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齐谐 藤生救雀

藤氏三郎,关西书生也。读书天德精舍北院,有雀巢于砖间,生雏五六,翼已成,未翱翔也。三郎时时投饭粒与之,众雀喜啄之,如是数旬。

一日午睡,梦有一奴跪阶下,曰:“老公有危厄,非先生不能救,愿抂驾光临。”生不解其意,将问其人。忽有高车促乘之,飘然如升空,直至一堂中,红帷翠帘,设榻延生。有一叟,年七八十,须发皓美,葛巾道服,携两童出,殷勤稽首曰:“我有大厄,愿赐一举手劳,事逼眉睫,不能犹豫。平生蒙鸿恩,未酬一毫,尚为不情之请,出不得已,冀救济之,他日有必所报。”言了潸然,泣涕如雨。生甚讶之,曰:“余关西一书生,单身客寓于此,无友无侣,复无亲戚,何以得救尊家之急?”言未毕,子女奔走:“仇入境矣,不去殒命。”悲泣叫号,满堂如沸。生益怪,曰:“仇者何?”叟曰:“我居此多年,上不事王侯,下不伍众庶,虽无秩禄之俸,自在收养之给,是以子孙蕃殖,世世占素封,虽洞天福地,不可过之也。何图顷者有一巨蟒,长数百丈,眼如百炼镜、齿如连利刃、鳞如缀铁版、舌如吐猛火,若吾曹五六入腹中,胍肫然瞬间消尽。昨已歼西邻同族,今将窥我居,请先生为奋一臂,不然,吾曹恐无孑遗矣。”藤生愕然,以为如此巨蟒,一人安得当之?欲救他,反自殒命,谚谓“不以腹易背”,不去偕葬于蛇腹,急振袂而出。叟与儿女捉不放,生怒一叫叱之,猛然梦觉,冷汗淋漓,气喘未定。

时斜日照檐,群雀甚喧。谛视,有小蛇,自檐间窥雀巢,相距仅尺余。一雀在后啄其尾,檐瓦仰耸,不能转身。生以为是也,急把长竿突蛇首,蛇不堪痛,翻然堕地,乃以藁索缚之,放后山数町之外,曰:“再来夺命,勿敢遗念于雀巢。”自是蛇不复来。久之,一朝群雀集藤生房檐,鸣如有喜。是日有命,登用某省试补,无几,进数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