职的编辑。
阿西莫夫将这部小说的连载权卖给了坎贝尔。令他欣慰的是,坎贝尔只要求做一些小改动。1952年4月,这部书写成后,坎贝尔买下了连载权。以一字3美分计,扣除波尔的那一份,这部70,000$的小说给阿西莫夫带来了他所见过数目最大的一张支票——1,890美元。故事在那年晚些时候开始连载。
这时,阿西莫夫的创作信心大大地增加强了。到1952年初时,他已出版了4部小说——1950年的《空中卵石》。《我是机器人》,1951年的《繁星若尘》与《基地》。此外,《太空洪流》业已完成,定于12月出版。在为《幻想与科幻小说》杂志及戈尔德的《银河》杂志写作的同时,他仍继续为其他许多杂志写短篇小说,包括为坎贝尔定期供稿。他发现,创作长篇科幻小说原来很容易,于是决定尝试写点新的东西。
几乎就在创作《太空洪流》的同时,阿西莫夫决定尝试写一部少年科幻小说。他曾收听过《孤独的骑兵》这个广播连续剧,认为可以创作一部叫做《太空骑兵》的电视连续剧剧本。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弗雷德·波尔与沃尔特·布莱德伯利,两人均认为可行。
电视剧本后来不了了之,但那个想法确实促使阿西莫夫创作出了《太空骑兵》系列丛书。这些书深受青少年的欢迎,阿西莫夫也因此成了一名超越成人科幻小说创作领域的作家。
50年代中期,阿西莫夫创作了6部以大卫·斯塔尔为主角的太空骑兵小说。因为故事都发生在太阳系内,所以起的书名都是诸如《幸运儿斯塔尔与小行星上的海盗船》、《幸运儿斯塔尔与木星的卫星》之类的。斯塔尔最初的名字是大卫——1951年的夏天,杰特鲁德正大腹便便地怀着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大卫,显然当时这个名字在阿西莫夫的心目中占据着显著位置。然而,当第一本书出版后,他开始创作第二本书时,他便觉得一名太空骑兵叫大卫这个名字有点太平淡了,虽然不能改个名字,但给他起了个绰号——“幸运儿”。
太空骑兵的奇特之处在于,它们是阿西莫夫唯一用笔名创作的书。我们尚不清楚他此举的动机何在,只能认为他是急于将自己的成年人作品与青少年作品分开,以免误导书迷。他希望用一个毫无特色、远不及自己真名的名字,在反复斟酌之后,决定用保罗·弗兰奇。后来,他意识到根本没必要起这个笔名时,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沃尔特·布莱德伯利认为《太空洪流》是到那时为止,阿西莫夫写过的最出色的一本书,并且在此书于1952年夏季付印前,他就已经邀请阿西莫夫考虑为双日写第四部小说了。
阿西莫夫发现,他已为自己的小说创作及作品的连载建立了一套有序的运作程序。他与高曼出版社达成了口头协议,高曼与双日将轮流出版他的作品。因此,高曼出版了《我是机器人》与基地系列,而双日则出版了其他几部小说。他与《惊奇》杂志的坎贝尔及《银河》杂志的戈尔德也签订了同样的协议,戈尔德得到了《繁星若尘》,《太空洪流》就给了坎贝尔。1952年4月,阿西莫夫找戈尔德谈创作一部新小说的打算时,提议写一部长篇机器人小说而不是短篇故事。戈尔德当即便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建议阿西莫夫写一部以人类一机器人警察合作为主题的机器人侦探小说。
按照这一思路,阿酉莫夫创作出了《钢之洞》。这是他与双日合作的第四部小说。
在创作这部小说期间,阿西莫夫对高曼出版社越来越失望。阿西莫夫与马丁·格林伯格一直合作得非常愉快,但格林伯格的出版社办事效率太低,阿西莫夫渐渐对它失去了信心。1953年5月,阿西莫夫收到了基地丛书的最后一本《第二基地》的新书样本。为表祝贺,格林伯格请阿西莫夫共进午餐,同时也想借此机会谈一下他们的下一步合作计划。
阿西莫夫觉得格林伯格这个人不错,但他知道,高曼出版社根本无法与高效的双日出版社相匹敌,如果再将自己的书交给高曼出版,简直是傻透了。阿西莫夫从不清楚高曼为他卖出了多少书,因为格林伯格从未给他看过正规的销售报表,所以也不清楚自己该得多少钱。高曼出版社账目上一团糟,只能勉强达到不出乱子的程度,并且支付给阿西莫夫酬金的方式也很不正规。在他创作事业这个阶段,他决不想涉人这滩浑水中。他告诉格林伯格,《第二基地》将是他与高曼合作的最后一本书了。
格林伯格很生气,指责阿西莫夫破坏了协议。其实他们的协议——在高曼与双日之间轮流出版他的小说——只适用于高曼已出版的四本书。但阿西莫夫并不急于点破这个事实,相反,他要求格林伯格提供已出版三部书的最新销售报表。格林伯格一下子傻了眼。显然,他事先并没想到要准备什么销售报表,因此只得让步。尽管发生了这么一次小龃龉,但两人并没有闹翻,阿西莫夫最终得到了应属于他的所有钱,而且也没有闹出不愉快的场面。格林伯格是个城实的商人,只是他的办事效率太低,令极富条理性、头脑清晰的阿酉莫夫大感失望。
有关人士均对《钢之洞》表示满意,阿西莫夫本人也以此第一部侦探小说为荣。就连戈尔德也是在稍微提出点修改建议后就给他开了一张支票。扣除波尔的佣金,此次阿西莫夫夫妇的银行帐户中又多了2,520美元的存款。
阿西莫夫在创作《钢之洞》的同时,也没有冷落了为杂志写作。许多人错误地认为,阿西莫夫在为成为一名长篇小说家而努力时,完全放弃了短篇小说的创作。其实,他在50年代创作的短篇小说量与他专门从事流行杂志写作时期的创作不相上下。
1952年中期,阿西莫夫意识到,他应该尽量利用自己与双日出版社的关系,将短篇小说创作的潜能发挥到极致。于是,他向布莱德伯利建议,希望能出版一部短篇小说集。出乎他的意料,布莱德伯利马上就同意了这一想法,并让他写个样本故事。
阿西莫夫心中早已想好了这部专集的第一个故事。尽管他从来不是个政治积极分子,但他一直支持民主党并对麦卡锡主义的兴起极为反感,认为这种政治势头将迅速腐蚀美国的民主制度。他决定写篇稍带点政治色彩的故事表述自己对此事的看法,于是,《火星人的方式》应运而生。这个故事讲述了一个反动、强大的地球政府与一小撮火星人之间的纠葛。这些火星殖民者以清扫地球宇宙飞船的残骸为生,阿西莫夫借此讽刺了麦卡锡主义。他站在被压迫的殖民者一边,支持他们反抗地球政府极端主义迫害的斗争。
阿西莫夫对这个故事很满意,将它放在了《火星人的方式与其他故事》这个短篇小说集的头篇位置。但令他奇怪的是,竟从没有人来信与他探讨故事的象征意义。他后来认为,自己的讽刺一定是太微妙了。
阿西莫夫的小说经常遭人非议之处,就是作品鲜有女性出场。在《火星人的方式》初稿中,这一特点被发挥得淋淳尽致:故事中没有一个女性人物。当沃尔特·布莱德伯利指出这一缺陷时,阿西莫夫顺从地加写了一个次要情节,给某位火星人找了个老婆。这个人物具有典型的阿西莫夫风格,是个蛮横无礼的家庭主妇,此人塑造得过于夸张,毫无新意。
1953年11月,阿西莫夫在创作《钢之洞》的同时,试图构思下一部小说,但没找到灵感。在短短的四年时间里,他已出版了七部作品,而且还有一部正待出版。换了别的任何一位作者,可能都会对此成绩心满意足,但阿西莫夫却不是容易满足的人。有人曾告诉他,波士顿大学的图书馆藏有自1928年以来所有的《时代》杂志。阿西莫夫认为这些杂志没准能为他创作下一部作品提供点启示,便开始翻阅这些收藏,从第一期一直看到了1953年11月的最后一期,每期必读,无一挂漏。
由于经常光顾图书馆,馆里的工作人员便给他起了个“《时代》教授”的绰号。令人高兴的是,他的一番工夫没有白费。刚看到第二卷,也就是1928年下半年的合订本,他发现了一则小广告,很快激起了他的创作灵感。
当时,他正创览着广告栏,突然注意到有幅图形似原子弹爆炸后产生的蘑菇云。这让他吃了一惊,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这是20年代末的一本杂志啊。当然,这只是他乍眼一看时的印象,当他再仔细端详时,才发现图中所摄的是黄石国家公园里的老信徒天然喷泉。当时他便想到:如果这真的是一则用蘑菇云做的广告,那会怎样呢?它代表着什么?
答案在《永恒的终结》这部作品中得到了体现,那就是时空旅行。
在此之前,阿西莫夫也曾写过关于时空旅行的作品。实际上,他写的第一个科幻短篇《宇宙之钻》讲述的就是一个时空旅行的故事。这位旅行者漫游到了未来,发现那时的地球空无一人。在《空中卵石》中,时空旅行也起了开篇作用,它将斯图瓦茨送人了芝加哥的未来世界,但那时它只不过是一种手段,仅在开篇中发挥了一次作用。《永恒的终结》则不同。这是阿西莫夫首次专门讲述一个时空旅行的故事。围绕这个主题,他创造了一个完整的宇宙,包括它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从1953年12月初到1954年2月的第一周,阿西莫夫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完成了《永恒的终结》这部书头稿的创作,当时它只有一部中篇小说的篇幅。他试图将这部作品卖给《银河》杂志的戈尔德,但几天内,他却出乎意料地收到了退稿。戈尔德没看中这个故事,他建议阿西莫夫重新再写。阿西莫夫根本不同意他的建议,并将自己的观点如实地告诉了对方。他非但没有重写,反而将它作为一部长篇小说的样本拿到了双日出版社碰运气。
双日对这部作品的看法截然不同。布莱德伯利当即看中了这个故事,并与阿西莫夫签了一部长篇小说的合同。
自《空中卵石》起,双日给阿西莫夫的预付金就不断增多,布莱德伯利信心十足地预付了《永恒的终结》1250美元。双日正日渐注意到他的才华,这令阿西莫夫感到欢欣鼓舞。现在,他们显然已把他视为旗下较有分量的作家了。但阿西莫夫最终并没能把《永恒的终结》卖给《惊奇》、《银河》或当时的任何一家杂志。虽然戈尔德最后总算同意收下这部作品,但又宣称一年后《银河》才能刊登它。按阿西莫夫与《银河》签定的合同条款,他的作品必须在《银河》上登出后方能成书出版,这就意味着这本书必须等到一年以后才能上市。布莱德伯利没有这份耐心,与《银河》的交易也就泡汤了。
阿西莫夫只得回过头来找《惊奇》,但坎贝尔当时手头上的小说已泛滥成灾,也拒绝了他。结果,阿西莫夫的这部小说未曾连载就出版了,使他蒙受了近3000美元的损失。
在我看来,《永恒的终结》是到那时为止,阿西莫夫所创作的最完整、最精彩的小说。在他的其他作品中,几乎都缺少一个元素——爱情。
尽管阿西莫夫风流成性并且在多年以后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大众情人与偷情老手,但直到70年代创作《诸神》前,他似乎一直不好意思在自己的小说中描写性或浪漫场面。在《永恒的终结》中,这种模式几乎完全被打破。我说“几乎完全”是因为故事情节虽围绕男女主人公的恋情展开,但其中唯一的“性场面”却令人大失所望。
当杰特鲁德听说艾萨克的最新小说中有一段“性场面”的描写时,曾兴奋地要求拜读一下。但读完后,她看着丈夫说:“你不是说有段性场面的描写吗?我怎么没看到呢?”她又重看了一遍,当读到以下这段描写时,她笑了: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突然间,他不在乎了。他全身像着了火一般。他笨拙地张开双臂,摸索着。她没有反抗,只是与他熔为一体……①
①艾萨克·阿西莫夫:《永恒的终结》第56页,黑豹出版社1959年版。首版于1955年,纽约双日出版社。
“哪儿是床上戏呢?”她问。
“你刚看完。”阿西莫夫面红耳赤地回答道。
从这段小插曲中,我们看不出阿西莫夫的破绽,却对杰特鲁德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如果真如阿西莫夫再三向朋友们申述的那样(杰特鲁德死后,他就公开向读者们申述了),杰特鲁德对性生活没有一丁点儿兴趣,那么,她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永恒的终结》中的性场面呢?也许只是她对丈夫在从事写作数年后,终于触及到这个主题感到好奇吧,但仍存在一个问题:阿西莫夫夫妇之间的性生活不和谐,是否应该完全归咎于杰特鲁德呢?毕竟,我们只有阿西莫夫的一面之词,他自称在第一次偷情后才发现自己是名猛男。他当然会这么说。阿西莫夫能为自己辩护,而我们却只能臆测杰特鲁德的心思。一方面,阿西莫夫自称在婚姻关系之外才真正找到了性爱,而另一方面,他却从未能在作品中展示其应有的描写诱惑场面的天才。对此我们绞尽脑汁,仍百思不得其解。杰特鲁德从未解释过此事,也未留下任何有关的文字记载,所以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事实的真相。
如果撇开阿西莫夫蹩脚的性虚构不谈(“与他熔为一体”,他真是太科学太客观了,而且天知道“摸索着”是什么意思),那么《永恒的终结》则具备了一部流行小说所必须具备的其他一切元素。它拥有构思巧妙、令人信服的情节,极富冒险、充满悬念,并且读者很快便被吸引到主人公一边,义无反顾地支持他们,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善良、正直或申张正义,这些在阿西莫夫的许多小说中是常见的,而是因为他们彼此相爱。
故事围绕着主人公安德鲁·哈兰展开。哈兰生活在永恒之境——时空之外的“无时之地”,时空旅行者们,即‘永恒者”就在此生活、工作。永恒之境的宗旨及永恒者们的工作,就是监视人类历史并及时进行修正,使其沿着他们认为最合适的轨道发展。永恒者们漫游到各个不同的时代,对历史进行微妙的修改,以使未来完全符合他们的远大计划。
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抵抗,永恒者们将人类历史停滞在了永远不能探索太空并将最终灭亡的阶段,这自然惹出了麻烦。这些永恒者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造成的破坏,甚至还自认为干了件好事。他们将全力以赴地维持这种社会状态——毁灭生命、破坏伟大的艺术和科学成就、使夫妻不能结合、涂炭生灵、使生命不能降生……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实现他们所认为的更伟大的完善。
读者不久就能发现,这是个彻底腐败的制度。同时,永恒之境这么个庞然大物显然又是不可推翻的。在阿西莫夫的笔下,惟有爱情的力量,才能使人类返回正常进化的轨道。美丽的诺伊丝·兰本特出场了。她并非永恒者,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一个“时限者”。尽管永恒者与时限者间严禁发生个人关系,哈兰还是爱上诺伊丝。这就是故事的核心。
诺伊丝将被卷入一场现实的演变中,这是永恒者们为使现实符合他们的计划而进行的一次再安排。哈兰发现,如果这一演变发生,诺伊丝将不复存在。他自然被这个念头惊呆了,于是决定干扰永恒之境的计划,挽救他的爱情。
随着情节的发展,我们了解到永恒者们所知道的人类历史。我们发现,24世纪一位名叫维克科·麦兰肖恩的科学家发明了“临时场”,首次创造了时空旅行。这被认为是人类原始历史的一部分。我们的英雄哈兰碰巧是位研究原始历史的专家,他发现了一个反论,认为麦兰肖恩不可能研制出“临时场”,因为研制工作中所必须的数学直到27世纪才能发明出来。
在得出此结论的同时,哈兰接受了一项任务,教导一名新加人的永恒者,一个“无知”的年轻人。这是个刚出场的人物,叫布林斯利·库柏,生于78世纪。哈兰的工作是教授他原始历史——他的老本行。不久,哈兰开始收集线索,但得出的结论不对。他意识到,必须教会库柏原始历史,让他返回24世纪去教会麦兰肖思创造永恒之境所必需的27世纪的数学。换言之,永恒之境这个能让人飞越数万个世纪的巍巍大厦是建立在一个反论的基础上的。
随着故事的发展,诺伊丝与哈兰的关系也更加复杂。我们发现,哈兰的理论在一个关键的细节上出了错。他根本不用教库柏原始历史以便其去教麦兰肖恩数学:库柏就是麦兰肖恩。
我们很快了解到,库柏确实生于78世纪,但他被送回到了24世纪,并在那儿遇见了麦兰肖恩。哈兰竭尽全力想教会库柏时空旅行的原理,但库柏尚未学会,麦兰肖恩便在一次事故中丧生。库柏无法返回自己的世纪了,情急之下,他便假冒成了麦兰肖恩,最后终于亲自创造了时空旅行。但是,哈兰、库柏、麦兰肖恩及包括被牵连在内的诺伊丝·兰本特和整个永恒之境,都处在一个不能被打破的时空循环之中。哈兰必须继续教库柏历史,库柏必须及时返回24世纪,发明时空旅行,从而创造出永恒之境,而哈兰出生就是为了教库柏,库柏又得及时返回……
不用说,是诺伊丝·兰本特的介入,才打破了循环。结果,库柏却被送到了错误的世纪,永恒之境将面临着不复存在的威胁。
而后,哈兰与读者一道从故事中的另一重要角色——超级计算机兰本·忒塞尔那里了解到了有关时空循环的一切。计算机做出决定,在库柏走错地方后,哈兰必须千方百计地找到他,并修正他的错误,这是永恒之境继续存在的唯一机会。哈兰同意了这个决定,但有一个条件:诺伊丝必须与他同行,且任务一旦完成,他们就能生活在一起。忒塞尔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他的条件。于是,哈兰和诺伊丝两人启程奔赴原始时代,寻找迷失在某处的库柏。
他们将库柏误人的时间缩小到了20世纪的前1/3。哈兰很快意识到,只能通过查找他专门收集的20世纪的杂志,才能找到库柏的具体下落。
这样,我们绕了一大圈,才看到阿西莫夫创作这部小说时所获得的启示。哈兰用了数周的时间查阅他收集的庞大收藏,企图找到点线索。他终于找到了,这是一则广告:
ALLTHETALKOFTHEMARKET
这则广告不仅每行的每一个字母由上而下连起来组成了原子弹(ATOM)这个词,而且在整个广告的边上还画了一个——你肯定猜到了——一形似蘑菇云的圈子:这才真正泄露了秘密。
这时,故事已接近尾声,但这里还有一个情节。哈兰带着诺伊丝去找库柏,他们来到了1932年,根本不见库柏的踪影。正当此时,哈兰突然给诺伊丝来了个袭击。他推断出,诺伊丝来自更为遥远的“超时”,这是永恒之境中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那里的居住者与永恒者们不相往来,也不允许他们进人那个时空。哈兰认为,诺伊丝的目的自始至终就是要毁灭永恒之境。尽管他很爱她,但他不能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因此他决定杀死诺伊丝。
阿西莫夫自然给我们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哈兰这次又出了点小差错。诺伊丝确实来自遥远的时空,那儿的人们也确实想毁灭永恒之境,认为这是最终消灭人类的关键。在他们看来,由于过份的小心,人类永远不会有所创新,最终将窒息在自己单一、枯竭的世界中——这与在基地丛书及其“帝国”小说中起基石作用的银河帝国的构想截然不同。
当然,诺伊丝说服了哈兰,不再管库柏。库怕被困在麦兰肖恩出生前300年的时代里,对一切都无能为力,根本不可能创造永恒之境。按照时光的本质,哈兰刚一决定不杀诺伊丝并与她一起留在20世纪,永恒之境立即消失了,只留下了男女主人公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个永恒之境尚未被创造出来的时代里。
许多评论家认为,《永恒的终结》是阿西莫夫所创作的小说中最令人满意的一部,同时也是最复杂的一部。这部小说完成后不久,阿西莫夫便开始创作《钢之洞》的续篇《赤裸的太阳》。该书于1957年出版时,《永恒的终结》已出版了两年。
《赤裸的太阳》的出版标志着阿西莫夫科幻小说创作生涯中长达14年之久的停笔时期的开始,在此期间,他只出版过一本少年科幻小说(《幸运儿斯塔尔与土星之环》,1958年)及1966年将剧本《神奇的旅程》改编为小说。
除去晚年创作的几部作品《诸神》和两部机器人侦探小说及另四部的基地系列,此章提及的几本书构成了阿西莫夫的长篇科幻小说全集。这些书至今仍畅销不衰。在过去的40年中,阿西莫夫的小说发行过多种版本,并被译成多种文字,销售量大得惊人。《空中卵石》在上市的前18个月中.就已卖出了13,000多册精装本。
在生命的最后10年,阿西莫夫重又返回到科幻小说文坛。虽然此间创作的几部书销售业绩都很一般,但他先前的11部重要作品(包括前三部基地系列和前两部机器人专集)数十年来却一直畅销全球。正是这些作品为他赢得了很高的声望,使他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早在1950年,坎贝尔就已经称赞阿西莫夫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幻小说家之一”。①1974年,书评家小约瑟夫·帕侨奇称:“对许多人来说,艾萨克·阿西莫夫这个名字就是科幻小说的代名词。”②
①《记忆常青》613页。
②小约瑟夫·帕侨奇:《艾萨克·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说》,纽约双日出版社1974年版。
那么,究竟是什么使阿西莫夫50年代的小说如此受欢迎呢?许多人对阿西莫夫的众多作品提出过口头批评,说他的故事太冗长、人物呆板、对话太多、动作太少、有时故事根本就不可信。然而,尽管如此——确实,所有这些不足在不同的作品都不同程度地存在——阿西莫夫的小说仍然卖得不错,并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热心书迷。从《基地》问世至今,科幻小说经历了巨大的变化,但不论从商业角度,还是从在书迷们心中的地位来看,克拉克、亨纳恩、赫伯特等老将们仍在该领域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而其中阿西莫夫无疑是最重要的。
我个人认为,阿西莫夫成功的原因在于他具有罕见的讲故事的天才。他的故事情节虽然错综复杂但完全可信,运用对话推动情节发展的技巧更是无人能及。但阿西莫夫最具特色之处,还在于他创造另一个世界的高超技艺,并且这个世界能够科学地自圆其说,富有逻辑性,引人入胜。
阿西莫夫的短篇小说通常都是些肤浅之作,构思简单。随便,惟有《夜幕》与几篇机器人短篇例外——基于机器人定律这一宏大构想之上的机器人故事当然不会是平庸之作。
在其最优秀的小说中,阿西莫夫创造了一种完美的故事节奏,他一步步地推进着情节的发展,犹如在由浅人深地解释一个科学原理。他的书面表达能力也很强,使读者立即就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并被他深深吸引。
有一位记者这么评价阿西莫夫的写作风格:
为什么我觉得他的写作风格如此与众不同?让我来告诉你,那时因为他是在与你聊天,而不是对你说教。他就在客厅里,坐在沙发上,喝着一杯晚餐剩下的咖啡。他只是顺便进来打个招呼。他是一个老朋友,一个能聆听你心声的人。你知道,他就是那种人,握手很有劲,笑起来满脸相子,但很亲切。①
①萨尔玛·杰曼门:《萨尔玛的通思》,摘自《波士顿环球邮报》?
当然,阿西莫夫的作品有的也很平庸,有些甚至还很愚蠢。在描述人物不同的说话方式方面,其能力之差无人能及。别的作家在形容人说话时从未用过那么多的副词——从“尖叫地”一直到“低沉地”。然而,尽管存在这些错误(他一直到老似乎都没能将这些错误改正过来,1993年出版《基地在前进》中,类似的副词用法随处可见),阿西莫夫仍是最受读者喜爱的作家之一。他讲故事的那种古老风格及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亲切,使他获得了很大的成功。不论故事情节多么只重技术和缺少人气,读者还是一下子就被他创造的世界深深吸引住了。
正如他从未真正提高过英语水平一样,阿西莫夫也从未丧失过自己强有力的表达能力。有趣的是,编辑们似乎也认为,只要是在合理的范围内,就无须去挑阿西莫夫的毛病,所以一些错误的语法也被故意保留了下来。他们认为,一旦改正了这些错误,阿西莫夫的许多小说就不再是“阿西莫夫式”的了。
在其创作能力达到顶峰时,阿西莫夫成功地将一部小说的各个方面有机地结合到了一起。《永恒的终结》代表着他创作的最高点,但他在1954年创作这部作品时,就已经意识到,自他18岁开始写作以来,一直源源不断的科幻小说创作灵感正在迅速地枯竭。
幸亏他还有其他的写作天赋。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从科幻小说领域退出后,他又开始了对非小说类作品创作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