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溯:……?
薛溯直接哽住了。
再转眼看江寻真。
江寻真已经走远了,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薛溯那口气直接卡胸口了,上不去也下不来。
就不该和她说话。
他心里想道。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考点。
江寻真这组人和今年新招的弟子对擂,今年新招的人不多,外门弟子的人数不到二十。
算下来,每个人只需要打四场上下。
很轻松。
为了方便安排比试顺序,外门弟子们身上都带了编号,宋轻监考时就叫号比试。
她拿了个小册子,先把每人的名字后写上对应编号,然后道:“外门弟子按编号顺序比试。”
说着,她又看向内门几人:“你们谁先?”
江寻真站着没动。
另外两个师兄有点怕宋轻,在宋轻眼皮子底下,莫名不想先站出来。
薛溯看大家都不动,倒是按了按腰间的刀:“师姐,我先。”
宋轻眼角抬了抬:“你是今年新来的,知道怎么比吗?”
薛溯顿了下,笑道:“那还真不知道。”
他说着,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擂台:“站上去直接打吗?”
宋轻:“……”
她打量了眼薛溯。
薛溯修为至少元婴,按他的修为,本身不该和江寻真一起分在这个“老弱病残”组,但他到底是新来的,所以分在这组。
她心说,那倒也不是站到擂台上就打,还是要让招的。
而且……元婴期新生不知道规则,会不会一下手没个轻重,直接把外门弟子打废了?
她想到这,摇摇头,点了下江寻真:“江寻真,你先来。”
江寻真原本站在树后。
闻言,她从树后走出来:“师姐,我也不知道怎么比。”
她语气不急不缓:“我之前没参加过武试。”
她从不参加武试。
虽入了内门,但经脉滞塞,修为是远远比不上内门其他弟子的。
出来和外门弟子对擂,若遇见比她修为高的,大概率还是会输。
若是输了,怕是很多人不服她这修为能进内门,要因此生出不少麻烦来。
她不想给净明院添麻烦。
但这都是上一世的事了,江寻真心想。
这一世她经脉通了,
所以以后的每一次武试她都会参加。
她这边正想着。
那边外门弟子们听她这么说,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她说这话是不敢先上来对擂吧,怕输了丢人,毕竟她也就筑基中期。”
“筑基中期?那昨天登天梯她怎么上去的?”
“说不定哭着求她爹了吧,毕竟是江道君的女儿,这修为都能被塞进内门,帮她过个天梯算什么?”
“哎,筑基中期都能入内门,那我筑基后期凭什么还是外门?都怪我没有个宗主爹。”
……
众人七嘴八舌,虽声音都不大,但能听清。
江寻真这种话以前没少听,她也不往心里去,心绪没什么起伏。
倒是宋轻皱了下眉,拔高声音:“都安静!管好自己,少在背后非议别人。”
这话一落。
众人都收了声,心说,怎么就非议了?
净明院都敢徇私让江寻真一个筑基中期进内门了,还不敢让人说?
瞧瞧,江寻真都不敢出来比试,心虚成这样,堵嘴又有什么用呢?
而这时,宋轻又开口了。
她对那群外门弟子道:“一号在哪?先上擂台。”
一号不情不愿地站出来。
他脸色不太好,四处看了圈,目光落在内门四个弟子身上。
他心说,内门弟子,个个都是金丹期,薛溯还是个元婴,他怎么打都不可能赢。
虽说让内门弟子来和外门弟子对擂,目的本就不在输赢,而在测试水平。
这里的每一个人,除了谢煊,都不可能赢。
但一号好胜心强。
他在新来的外门弟子里,是除了谢煊外修为最高的,筑基后期。入门短短一天,就已经很多人对他马首是瞻。
呼风唤雨的滋味太好了,如果能在这赢了内门弟子……
一号光是想想就激动。
他忍不住看向江寻真。
哈。她一个筑基中期的废物,他对上她肯定能赢。
如果赢了,说不定还能和别人说道说道,他都赢了内门弟子,怎么不能也进内门呢?
他想到这,出声阴阳怪气:“江师姐之前不参加武试,今年难不成也不准备参加?”
江寻真站在擂台下,掀了掀眼皮子:“怎么?”
她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好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号被她这无所谓的姿态弄得心头火起。
一个筑基中期,凭什么看不起他?
他捏紧剑,打量江寻真,发现她甚至空着手:“师姐都没带剑。看来真的不打算参加武试,是不敢?”
江寻真“唔”了声:“不敢?”
一号扬扬脖子:“是,你怕输给我。你这修为本不符合进内门的标准,若你输给我,就代表净明院徇私,不管是让你当内门弟子还是让我当外门弟子,都难以服众。”
宋轻皱了下眉:“净明院的规矩如此,入山挑战第一名就该进内门,怎么就是徇私了?”
她也不算为江寻真说话,毕竟她也觉得江寻真实力不高,不适合进内门。
但人家在入山挑战拿了第一,不管所用手段是否投机取巧一,进内门都在规则之内。
而这些人——
宋轻不悦地看了眼下面的外门弟子们。
明明自己能力不够,却非要觉得是命运不公。有本事也投机取巧在入山挑战拿个第一啊?
宋轻这时候已经完全忘了,她之前最鄙视江寻真用阵法过入山挑战的事。
一号被宋轻问得无言,梗着脖子不说话。
这时候,江寻真慢条斯理问他:“那要怎么才能服众?”
她唇角提了提:“我现在上来揍你一顿?”
一号气笑了,心说就你也配揍我?
一个筑基中期罢了!
他压住骂人的冲动,说出事先准备好的话:“你和我对擂,若我赢了,让我进内门。”
他说完话,就偷偷看着江寻真,生怕她不上来。
之前说那些话也是激一激她,想她和他对擂。
他的目的就是借着打赢她这事做文章,把事闹起来,借此进入内门。
他打她,简简单单,必定会赢。
就怕她不和他打!
他这边心里正想着。
那边江寻真多看了他两眼,表情有点奇怪,似笑非笑的:“行啊。”
这不是找揍吗?
她心说。
一号:?
答应得这么干脆?
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你确定?我可是筑基后期。”
江寻真点头:“嗯。我筑基中期。”
她说着话呢,脚尖一点,一个飞身就站到擂台上去了。
一号:?
这么迫不及待上来挨揍?给他送内门名额?
下边众人见状都神色古怪——
她自己都说了自己是筑基中期,这哪能打得过筑基后期!
怕不是靠着她爹的关系被塞进内门,根本没什么实战经验,不知道中期对上后期会输得多惨吧?
不知天高地厚!
一众人中,
薛溯抱着刀,懒懒散散靠在树上,目光掠过江寻真裙角。
他想起昨天晚上她打破无方师叔的结界。修为明显不止筑基啊。
啊。
她好像还挺迫不及待上去揍人的。
薛溯抬抬下巴,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转眼又看见周围人对她略带鄙夷,他心里竟生出些微妙的感觉。
好像只有我知道,她没有传言中那么弱。
他想道。
江寻真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她站在擂台上,转头问宋轻:“师姐,武试规则是什么?”
宋轻说:“各自用自己趁手的武器对战,尽量不伤人,点到为止,谁的脚先离开擂台范围就算做输,十个回合内不分输赢算平手。内门弟子要先让外门弟子一招。”
她顿了顿,想起两人修为差距,还是忍不住问:“你确定先来?”
江寻真点头。
宋轻就没再说什么。
她见江寻真空手,想了下,还是把自己佩剑抛给她:“拿着。”
江寻真闻言,有点意外:“嗯?”
宋轻说:“公平比试,别人有剑你没有,这像什么样子?”
这时候,剑已经落到面前。
江寻真伸手接住。
借剑并非宋轻的职责,她却愿意把剑拿给她。
而且净明院众人皆知,宋轻爱这把剑如命。
她看了眼宋轻,散漫的语气认真了点:“师姐。”
宋轻:“还有事?”
江寻真唇角弯了弯:“你人真的很好。”
宋轻:!
宋轻脸有点红。
江寻真这是今天第二次夸她了!
宋轻不习惯被夸奖,干咳一声:“可以了。比试开始。”
她话落,
比试就算是开始了。
江寻真按规矩让了一招。
一号想趁着让招直接解决江寻真,一上来就全力以赴,提剑冲来。
江寻真闪身躲开。
她身后的木桩被一号劈开条细小裂缝。
这就算是一招了。
第二招开始,江寻真就可以动手了,然而她却没动手。
甚至一连好几招都没动手,都是一号在朝她放招,而她就一直躲避。
眼看都第五回合了。
一号出招,再一次被她躲开。
一号忍不住说:“江师姐,若是接不住招可以认输。”
下面的人见状也忍不住嘀咕:“不行啊这。不会一招都接不住,只能躲吧?”
还有人低声道:“不会连筑基中期都没有吧?而且宋师姐给她的剑她都没拔,难不成不会用剑?”
一号听见下面人议论,心里更得意了。
他看江寻真不回话,于是又一招攻上去。
然而还不等他招式出完。
下一秒,江寻真脚步微动,一抬手,一道灵力打在地上。
紧接着,那灵力融入擂台地面,突然发出“轰”的一声。
一瞬之间白光乍起!
一号感觉到一阵极强的灵力,双眼瞪大。
与此同时,众人眼睛都被光晃了一瞬。
空气随之安静下来。
等光散去,再睁眼,就见——
擂台上只有江寻真一个人。
一号被震出擂台,整个人摔在地上,剑掉在旁边,直接碎成两截。
而江寻真根本没动手。
她赢了,毫发未伤,赢得很漂亮。
众人错愕片刻,过了会才反应过来。
江寻真刚才躲避的那几下,是在布阵法,最后一点灵力是启动阵法用的。
有人道:“这……”
另一人先出声:“这阵法很难,我以前在书上看过,不少元婴修士都布不出来。”
还有人看向一号:“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啊……”
一号表情很是僵硬。
他剑断了,但人却毫发无伤。
江寻真这分明是在羞辱他!
他挤出句话:“用阵法算什么歪门邪道?”
江寻真问宋轻:“师姐,武试不能用阵法吗?”
宋轻说:“规则里没有说不能用阵法。”
一号不甘心,又盯着江寻真说:“你就不敢堂堂正正用剑?”
宋轻也很好奇,同样问:“是了。你为何不用剑?”
江寻真漫声问一号:“你受伤了吗?”
一号臊道:“没有。”
江寻真手指蹭蹭剑鞘,很无所谓地笑:“那就是了。用剑怕伤到你啊。”
一号一口血哽在喉咙口。
他觉得自己没受外伤,但被她气出内伤了。
薛溯站着观战无聊,这会儿已经大剌剌蹲下了。
听见江寻真这话,他“嘶”了一声。
挺歹毒啊这嘴。
他又看她。
她拎着剑,身上穿着净明院的制服,白袍广袖,很是素净,但头上别了支昂贵的红玉簪子。
分明是偏清冷的长相,远山眉,高而直的鼻子,薄厚适宜的嘴巴,然而她眼睛是甜甜的杏眼,眼尾拉长,略略上挑,左眼下还有一粒红色泪痣,有种高高在上的娇矜感。
远了看是冷淡高傲,近了看却有明晃晃的利爪,薛溯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娘养的猫。
平日里不怎么理人,但时不时挠人一下,挺疼。
江寻真站在高高的擂台上,没看他。
她目光扫过其他外门弟子们:“还有人要和我比吗?”
众人脸色都很难看。
江寻真心里泛起一股恶意来,散漫笑道:“我也就是筑基中期,诸位要打赢我应该不难吧。”
下面人面面相觑。
宋轻说:“外门弟子按顺序来。一号到四号和江寻真对擂,二号是谁?”
众人闻言,又松了口气,看向二号。
二号是个少年,见众人看向他,他缩在后面,像个鹌鹑:“能不能三号四号先来?”
宋轻说:“可以。二三四号,自己做决定,谁先上来。”
众人目光又游离起来。
一号目光转来转去,看见谢煊的编号是四。
一号这会儿特别生气。
心想不管怎么样,都要让江寻真丢人丢个大的!
谢煊年少成名,是个天才,如今已破元婴境,总能揍江寻真一顿吧?
他咬咬牙:“谢师兄,你是四号,要不你先来?”
谢煊没说话。
江寻真站在擂台上。
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高高在上的,好像不再属于他了。
谢煊抬头看着。
过半晌,他点头,脚尖一点,飞身上擂台:“嗯。我先。”
这时候。
江寻真的目光才落在他身上,她眉头轻轻皱了下。
谢煊心想,他修为高,她哪儿打得过他呢?
她该怕了吧。
他想到这,朝她颔首:“别怕。”
就算她最近对他爱搭不理,屡次惹他生气。
但到底是他未婚妻。
她修为那样弱。他不会伤到她的。
谢煊想道。
江寻真:?
怕什么?怕你不死?
她抬着下巴,没说话,动了动手腕。
一阵风吹来。
擂台上二人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下面人原本嘈杂,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大家都收声了,四周也只剩下了风吹衣袍的声响。
众人盯住擂台,呼吸都不自主放轻——
这可是北荒谢氏的谢煊,年纪轻轻已突破元婴。
这回该江寻真输了吧?
也不知道她侥幸赢了一号,在那骄傲什么。
就算会阵法,那也只是筑基中期,遇见元婴修士只有求饶的份!
所以江寻真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有什么好傲的呢?不过是打赢了一个筑基后期的废物罢了。
等一会儿输了,看她还有什么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