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这是米莉安的专属时间。
从房车停车场离开,米莉安向南走去,经过了翁达港的沙滩,转弯,朝着松礁岛走去。她在那儿发现了一个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夏威夷风情酒吧,位于另一个码头的外面——几十艘船的细长桅杆放置在那儿,如同古老、贫穷的墓地上的十字架一样。她真的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打破了命运的枷锁吗?或者她只是放缓了下降的速度——阿什利谈论的那架特技飞机仍然朝着坚硬的毫不退让的地面俯冲过去,只是这一次下降得缓慢(仍然致命)了一点儿?
现在,她赤脚坐在那个夏威夷风情酒吧里,心想,她真的应该把她的鞋子与小刀拿回来的。
那个酒保——一个肌肉松软的黑人,他的乳头戳着一件粉红色T恤的内侧——问她想要喝点儿什么,她说她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不过要很大一杯,并且要点火燃烧。
她等待着,环顾四周。渔网从天花板垂了下来,里面有一堆一美元的钞票,如同小鱼儿一样被困于渔网之中,几个陈旧古老的盐磨置于后面。两个女孩围绕着一个巨大的鱼缸——它看起来像是装满了稳洁清洁剂一样——悄悄地坐在角落。
他给她制作了一杯叫“古代水手”的饮品,装在一个夏威夷风情的玻璃杯里——那个大陶瓷杯看起来像一位愤怒的夏威夷神,其嘴巴为闪电,而眼睛像教堂的窗户。
那个酒保打开了一只长颈打火机。
饮料燃烧了起来。
火焰泛起了涟漪,蓝色的火焰。
她将其吹灭,然后啜了一口。朗姆酒、五香粉和柑橘,它爽滑、温暖,通常都会很不错,然而在加热之后,它在嘴里的感觉尝起来如同灰与醋一般。
大多数时候,她就让它待在那儿。她无所事事地在提基那凝固的脸上信手涂画着条纹。她的晒伤开始刺痛。她的腿一直抽搐疼痛——那条有人想将它锯下来的腿,那条有人用米莉安自己的刀插进去的腿。她的背也疼——那个地方有可能已经有了一个垃圾桶盖大小的瘀青。疼痛无处不在。脸、脚踝、胸部、脖子、心灵、灵魂。
她想再去取一杯饮料,相反,却放下了提基。因为有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
阿什利问道:“你会喝掉那杯饮料——”
为了给他看,她一饮而尽,“这是不是只是前戏。我知道你爱那些经典名著,不过说真的,你需要一句新台词。好腻啊!我真的觉得腻了。”
“我需要你上那艘船。”他说道。他的声音如同一把钝锯子在谷物上沉闷而缓缓地割着。
不足为道,而又易怒。“我需要给你看看。”他舔了舔嘴唇,“我需要让你受到伤害。”
“你已经让我受到了伤害。难道这还不够吗?”
他没有说什么,但答案是明确的:不够。
阿什利的出现并不是一个惊喜。
他的下一步动作才是。
他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说没有。事情是这样的。这是我的诅咒。我把它叫一种天赐,但有时它确实是一种诅咒,因为在人们行动之前我就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而且——”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很低沉,似咆哮一般,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让我生气。我希望不是我去让人们做那些事情。我想要一次惊喜。”
他把一个小零食袋随意地扔在了吧台上。
两个圆圆的、皱巴巴的肤色小球装在一个塑料袋子里。
米莉安觉得她的内脏在震颤抽搐。
不。
“那些都是伊芙琳的脚趾。”阿什利说,“这只是她的小脚趾。我觉得从那儿开始最好。如果你不跟我来的话,我决定把她一点一点地切掉,我切了两个脚趾。然后,我会去切剩下那些。接着是腿,再到膝盖,接着到膝盖以上,大腿中部,到臀部。然后,我再开始另一条腿。接着是手指、手、手臂——”
米莉安快速行动。
她抓起夏威夷风情玻璃杯朝着他的脑袋砸了过去。
或者说,尝试着砸过去。
甚至当她抓起玻璃杯的那一刻,他便已经伸出了他的假腿踢了出去。她屁股下面的高脚凳从她下面滑倒,她跌倒在了地上。
那个夏威夷风情玻璃杯从她手里滑落。
阿什利抓住了它。
在她试图站起来的时候,他拿着玻璃杯朝她的脑袋砸了过去。
她伸手去扶那个高脚凳,试图把她自己拉起来。人们都开始大呼小叫,阿什利哈哈大笑——一个响亮的、戏剧般的笑声。然后,他掏出了一把手枪,举在手中,空气中充满了枪声和尖叫。米莉安捂住了她的耳朵,试着爬行到门口,但他的手抓住了她的后脑勺,并把她拎了起来,他把枪抵住了她的下巴。
“别再这样了。”他咆哮道,“你跟我来,或者你的妈妈就会变成午餐肉条寄给你了。”
他放下了她的头发,然后朝着门口摇晃不稳地走了过去。
在他出去的路上,其中一个女孩爬在了她那死去的朋友的尸体之上。她在他经过的时候蜷缩了起来,他朝着她的脑袋开了一枪,她的脑袋与她的下巴分离了。
然后他走了。
米莉安抑制住了呜咽,然后爬了起来。
并跟随他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