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天没写字。一直感觉不太好。看到的事、记起的事,没有一件让我感动到想要动笔。玛丽·安贡努修女来探望过我,但我只是睡觉和服药。或许有人昨晚忘记拉窗帘了,要不就是夜班护士趁我没留意,早早拉开了窗帘,反正我今天早上醒来时,窗口的光是银色的。
一直有几颗零落的星星。树上的暗色叶子一动不动地挂着。没有一丝风。就是这个时段,在太阳升起前,你只能看到一小抹灰色正把黑暗擦淡,但仅此而已,没有蓝。这是我最爱在花园里干活的时段。我会看着迷蒙的沉静升离植物和木头人像。我会看着颜色浮现在拍打的大海里。就像在看着一天苏醒。
这一时段的名字似乎很有意义。我怀疑是“黎明前”这个词,但要是用那个词来描述我窗前这场神奇的光之洗礼,听起来很是不够火候。
夜班护士过来给我换止痛贴时,我在笔记本上写给她看。这种光叫什么?
夜班护士说,很可能叫“夜晚”,不过也可能是“黎明”,她很抱歉,在换班前她还有好多事情要顾及。我点头,表示我当然能理解。稍后,凯瑟琳修女拿着一杯水来敲我的门。
“我听说你想了解一下‘黎明’?我在电脑上查了一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我做了一点小研究。”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黎明之前的时段不叫“黎明前”。它就叫“夜晚”。但黎明有三个阶段,它们被称作“天文上的黎明”(看起来就像夜晚)“航海上的黎明”(光亮只够从黑暗里辨析物体)以及“世俗上的黎明”(这个时候,光亮足够让头脑清醒的人起床而不撞上东西)。
“但有人称它为‘银色时段’,”凯瑟琳修女说,“我最喜欢那个说法。”凯瑟琳修女移到窗边,向外眺望天空。她摸着玻璃,就好像在伸手去触碰外面的空气。“听听那些鸟鸣。在这样的早晨里走路,一定非常美好。如果我有朝一日能走路去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就会那么做。我会在黎明中走路。我猜我也会交到朋友。甚至和我不认识的人。”
六只白鸽飞过,它们看起来像落向大地的白色手帕。
凯瑟琳修女转过身来:“你在做什么,奎妮?”她大笑起来,“你已经开始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