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丛丛黄竹在绿意盎然的树木间点缀着,将溪畔的干打垒红土屋掩映得幽雅、古朴。
早先,溪畔的黄竹连成片,护着小溪,形成了一道坚实堤坝。李美群的娘家人,年届80的钟老汉告诉我们:这儿就叫竹坝村。李美群在此生育了唯一的女儿,然后,在此“马前托孤”。
这件事,曾经震撼整个苏区,钟老汉絮絮叨叨,讲述了那段流传很广的故事:
“哇,哇,”未满月的全列饿了,啼哭了两声。由于奶水不足,她瘦得皮包骨,哭泣也有气无力。
23岁、刚做母亲的李美群,笨拙地解怀,把奶嘴塞到全列口里。全列吸了几口,奶水空了,使劲吸,却吸出淡淡的血水。美群痛得抽搐了一下。
哪有奶呀。生产后,她饭量大增,却没吃一点营养品,每餐连饭都不能管饱。
全列歪歪小嘴,又啼哭两声。
李美群急得没有办法,只好学农村妇人,用米汤和米糊哺喂小全列。全列被呛,咳了起来……李美群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白发萧萧,已显苍老的婆婆。
婆婆视而不见,目光游移向庭院中那棵苦楝树。苦楝树,又开花了,渗出一股苦味。婆婆的心,比苦楝籽还苦呀。她知道,这个媳妇的心早就野了,巴不得插上翅膀去外面“疯”哩!婆婆没想错。李美群的心早已飞走了,连嗷嗷待哺的亲生女儿也拴不住她。
其时,正值1934年1月下旬。是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开幕之日。
本来,李美群无论如何也会去“红都”瑞金,参加这次规格极高的会议。作为一个农民的女儿,她被选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正式代表。
因为生产,她不得不缺席,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次代表大会上,缺席的她竟然被授予“扩红模范”的光荣称号,并被选为中央候补执委。恰恰在这个重要的日子,李美群生下了心爱的宝宝,真可说是双喜临门,喜上加喜。为此,李美群竟给女儿取名为“中全列”。
可是,女儿与革命,两者似乎不能兼顾。
痛苦的抉择,愈来愈近。
一场家庭矛盾,终于爆发了。
那天,李美群正在将零星布料拼凑起来,为中全列做件小衣服。
“美群,你真的要走?”婆婆隔窗瞧见,忿忿地问道。
李美群点点头说:“妈妈,你知道,我做月子,部里的同志们来看望了几次,那么多工作等我,我不去怎么行呢!”“可孩子刚满月,你的身体这样虚弱……再说,你把小孩给我带,我自己都要死的人,风湿病时不时发作,又酸又痛,走路都要人家照顾,连孩子也抱不动!美群,你留在兴国,也可以革命呀!”婆婆极力劝说。
“妈,你说得不错,我留在家里也可以做一些工作,可我是省委妇女部长,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候补委员,有更重要的任务呀!”李美群把声音放得特别柔和,耐心解释。
“重要重要,自己的女儿不重要。”婆婆忍无可忍,冲进屋子,“美群,你的心是真的蛮恶。美群,你想想你是哪年嫁给延章的?为了革命,你动员他一定要去当兵,连延章的命都在反‘围剿’中丢掉了。延章死了,你又嫁了个新老公,帮新老公生孩子,害得我一个孤老婆子侍候你做月子……”
婆婆一边淌泪,一边哭诉,不知不觉,把李美群的底揭穿了。“以前的事,我不说你也就算了。如今,全列总是你一根独苗,是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也想不管?!母亲你都当不了,你还当什么部长、委员,不晓你是怎么活的,真正是活了几十年,当得几十天哟!你如果一定要走,就带着她一起走吧……”
婆婆的话,声声是针,句句刺骨。
伶牙利齿的李美群,此刻哑口无言。因为,婆婆的话没错,勾起了李美群的无尽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