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姓杨,是越南柑塘之役中国主力师的一名作战参谋。
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六日,正值柑塘攻克战打得非常激烈的时刻,杨参谋不幸负伤。作为第二批战俘,他被押到了A看守所。
非常奇怪,杨参谋自住进A所起,就受到了越军的特别优待。其它中国战俘全部编排在大房间里住。所谓大房间,就是一间很大的房子内摆上若干张床,大伙都睡在一起。然而,杨参谋却不同,他一来就被安排到“优待室”。
那是一个小单间,与大房间相隔较远,那一排房子都住着看守所的管理人员。每天见一个戴眼镜的军人进进出出,而且吃饭还有越军专人送去。大房间的中国士兵开始以为他可能是当官的,所以待遇不同,可慢慢他们得知这位“眼镜”干部已经叛变了越军,向越军提供了我军的许多重要情报。
那天晚上,杨参谋被越军抓进了前线指挥所。当即,全指挥所的人都惊动了,能抓到中国一名军官是多么难呀!越军总指挥下令:“想尽一切办法让这军官开口!”
审讯在防空洞里进行。两名越军军官在不停地逼,总指挥“坐镇”当中,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杨参谋。
半个小时以后,杨参谋全部“招”了“供”:“我是×师作战参谋,姓扬,名××。我们部队的番号是×××××,他们分别在××地区作战……”
他讲得十分详细,直到越军总指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才停住。
为此,他获得了较大的自由,在看守所里享受了“特优”。
杨参谋叛变的消息传到难友当中之后,大家都感到非常愤恨。一位难友说,“学生官”确实靠不住,一副学生脸,这种人最容易叛变。另一位难友说,看他那“熊”样,我就知道是个“脓包”。
大家制定一个“章程”:不理他,不管他。如果发现他再出卖同志就揍他。
一天,一位难友被提审。提审中,那位难友仍象往常一样守口如瓶。可不知怎的,那越军突然说出他们部队的番号,并告诉他,若不老实交待就要受罚。难友心想,这番号是谁泄露的?莫非是那“眼镜”干的?他死活不承认。因为他知道,越军有时为了引发难友说话,故意唬大家。有的难友没经验,曾上过他们的当。
越军见他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也就把他放了。
下午,这难友寻了机会和“眼镜”相通了。他悄悄把“眼镜”拉到一旁:“你狗日的叛徒,老子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拳头!”
没等杨参谋反应过来,那小伙子的拳头便上了他的脸。当即眼镜被打破了一块镜片。玻璃扎在眼角上,鲜血直冒,好在眼睛眨得快,眼球没伤着。
杨参谋很想为自己辨解什么,可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难友见达到了预期效果,也就放了杨参谋一条生路,临走前挥了挥拳头:“这是小小的警告,如果再做不光彩的事,小心脑袋。”
杨参谋哭了,哭时没让难友看见。
事情往往就这么巧,就在难友惩罚杨参谋的第二天,越军对他的态度却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杨参谋被从宽敞明亮的“单间”赶了出来,押进了一个阴暗潮湿的禁闭室。他的“特供”也取消了,一日三餐的白米饭变成了白薯片。越军对他由原来的点头微笑变成凶神恶煞。
难友们不知是为什么。他们猜测,可能是越军已经不再需要他了,“油水”被他们榨干了。直到有一天,越军陈上尉对中国士兵训话时,他们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那天,越军突然召集看守所的全体中国士兵训话。他们“告诫”中国士兵不要“闹事”,不要和他们做对。最后,陈上尉说:“我军对俘虏的宽容是有限度的,对谎报军情,造成我军不应有的损失的人,严惩不贷!希望你们不要向姓杨的那样欺骗我们……”
难友们知道他们错怪了杨参谋,心里十分难过。
一个多月之后,杨参谋从禁闭室放了出来。这时,难友们见他面容憔悴,瘦骨嶙峋,那双没有光泽的近视眼深深凹了进去。大家好一阵心酸。
难友们把扬参谋紧紧围着,有的搬来竹椅让他坐下。杨参谋用一双茫然的目光望着大家,半天才喃喃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憎恨我,但我必须说明白:一个成熟的军人,要斗勇,还要斗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现代战争条件下,对越军的审讯紧锁嘴巴等于放弃了一次战斗的机会,至少我这样认为。”
这时,难友们象是醒悟了,说:“杨参谋,你是不是把我军的位置的编号给颠了个儿?”
他点点头,又嘲弄般地笑笑:“越军去偷袭我们师医院,结果正撞上了师侦察连。他们虽然没说,我估计准是吃了大亏啦!”
大家哈哈一笑,屋里的气氛一下轻松了许多。
然而,墙角边,一位难友却低垂着头。杨参谋见状,急忙走上前去。难友十分难为情:“我知道,你不会恨我的。如果晓得是这么回事的话,说什么我也不会打你。”
“过去的事就不说了。”杨参谋冲他笑了笑,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从此,“变节”的误会消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