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深夜哭泣:我快乐的妈妈在哪里?”

伽丽娅·斯帕诺夫斯卡娅,七岁。

现在是设计技术员。

记忆是有颜色的……

战争前,我记得一切东西都是运动的,变换着色彩。色彩通常都是鲜艳明亮的,而战争,保育院——一切都好像静止了,变成了灰暗的颜色。

我们被转移到了后方,全都是儿童,没有妈妈。我们走了很久,不知为什么走了非常久。给我们吃的是饼干和巧克力油,看得出来,人们都没来得及准备好其他的路上吃的东西。战争之前,我喜欢吃饼干和巧克力油,非常好吃。但是,在路上吃了一个月,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吃它们了。

整个战争期间,我都盼望着妈妈快点来看我,我们一起返回明斯克。我经常梦见街道,我们家附近的影剧院,我还经常梦见有轨电车的铃声。我的妈妈非常好,性格非常开朗,我和她就像一对好朋友。我不记得爸爸,家里早就没有爸爸了。

后来,妈妈终于找到了我,来到了保育院。这简直是太出乎意料了。让人欣喜若狂!我跑向妈妈……打开门……那里站着的是一个军人:皮靴、裤子、船形帽、军便装。这人是谁?这个人原来是我的妈妈,我简直高兴极了!这是妈妈,还是个当兵的妈妈!

她是怎么离开的,我记不清了,我哭得非常厉害,大概正是因为如此吧,我不记得了。

我再一次等着妈妈到来,等啊等啊。我等了三年。妈妈再来时已经穿上了裙子,穿上了便鞋。那种高兴劲儿用语言无法表达,你一下子就好像被什么抓住了,我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妈妈——这是天大的喜事!我看着妈妈,但是没有发现,她少了一只眼睛。妈妈——好像变成了某种怪物……在她身上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这是妈妈!从前线回来后,妈妈伤得非常厉害。这已经是另一个样子的妈妈了。她很少笑,她不再唱歌,不再开玩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了,她经常哭。

我们返回了明斯克,生活非常艰难。我们没有找到自己的家,我曾经那么热爱的家。我们的影剧院不见了……我们的街道也不见了……代替它们的——是成堆的石块瓦砾……

妈妈总是闷闷不乐的,不逗人笑,也很少聊天,大多时间都是沉默不语。

我在深夜里哭泣:我快乐的妈妈在哪里?而早晨醒来后我会微笑,为了让妈妈猜不到我流泪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