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金辉一行三人,在去云南前线采访时了解到这样一个故事。
那拉口在望。
盘龙江由北向南静静地淌,七绕八拐出了境,那边叫清水河。红土凝聚力很强,流经红土地的江水,清澈动人,自视阔大的黄河流到这里恐怕也能净化许多。那拉口便是指负载这条清流的低谷地,不惹眼的几座白山包如同北方的沙丘。东西两架大山挟持着低谷地,东面叫东山,西面叫老山。这里统称老山战区,具体叫,则是老山方向、那拉方向、东山方向。
偏马炮兵观察所居高临下,视野开阔,看敌人阵地及纵深十分清楚。如果去一趟不上去看看是很遗憾的。上来,又很危险,我们看越军有多清楚,越军看中国兵就有多清楚。这里落过不光炮弹,还挨过一发小导弹,命中了,没炸。所以,当金辉他们站在敌人眼皮下照相时,主任不时催:“快点,快点。”
长胡子长头发长鬓角的炮兵副营长说:“没事了。”
他们问:“敌人不打炮?”
副营长哼了一声:“敢?!”
接着,副营长向他们讲了这样一个有趣的事。
一天,他们抓到一个越南俘虏兵,俘虏兵是对面山上一六八炮旅的士兵。他说他们旅长是中国女婿。早年间,中越两国友好的时候,旅长的一个亲戚在中国。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位中国姑娘。姑娘长得十分逗人喜爱,一见面,他们就好上了。那时,旅长才二十一岁。
翌年,他按照中国习惯,堂堂正正把新娘娶到了越南。那时,他在一个单位做行政工作,姑娘在一个橡胶场任会计,小两口日子过得红火而又甜蜜。那段时间,他每隔一两个月,总要陪“娘子”回娘家看看。在老丈人、老丈母的眼里,他俩是一对骄傲的“天使”。
自从边防有了战事,他们再也没到中国来。身为旅长,几十年的军人生涯又让他绝不可能去尽这份“孝心”。他在前方打仗,太太在后方守寡。每每只得靠那难得的“鸿雁”送点温暖。可是,每次来信,太太总免不了嘱咐:别干缺德的事,人家不打你,你绝不先打别人。尤其是家乡那块土地,你不能动一根毫毛。
虽然旅长不是百分之百的“疤耳朵”,可妻子的话他总是记得很牢很牢。自从他的部队上阵地以来,几乎没与中国军队干什么过不去的事。兵们说,他从不向丈母娘那个村开炮,似乎上司们也没逼他大义灭亲。
副营长说:“狗日的观察所在哪儿,有几个人都在咱们帐本上,敢动我,不想活了?”
牛皮哄哄,大炮自豪感。
低雾。
某炮兵观察所看不出去,侦察员往手心呸呸来了两口唾沫,蹭蹭上了大树,坐在雾上边的树桠上观察。
双方阵地相距百十米,越军阻击手说打他左眼绝不打右眼。他满不在乎,老子是炮兵侦察兵,看你敢动老子。
越军叭叭往树下开枪,想吓唬人。见唬不住,越军没了趣,不打了。果然没动他一根汗毛。
炮兵不稀罕你小目标,你老老实实缩着,可能顾不上你。你要乱蹦达,小心打你,第一个打你,用牛刀剁蚂蚁,看你怕不怕。
越军欺软怕硬,他们受了中国炮兵的气,往中国步兵身上撒。步兵若硬,他们就给中国老百姓颜色看。实在没有老百姓,就打庄稼,打耕牛。大概他们认为,这样总会有怕我的。
他叫刘同权,某炮团的团长。参谋们都说他杀心重。他们的书生气十足,常常被团长小瞧。想当佛,就别干军人这行,在这点上,刘团长算得上一个标准的军人。
同时,他又承认他会算命,他又总是很准。他只给越南算命。作战间隙,有时要等战果,他便摆出扑克牌算上一把,直到算通为止。他一算通,倒霉的总是越军。得到满意的战果,他要加菜,大家高兴高兴。加菜通常是鸡,想吃鸡又不想杀生,世界上没那样的美事。
他说:“当二十年的兵,好容易等上这场战争,本来我想走路(转业)。正好有个交待,给团队开创光荣历史,打出些英雄单位和个人。”
这次炮击,刘团长算命肯定畅通。
没等刘团长“发言”,越军又开始出“气”了,他直打老百姓的庄稼,毫无目标。
“娘的,没水平!要打韩冲老子来。”
团长生气了,装一批炮弹,一个齐射,敌人的大炮再不吱声了。
战斗进展得很顺利,敲掉七号工事后,九号工事的越军见逃也逃不掉藏也藏不住,慌了手脚。这时,一名士兵在工事前摇起了白衬衣。摇呀喊呀,声音就象破锣一样。兵们抬头探望,报告团长:“是打还是不打?”
团长说:“打。”
作训股长提醒:“敌人投降了。”
团长说:“五千米距离,我没法受降。”(此次炮击,共炸毁敌人十一个工事,毙敌二十多名)兵们说,团长打红了眼,连投降的俘虏都打。
团长说:“你们懂个球,他要是真投降,就大大方方走过来嘛。摇了旗就不打,说不定还是越军的一种缓兵之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