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她弄哭了?”格罗斯基问道。
“我把她弄哭了。”米莉安回答道,把那个烟灰缸推来推去,如同两个守门员之间被推来搡去的冰球一样。她闭上了双眼,试图清空忘却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噪声、所有的记忆。她试图忘记那个故事的结局,然而怎样才能做到呢?这是一个被太多怪物阻拦守护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曾把我的母亲弄哭过一次。”格罗斯基说道。现在他站了起来,开始来回走动。米莉安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脚步很轻盈,仿佛他更像一个不倒翁气球,而不是一个肉肉的鹅卵石,仿佛他的骨头是空心的,就像如果他想要快速移动,他一定可以做得到。“当时我十七岁,我以为我自己非常顽强,我对她说了那个带有女性生殖器的肮脏字眼。我甚至都不记得到底是为什么了。也许是她不让我出去和那些家伙一起玩还是什么别的破事。于是我对她说了那句脏话。她掴了我一耳光,自那之后,我就觉得我脸上将会一直有一个手印,直到我毕业,直到我举办婚礼,甚至直到我的葬礼。她打了我之后,倒在了厨房的桌子上,默默抽泣。”
“这真是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这难道不是诺曼·洛克威尔的一幅名画吗?《矮胖儿子骂快乐妈妈遭耳光》?20世纪50年代真是一个天真的年代。”
格罗斯基这一次并没有笑,他只是用他那褶皱的眼睛看着她。韦尔斯插了进来。
“所以,你怎么办了呢?”这个有着一头如泼墨涂鸦的黑发的女人对米莉安说道,“你把她弄哭了,然后呢?”
米莉安说:“我走了进去,躺在床上,等待着。我的妈妈……还待在外面,好像会永远哭下去。那不是普通的哭泣,而是怨声号啕,上气不接下气,淹溺在自己的伤悲之中,无法自拔的那种悲恸哀鸣。我想过要回到那里,但我明明刚给自己找了一个安全出口,为何还要去毁了那个剧院呢?我仍然处于精神错乱之中,所以我等她出来。她走了进去。最终躺到了床上。然后,我找到了她的电脑。”
“为了去找出究竟谁租的那幢房子?”韦尔斯抢先猜道。
米莉安点了点头。
“然后呢?”
“我找广告就花了一些时间——但是你在火炬岛上找不到太多的房屋租赁。最后,我发现了它,然后给那个人打了一个电话。一个好人。也许是一个同性恋。我编造了一个关于我和我的男朋友彼得·莱克在那儿拍摄一部色情电影的草率瞎话。我说,全都非常有品位,大多是肛交,我觉得很有趣。他却不这么认为,这是关键所在。他生气了,然后我解释了一下,是啊,噢,我也很生气,因为那个导演逃离了那个小镇,并欠我们一张支票——然后我说,我们都应该给他打个电话,但我只有他的号码,他却不接我的电话。这样,嘿,你能不能帮助这个色情明星腾出一点点时间,给我他的另一个电话号码?然后他就给我了。”
“你喜欢撒谎。”格罗斯基说道。
“其实并非如此,真相往往更有意思。”
“但是,你撒了很多谎。”
“真相是一把锤子,而谎言是一把螺丝刀,一个更为优雅精致的工具。但是有些时候,你只是想撬一个锁,不想把窗户弄碎。尽管打破窗户会带来更多的乐趣。”
韦尔斯掏出一根烟,点燃它,把它递给米莉安,然后点燃了自己手中的烟,把胳膊肘撑在桌子上,脑袋斜靠在她的手上,“所以,你打了那个电话。”
“我拨通了那个电话。”
“然后呢?”
“那是一个俱乐部,在南海滩。一个叫‘飞碟客’的夜总会。”
韦尔斯突然神经紧绷,就是这个,“飞碟客。”
“啊哈。”
“所以,你做了些什么呢?”
“你觉得我做了些什么呢?我去了迈阿密。”
“那么你在飞碟客遇见了谁?”
“拜托,凯瑟琳。我想你肯定知道。”
现在韦尔斯真的陷入了紧张之中——下巴离开了她的手掌心,胳膊肘离开了桌子——有那么半秒钟她的眼神如此炙热,仿佛要把米莉安钉在墙上一般。但随后格罗斯基歪了一下脑袋,看着她,然后韦尔斯假笑着恢复了正常,“不,我不知道,所以我才会问你嘛。”
“我在那儿遇到了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