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空犹如一片黑暗无穷的大海。公路循环围绕着其他的公路——如同动脉连接处一般。路灯晕染,弥漫了整个城市。
米莉安正在前往迈阿密海滩,她非常困乏疲惫。她靠边停在了沿途的一个加油站,补充了一些从机器里喷射出来的像泡沫状腹泻物一样、可能会让牙齿腐烂的廉价卡布奇诺作为能量。
这让她能够保持清醒。它非常有效。但它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她正沿着锯齿刀片跑步——仿佛她每向前走一步,每前行一英里,都是在为自己被锯成两半而努力,感觉她快要将她体内的一切都吐到她母亲这辆迈锐宝的座位之上。
她经过了一个水果摊,废弃的水果摊,散乱地摊在公路边。她看到了一个扭曲的夹心板的标志,她确定上面滴落的红色油漆写着“你好,米莉安”,但当她眨了一下眼睛之后,上面写的却是“橘子和香蕉”。
“你相信上帝吗?”
她内心震惊了一下,吓了一跳,几乎是突然冲进了超车道。一辆原色的皮卡车鸣笛蜿蜒驶了过去。
那个死去的浑蛋孩子坐在副驾驶座上。脑浆沾在他那破碎的头骨上,乱蓬蓬的头发贴在座椅靠背上。他手指上缠绕着一根长长的黑色羽毛,如同一个摇滚明星手持一个鼓槌。当他动的时候,他那浮肿的冬季夹克会因摩擦而发出咯叽咯叽的声音。
“走开。我不想和你谈话。”
“不过,也许你非常需要这次谈话。也许现在是时候问问自己一些事情了。关于上帝,关于宇宙,关于魔鬼。所有这一切。”
邪恶的波利……但愿魔鬼义无反顾地将你带走。
“我不担心这些事情。”
“你现在应该开始关心一下这些了,也许这些事情在担心你。”
高速公路一圈圈地环绕下来通往迈阿密。经过桥梁,她向前方眺望,看到了似乎非常宏伟巨大的白色建筑,然而之后她意识到了:它们是游船。史诗般的白鲸停靠在码头,一个接一个的,如同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
“我TM才不在乎什么上帝呢。”她说,“现在你说也许上帝在乎我,但我真的不认为他是这样的,我甚至真的不确定他是否存在。所以……”她耸了耸肩,然后打开了收音机。一阵突如其来的桑巴音乐充斥了整个汽车内部——恰咔砰,恰咔砰,嘘,嘘,嘀嘀叭叭——
但那个浑蛋小子把它关掉了。
“也许你站在天使的那一边。”他说道。他用那根羽毛的末端从他的牙齿之间挑出了一点儿红色的生肉,然后弹到了窗户上。啪。“也许上帝给予了我们自由意志,你站在了他那边。或者,也许你是叛军,哟。也许你是站在我们肩上的恶魔,搞乱了上帝的宏伟大计。”
“这种形而上的谈话真是想让我一个铁拳头打向你的嘴。”
“让我用另一个方式来描述一下这个事情。”他通过他牙齿之间的缝隙吸了一口气,“你活着吗?在享受生命吗?或者你死了吗?一个流氓收割者拯救了那些本来应该死去的人,而杀死了那些本来要继续活下去的人?”
“打个哈欠。”
“我知道这件破事困扰着你。”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它也困扰着我。”
“所以你承认了你是我的。”
“可能吧。或者,也许我承认,我在你的身体里面。或者说,你是我的。又或者是我们有着共同的大脑——特别是自从你把我的大脑从你的大脑里面吹了出去,噗!”
“如果你要继续讲下去,我就要开着这辆车冲向那个灯杆,然后撞成两半,把你留在路边的机械堆里。”
他俯身向她倾斜过来。她闻到了他的气息。它闻起来如同一只路毙的动物在肮脏潮湿的阴沟里腐烂发臭的味道。他轻轻拍了拍仪表盘上的羽毛末端,咔嗒咔嗒咔嗒,“我只是警告你,米莉安·布莱克。你已经与力量对抗有一阵子了。你已经和这个积木塔纠缠太久了,过不了多久,这一切都将会咔嗒咔嗒地倒下,前功尽弃。”
她板着脸,“什么力量?你到底要——”
一辆柠檬黄的玛莎拉蒂在马路中间阻拦了她,在飞速前行的过程中不停鸣笛。她转身回到了乘客座椅上。
入侵者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