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个炭火烧烤架上传来一阵令人兴奋麻醉的虾和木板鱼的味道。史蒂夫去寻找餐盘,不过他似乎不知道将它们放在了何处。他告诉她,他有一个新的女仆——“古巴姑娘,肤色如同咖啡欧蕾,如夕阳一样美丽醉人,不过她总是重新摆放我的物品,每次去寻找的时候,如同寻宝一般。”
米莉安坐在露台的桌子旁。一个码头如同一张通往那深蓝色遗忘之海的红毯,向海湾水域延伸出去。
一轮满月高挂于夜幕之上,仿佛它会生出很多月亮宝宝,以及一圈星系。
有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她的手臂。她猜想是一只蚊子,不过在火炬的昏暗光线之下她根本看不到它。
史蒂夫把一个餐盘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拍打了一下那只蚊子。她的旁边放着一杯饮料,一杯粉红色的饮料。她怒视着它,“草莓代基里。”他说道,明显迷恋着那些该死的东西。她嗅了上去,然后推开了它——太过甜腻,太过草莓,太过粉红。她只是想要一瓶朗姆酒,那个家伙再次咬了一口她的手臂。第二次。接着第三次。
“嗷,婊子养——”啪,啪,啪。她收回她的手,希望看到一点油腻的蚊子污渍,但就这么小一个心愿却都没能实现。
“你是看不到它们的。”
“谁……什么?”
“小蚊蚋。身手敏捷的小臭虫。插进来,咬一口,然后它们带着你的鲜血飞走了。来吃吧!”他拿出一个长颈打火机,点燃了一个蜡烛香茅。化学的柑橘臭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她食欲全无——她的内脏已然收紧成倔强的关结,她也不知道为何。
她把餐盘推开。
“不饿吗?”他问道。
“我很好。”
他戳起一只虾,然后把自己的盘子推开了。
“真是一个有情调的夜晚。”
“我不会和你上床的。”
“我没这个意思。我们不是已经谈好了——”
“那现在这些都是什么呢?在一个近水月光露台之上的晚餐?也许对于经常和你一起玩的女孩来说这是一件会让她们感到惊喜的事情,不过我并不了解你,所以我开始觉得毛骨悚然了。”
现在,他看起来有点儿怒发冲冠。“我只是觉得你接下来还要开很长一段时间的车,你应该需要饱餐一顿。我要吃饭了。你不吃,我就可以吃掉整整两盘佳肴了,有何不可呢?唉,你真是一个刁蛮易怒、粗率无礼的家伙。”
“也许你以为我的名字叫‘粗率无礼’。”
“这只是一个——”他叹了口气,“这只是一种表达,一个陈词。该死的,我很抱歉,我伤害了你的感情。可是你的弦绷得也太紧了。像一个——一个——好吧,像一个绷得太紧的东西。”
“漂亮的比喻,海明威。”
“天啊,你比我妈妈更犀利。”
她板着脸,眯起了她的眼睛,“是啊。对不起!”
“你知道,住到这里就好像……你得学会放手。把它们放到水上,让它们被风带去更加遥远辽阔的海洋。我们在这个群岛上享受的都是美好时光。今晚花一些钱,潜一下水,做一条桥梁底下的鱼儿。或者只是躺着,什么也不做,静静地阅读一本书,或者抽着烟。”
“我不是那种‘放松冷静’类型的女孩。”
从海湾上拂来一阵风。火炬的火光瑟瑟震颤,窃窃私语。
“那么你是哪种类型的女孩呢?”
“带着遗憾的那种类型。”
“人们都会有遗憾。”
她傻笑道:“但却不会像我这样,兄弟。”
她最后还是拿起了那杯代基里,心想,好吧,就算它被下了毒,或是放了催眠药,或者他往里面尿过尿,那么这也是她不得不面临的一件事。她猛地一倾入腹。它很甜,太过甜腻了。莓果、糖、柑橘,都隐藏着糖尿病,不过,等待着她的是一杯清爽的朗姆酒。轰隆隆。它如一阵蓝色火焰穿过一洼汽油一样,迅速贯穿了她的全身。
她的牙齿咀嚼着冰块,咯吱咯吱咯吱。
她将空杯子倒置于桌上。
“你真的可以把它们推开的。”他说道。
“这是一个技巧。我是一名冠军。”她把她的手放在桌子上,掌心向上,“让我们开始吧。去完成这件事。你没有雇我去喝你的酒,然后用刀威胁你,并像一条会吼叫的蛇鲨一般朝你怒号,所以请把手放在我的手上,让我们一起跳上死神的地狱供电马车,看看那个骨瘦如柴的浑蛋会把我们带向何方。”
他凝视着她的手,“你想打个赌吗?”
“打什么赌?”
“关于我是怎么死的。”
“那多沮丧。”
“你看起来像那种喜欢沮丧事情的女孩。”
“是的。”她想了想这件事情,“好吧。我加入。你现在多大年纪,五十岁?”
“接近五十,四十九岁。”
“结婚了吗?”
“从来没有过。”
“那么,没有心脏病史。”她眨了眨眼睛,“你会吃很多海鲜吗?”
他挥了挥手臂,邀请她来见证他周围世界的庄重威严,“我就住在这里。显然,我会吃很多海鲜。”
“所以你有一个大狗肚子,但并不比你这个年纪的大多数人更糟,并且坦率地说,你甚至比他们好一点点。”
他咯咯地笑着,“这是你今晚说的最动听的话了。”
“住口,海明威。嗯。让我们来瞧一瞧看一看。我觉得你可能死于钓鱼事故,船毁人亡,鲨鱼攻击,被鱼钩到脖子等类似的事情。”
“我的确喜欢钓鱼。”
“好啦,轮到你啦。”她咬着手指甲,“那么,你赌什么呢?”
他噘起嘴唇,用手指击打着嘴唇,“癌症。”
“真无聊。”
“我只是觉得这个比较有胜算。”
“聪明的举动。癌症似乎是我们所有人的终结。”
“操他大爷的癌症。”他骂骂咧咧地举起了酒杯。
“所以,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赌注,是吧?我们把钱放在桌子上吗?”
他点了点头,“我觉得桌子上的钱已经足够多了。我觉得我不可能赢得比五千美元还要多。但我喜欢把它弄得像一个真正的赌注一样。如果你赢了的话,你想要什么呢?”
“我要带着吧台后面的那个瓶子跟我回家。”
“成交。”
“那你呢?”
他的嘴唇延伸开来,形成一个露齿的笑容,“我要你陪我度过这个良宵。”
“啊啊啊啊,你看这不又来了。”
“这一点你得承认,你开始喜欢我了。”
她的确开始喜欢他了。一点点。可能是这样。不过她没有承认。目前还没有。
“并且你不觉得我是池塘里最丑的那只鸭子。”
“你很老了。”她说道。
“我不老。我这叫调过味的。”
“有点儿太咸,有点儿太辣。”
他身体向前倾了过去,“我现在是有那么一点点辣。”
“我不确定你这是令人恶心还是想表现得性感,或者仅仅是倾斜了过来。”
“我不知道倾斜是什么意思。”
她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
火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朗姆酒点燃了她所有的齿轮,她心想,好吧,管他呢,有什么不可以的?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理解。也许这是一个坏主意。”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很擅长出馊主意。我加入。”
“我们握手就可以了吧?”
她把她的手放回桌上,他伸出手,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