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团能攻善守,打仗历来是块硬牌子,响当当、硬梆梆。
一九七九年三月四日上午,这个团攻占二六四高地之后,接到师里命令:就地转入防御,做好继续战斗的准备。
子夜,团长安信将指挥所的全部人马转移到另外一个比较隐蔽的高地——一六三高地上。因为这天上午,指挥所受到了越军炮兵的袭击,电台台长李长生负了伤。
白天转移指挥所,目标太大,容易被敌人发现,整个行动只好在夜幕下进行。
工兵在前面扫雷,侦察兵在两翼侦察敌情并负责指挥所的安全保卫。
团长心里清楚,夜间行动有两点必须高度重视,一是地雷,二是防止越军特工人员的袭击。也难怪,异国他乡作战,地形生疏、情况不熟,许多实际困难光靠勇敢是很难克服的。
尽管安信团长在下属面前表现得那么刚毅,那么豪爽,那么充满信心和勇气,然而,在他的潜意识中,却时常暗流着一种恐慌和不安的情绪,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任务布置完后,他还觉得心里没有把握。这时,他叫来三个侦察兵、两个工兵,让他们先去闯一条路,然后,指挥所的全体人马再转移。
他的这一新决定,对于这五个开路的兵来说,或许太自私了一些。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他知道这五个兵很可能在探路中凶多吉少,说得“露”一点,他们是当“替死鬼”去的。可作为一名指挥官,他不光要为士兵的生命着想,而更要为整个战斗集体着想。几十人的指挥所,就是这支部队的“大脑”和“心脏”,失掉了,损失就会更大。这一点,他团长心里比别人似乎更明白。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五里山路,三名侦察兵、两名工兵不到两小时就走完了一半。
这时,报话机里突然传来侦察兵的声音:“报告团长,前面一百米处发现一黑色物体向我方移动。”
在一个半山坡上,侦察兵发现了敌情。
“注意观察,视情况予以消灭!”
团长当即下达了命令。
目标越来越近了,离侦察兵们只有五十米了。
“团长,可不可以开枪?”
“不要轻易开枪,先喊口令,如果对答不上再动手,最好捉活的!”
指挥所的所有人员都围在团长掌管的电台旁,大家的心一个个都悬着,手捏得紧紧的,汗水从手心冒了出来。
此时,除了电台的“兹、兹、兹”的电流声外,几乎一切声音都停止了。
空气凝固了。
“口令!”
“……”
“罗松孔烟!”
“……”
“咚!”侦察兵见目标已步步逼近了自己,不得不扣动了手中微声冲锋枪的扳机。
物体还在移动。
“咚咚!”又是两发出膛。
黑影仍在晃动。
“停止射击,咱们抓个活的,”三名侦察兵一合计,分成三路向黑影扑去。
工兵们在后边架起了机裕,掩护他们。
十米、五米、三米……
大个子侦察兵迅速跃起,大喊一声:“不许动,你被俘虏啦!”
“……”
其它两名助手见大个子扑上去了,也分别从左右两侧冲到跟前,一看,嘿,这哪里是敌人,原来是一条大水牛。
“一场虚惊。”三人相视一笑。
电波传到了团指挥所,众人苦笑一声:“唉!”
没费多少周折,指挥所便安全转移到了目的地。
战争这玩意儿,有时捉弄起人来,使你想都想不到,防又无法防。难怪美国士兵在第二次大战中,常常要在战前祈祷上帝呢。
按理说,有了一场虚惊之后,是不应该有第二场的,可那天晚上,偏偏就又演了一场“闹剧”。
折腾了几个小时后,大家的的确确疲乏得象泄了气的皮球。稍稍整理后,指挥所的许多人便席地而睡了。
当然,电台是不能休息的。
哨兵也是不能休息的。
“哗啦,哗啦啦……”
“谁?口令!!”哨兵发现离指挥所驻地不远的一片草丛中有响动,他边问口令边拉着枪机。
“谁?不答应,我要开枪啦!”话未说完,哨兵的枪响了。
夜间的枪声特别清脆,团指挥所再次沸腾起来……
“别动、别紧张,大家统一听我指挥……”团长一边招呼指挥所骚动的人员,一边朝枪声方向奔去。
“别开枪,我是来向你们投诚的……”
没等哨兵第二发子弹发射,那草丛中的人便开了腔。
他从草丛中走了过来,把武器放到了哨兵面前。又一场虚惊结束了。
不过,这次是人而不是大水牛。
安团长提审俘虏在全师都是赫赫有名的。三下五除二,这家伙的来龙去脉,全让他给摸得明明白白:
“我叫阮荣,今年十八岁,是越南某守备公安屯的上士班长。去年,我刚高中毕业,政府就把我征到军队,当时,我准备报考大学,可当地政府硬逼着我当兵,如果不去,就取消口粮和户口,最后抓我去修公路进行所谓的改造。我不愿去当兵,当局就把我逮捕了,并把我送到步兵训练团训练了三个月,接着继续去修筑公路直到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八日。我刚到这里时,越军机构对我这样说:任务非常紧急,所以要你们到北方,任务是和中国军队打仗。在战斗中,如果谁往后逃就杀谁的头。如果逃到老百姓家,抓回来就坐牢。我害怕打仗,也害怕杀头和坐牢,所以就跑来投诚你们了……”
东方已经放亮,又一个黎明到来了。团长命令侦察兵把战俘送走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望着那冉冉升起的晨雾,他自言自语地说了这样一段话:战争是逼出来的,战俘亦是逼出来的。看来环境可以改变一切啊!
或许,这便是他对那一夜忙碌的小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