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终于等到了那个时刻,一直如雷鸣般轰轰隆隆、无休无止的空中骑兵竞技表演,贴着屋顶飞行的“空中堡垒”引擎发出的爆音……所有这种愚蠢的雷鸣般轰隆隆的声音让你听罢不禁悲从中来……就这些!……结果……你变得郁郁寡欢……意气消沉……人们是不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消遣才导致神经衰弱呢?……在英国皇家空军的竞技表演下面,你是没有任何时间思考的……防空警报……汽笛……然后是连发射击……另一拨蚊式飞机又出现了!……所有这些从比云层还要高的地方俯冲下来的飞行器……循环往复……循环往复……一直到下面……一直到马路上……然后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重新一飞冲天……没完没了……让你特别想回家……但你已经没有家了!……啊,毁灭!生存!你已经被命运卡住……被夹钳钳制住……你还没有笑够……还没有折腾够、骂够!……你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干吗……毁灭,他妈的!……你已经完蛋了……不过,总得想个办法……强颜欢笑……苦笑……我要跟你们讲后面的故事……要是有可能的话!在我看来,我不是非得跟你们说不可……我的年纪……人性的罪恶……诸如此类……我宁可被人遗忘,在一个角落里死去,也不愿意煞费苦心地跟你们讲那些人,那些傻瓜,女人,多多少少有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大众号”观光船的那档子事就够我受的了……我相信,我再也不会为了你们去这里……那里……那些几乎难以启齿的地方……不会!……可是假如你已经被夹钳钳制住了……被命运钳制住……你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脱身的!……
总之……直言不讳吧……我最好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当然啦,公众的恶意会把我说的一切全都亵渎……扭曲……掺入可怕的谎言……而我到头来也只会把自己弄成一个臭名昭著的怪物……成为人们饭后的谈资……一个到处晃荡、回来时已经不知道该秉持何种态度的幽灵……应该说什么样的话呢?……当命运已经把你牢牢钳制住的时候,你除了老实交代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我见过许多人,他们跑来看我,他们跟我一样置身同样的处境,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说话都已经含糊不清,如此笨拙,还要充好汉!……我保证自己说的是实话!……他们羞愧难当,脑子糊涂……当你被钳夹夹住的时候,当你受尽屈辱,你除了老实交代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呢?……而且不要拖延……你的时日确实已经屈指可数了!“在这把年纪还想出名!”……所以,讲点故事吧!……他妈的!年轻人都很愚蠢弱智低能脓包……没错!……“年轻一代的化身!”很显然!因为他们还没有“成熟”……老鬼呢?他们的身上到处渗液,说话颠三倒四,对所发生的一切和即将发生的一切充满不可思议的仇恨和恐惧!……因为他们“成熟”过头了!……发绿的卡门贝干酪?长蛆了,滑溜溜的,散发出臭味,快快,放进冰箱!……放进配膳室!丢进粪坑!……所以你没有太多的机会跑到这些人、那些人中间去,翻来覆去地说你的那些废话……跑到那些老古董……那些一脸粉刺的年轻人中间?……胆汁……洋甘菊……毒液……棉花糖……没有人要!谁也不会要!到哪里都没人要!……我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形势所逼……我有义务……我养的那些宠物和莉莉……
阿西尔?……热尔特鲁?……多了不起!……把他们俩吊在同一根绳子上……看他们使劲蹬腿挣扎的样子……还有他们的那个小集团!……可是,首先我要把钱领到手!……跟这个要,还是跟那个要?……我在乎吗?……啊!不能让他们还没把钱付给我就拍屁股走人!……然后呢?……去死吧!……吊高一点!……干脆一点!……我会跑过去看他们的舌头……看谁的舌头最大,谁的舌头吐得最厉害!……这两个卑鄙下流、游手好闲的骗子!……可是要让他们把我的稿酬付清之后再断气!……从来没有人没还清欠债就去死,从来没有像他们那种狼心狗肺的恶棍……
我的诅咒并没有让我的大作有比较显著的进展!我的满腹牢骚和悲惨遭遇!你们是不会在乎的!当然啦!当然!……我们还是回到“雄狮”……先前我把你们留在了楼梯平台上……阿依夏·冯·罗米茨夫人……我帮她把女儿带回来了,那个年轻貌美的伊尔达……你们也许会感到吃惊?……可我是以临床医生、胚胎学家和种族主义者的身份跟你们说话……冯·罗米茨是个形象鲜明的贵族,颇具丢勒画作的风格,身材伟岸,器宇轩昂,而阿依夏却特别富有特拉布宗女子的味道……贝鲁特……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摆的,棕色头发,浅黑色皮肤,淫荡,像头母牛,跟丢勒没有一毛的关系……这两个人的联姻能生出一个如此俊俏的孩子吗?……啊!杂交充满危险……和侥幸……小伊尔达性情古怪,婊子气十足……贝鲁特……特拉布宗人的味道……还长着一头金灰色的头发……浅蓝色的眼睛,恰似北欧的仙女……冯·罗米茨男爵少校,他呀,被逼无奈才娶了阿依夏的……好像是……他把阿依夏玷污了……在某个地方……贝鲁特……特拉布宗……他被派往那里执行任务……累范特的港口对执行任务的军官来说危险重重……阿依夏委身于他……好像是这样!……好像……要是他不娶她并把她带回德国,她就得忍受命运的安排和当地的风俗习惯!……毫无疑问!……近东国家那些嫉妒心很重的男性会雇用宦官做刽子手……那个时候穆斯林的妻妾还没搞投票表决那一套……阿依夏算是死里逃生!……她的情况并不鲜见,近东国家的一些“骚货”在被绞死的前一天被欧洲贵族迎娶回家……喏,在巴登-巴登,还有后来在我们穿越德国的时候,我们看到很多像阿依夏一样的近东女子,还有中国-亚美尼亚,蒙古-士麦拿女子,她们全都摇身一变当上了伯爵夫人……或者女伯爵……那些军事专员可不只是那种仅会猎艳的好色之徒……越是有千难万险,他们越是热血沸腾!……他们会把古兰经、穆斯林的后宫、种姓等级、隐修院搅得天翻地覆……他们是一身戎装的魔鬼!……把什么东西都席卷一空!……
这种联姻带来的恶果,我可以给你们举个例子……我见过一些人跑到马索利埃街,我母亲家里,纠缠我,许诺给我巨款,真正的巨额财富,只要我对“新欧洲”计划的意图、内情、好处和深刻动机表现出些许理解!……这些跑到我母亲家的贿赂者也是像阿依夏一样的杂种,是普鲁士人和亚美尼亚人通婚的产物……跟魔鬼生下的怪物!就像在我们这里的那些跟魔鬼生下的怪物,已经做好一切准备的杂种,赖伐尔,孟戴斯……还有他们的亲密战友:纳赛尔!……我趁机问这些派来的信使……啊!他们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杂种!不是!一点也不碍眼!我以胚胎学家的身份跟你们说……他们真的非常出色,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是上校,身居要职,可不是那种无足轻重的上校哟!……长着亚洲佬的那种黑头发……乌黑发亮的发绺,跟赖伐尔一样……皮肤也像赖伐尔一样是茶褐色的……机灵、聪明同时又充满焦虑的杂种……这些机灵的杂种上校,他们也有事情要焦虑……他们的目光也像赖伐尔,但更年轻……他们本来也可以当选议员,完全可以!……在维特里或者特拉布宗……任何地方……在奥贝维利埃替代赖伐尔……在开罗替代纳赛尔……完全可以!这些杂种让我提心吊胆,我是有充分的理由的……在莫斯科接替托洛茨基!这些杂种虽然充满焦虑,但他们步履矫健,可以随时支配……接替庇隆或者弗朗哥!……他们前途无量!喏,就像伦敦的斯皮尔斯!……还有我们这里的孟戴斯-法朗士!……他们随心所欲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迪斯雷利……拉扎莱夫……雷诺……希特勒则无论在哪个方面都只是个半吊子,他是勃兰登堡的魔术师,是恺撒的杂种,是半个画家,半个蹩脚演员,幼稚、愚蠢、狡诈,半个鸡奸癖,还净做蠢事!……但他还是有那么点儿天资,他把所有的杂种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他的周围应有尽有,他动不动就提拔他们:这里一批上校,那里又一批上校……将军,部长,私人顾问!……你可以在他们中间发现许许多多长着杂种肤色的人,对这些人你不会抱任何希望……
啊!别问我那么多细节!……当然!……我要回来讲我自己的故事!……我只希望你明白那个冯·罗米茨的种族主义倾向何以不那么明显……他的婚姻便可以证明……可是结果呢?……得知他结婚没结对!……找了个黑鬼!……在巴黎发生的那场飞来横祸把他变成了一个充满刻骨仇恨的坏蛋!痛改前非!把他变成了一个百分之百的德国鬼子……你别再指望任何事!……我说的是结果!……
该死!……我的脑子去哪里了?!……那件骇人听闻的事发生在万森,不是在巴黎!……当时他和夫人,他们俩占了一个非常富有的犹太人住的那栋非常宽敞、非常豪华的小洋楼,那个犹太人度假去了……那栋豪宅坐落在万森森林边上,里面摆满了生漆家具和中国的古玩……犹如宫殿、博物馆和古董店……罗米茨一家舒舒服服地住了下来……这房子他们完全可以霸占一百年……但是,啪嚓!……“国防军之夜”!……罗米茨睡得正酣,夫人也是……你们听说过吗?……当那些调皮捣蛋的士兵从天而降,闯进那座宫殿,把冯·罗米茨从睡梦中拖出来,打他的屁股……啪!……啪!……手脚被捆绑……十个士兵一起打……屁股被打得通红!……我只跟你们讲众所周知的事,斯图普纳格尔耍的阴谋……“阳台打屁股行动”……此外,这次行动最精彩的部分,是赫尔曼·冯·罗米茨恰好是北部、东部郊区和茹安维尔的“最高警察统帅”和头号人物……他的管辖权还包括整个万森森林、圣芒岱和马恩河……那天晚上,他被人从床上拖下来,和他的妻子一起,被人体罚,屁股被打得通红!……你们可想而知,这种事他能不能容忍……这种侮辱他们永远也不能原谅!……另外,他还被降了军衔,降为少校!……你们看这事怎么就这么巧!……我们!……在他的绝对统治之下!脾气可好啦!我们,一千一百四十二号通缉犯!……他是不是在等着我们呢!太好笑了!在打什么主意呢?
我已经跟你们讲过火车站里的喧闹和欢歌……还有人们忍不住随地任意大小便的情景……没有一个地方干净,连厨房都在劫难逃……而在我们楼下,他们就直接尿在“套餐”餐馆里……已经发生了!……那又怎么样?又能怎么样呢?……这次再找到少校的时候,他不会是在那里打瞌睡了!不!啊!他密切地注视着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无论什么事……无论在哪里……罗米茨,他盯着每一个人!……阿依夏也一样!……穿着皮靴,带着她的那根粗大的马鞭!……他们再也不会在睡觉的时候被别人逮住……他们两个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无论如何,事实明摆着,我把他们的女儿安然无恙地带回了“雄狮”……我觉得,他们应该感谢我才对!我好像觉得……我可以等……但是,对他们这种被打过屁股被侮辱过焦虑不安满腔仇恨的阴险小人,我又有什么好等的呢?!……他们从来就没有打开声门说一小句类似这样的客气话:“多亏了您,大夫!……”呸!……他们总以为自己是征服者,没有任何理由跟我们客套……卑鄙的德国鬼子就是这样……就像英国人!……那是他们固有的丑恶的天性……态度轻蔑的征服者!永远都这样!不管是被打过屁股,还是没被打过!……说到这里,抱歉!我最好把嘴巴闭上!……有一句话都到了嘴边了……都忍不住要脱口而出了!……不管是对被打过屁股的罗米茨还是他那个肥嘟嘟的走路屁股扭来扭去的老婆娘一样适用……他这位穿着靴子、手执马鞭的天堂女神……他那两条看门狗……他的36号房……他的房间?……我这才明白过来……于是我下楼回到我们的那一层……走廊又已经挤满了人……整个楼梯平台……应该是经过罗米茨的许可……他手下的警察让那些人上来的……他让人把厕所重新打开……但已经没有坐便器了,拉尿的人直接对着洞口拉……很好!……没那么脏了……不怎么往外溢了,不怎么往楼梯平台那里流了…………如此一来,还是蛮开心的!也不用那么费劲地用布片去揩去吸了!我刚到11号我们房间的门口,楼下就传来一阵喧哗声……还有命令声!……“让开!让开!”好像在搬什么很重的东西上楼……上厕所的人都跑去看热闹……把通道堵住了……“让开!让开!”啊!可抬上楼的是个人……一个大块头……警察把他抬上来、拖上来的……好了!那人被绳子绑着……甚至上了铁链……那是什么样的铁链啊!……从脖子一直到脚踝!他是插翅难逃了!……啊!见鬼!我看清楚了!……是巴比庸特派员!他的脑袋!他肿得那么厉害!那样子……我差点就没认出来……肿得那么厉害,是原来的两倍、三倍!就像火车站那些士兵的脚!一定被那些德国警察暴打过!……我没跟你们说,这个巴比庸,我是认识的……是城堡仪仗队的特派员……贝当的特别专员……前途无量啊!……我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我通常情况下要费点时间才搞得明白……我想一丝不苟地搞个一清二楚……我是从立波学校出来的……“我们只能看见我们看的东西,我们只能看已经在我们意识里出现过的东西”……这个特别的巴比庸专员一直在我的意识里出现……有好几个月了……从他跟我说这句话时起:“怎么样,大夫?我们一起走!”我可以为自己说句公道话,我当时是断然拒绝的:“专员,您赢不了的!那是陷阱!……他们会把您押回来把您剁成肉酱的!还是留在城堡里吧!”得了!……他别无选择!……然后脑袋就变成了这样!……潜逃到瑞士,他并不是唯一持有这种想法的人……天哪!……这一千一百四十二个人个个都有……整个锡格马林根的人都只想着经由沙夫豪森逃往巴塞尔……可结局就是这样!……结局就是这样!……是在边境吗?巴比庸特派专员是在边境被抓的吗?……像这样被押回来!……本来有一个所谓的“蛇头”要带他越境的……“蛇头”在我们所在的地区是正常的、合理的,通过他们可以弄到香烟、吗啡和手电筒……但是你把自己交给他们等于自投罗网……德国鬼子、法国佬和瑞士人布下了天罗地网……巴比庸,他受到了惩罚!……我早就提醒过他!尤其是一个像他这样的“国家警察”又不是三岁小毛孩!……不是!……在这件事上,是德国人赢了……他们把他押了回来,五花大绑,还戴了手镣脚镣,他们把他丢在楼梯平台上……乓!……丢在厕所前面示众,以儆效尤,让所有的人明白偷渡去瑞士会有什么样的好下场!……我不需要了解细节……已经有近百人被抓……边境成了最危险的死亡陷阱!……每边二十公里……数百年来都是如此部署……谜一样的无人区!你会被法国、瑞士或者德国鬼子的边防军射杀……他们已经达成共识……一看见有人立马开火!……法国的抗德武装,德国鬼子的冲锋队,或者威廉·泰尔……狩猎开放期……谁要是敢冒险……偷偷摸摸……或者公开行动……砰!……打中靶心!不开玩笑!……不管是在白天还是晚上……靶子!……被探照灯照住了!……“喂!你,游客,站着别动!”射中,五花大绑,押上车!五秒钟搞掂!经典剧情……或者留在现场,尸体已冷……这要遵照柏林和伯尔尼的命令……或者押回鬼子的驻地,就像巴比庸专员一样,戴着手镣脚镣横陈在某个地方示众……让所有的人看个一清二楚,惩一儆百。
要是瑞士人赢了呢?……那就抛硬币吧!……那么,那家伙会被送到巴塞尔……一小段一小段地运送……然后,天知道送到了哪里!……主要是移交给法国国内的抗德武装!再从拉绍德封送到弗雷斯内!……不要相信报纸上说的什么全面战争……那是专猎傻瓜的漂亮陷阱……不管丢原子弹还是不丢……警察是永远也打不败的……他们还从来没有做到如此深入!“无人区”是特意保留的,以免把那些细微的联系切断……警察和警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之间都很客气很专业……即使是在最骇人的强大飓风下面……“别客气!把这只小兔子拿走吧!……”他们让你遵守一定的秩序……没有必要重申……一定程度的和平已经实现……战争就算是“全面战争”,也只是一些争端!对付巴比庸特派员这种事,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把他扣留检查,捆住,哪里来送回哪里……他们完全可以用稻草填充他的躯壳把他制作成标本,那样也很好!让他变成一个梦游者!一点声音都不会出!……他会在完全无意识的状态中到处游荡……他会随便看一眼他的“蛇头”……实际上是所有的“蛇头”,以及他们的脑瓜!你只要瞥一眼他们的长相,就会有一种已经被他们谋杀了的感觉……他们的眼神,他们歪歪斜斜的轮廓……可以说,我见过很多监狱,和那些腐败堕落的家伙,那些“天生的苦役犯”,“龙勃罗梭所谓的天生犯罪人的类型”,名副其实的博物馆藏品!可是,在这个德国鬼子和瑞士佬设立的“无人区”,你会发现这一类的家伙,他们像那种深入林区搜集皮货的皮货商,像克鲁马农人,他们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极有教育意义的临床实验室研究课题……“第四产业”……假如他们吃人的话,你们也不要觉得奇怪……当然啦,他们都是辅警……所有的警察和宪兵!……参与走私,你想要什么,他们都能搞到手!……所有这些腐败分子,有“隐形基因”的家伙,都是警察的眼线和“蛇头”……不管是在喀麦隆,那些俾格米人……还是巴尔贝大道上的那些侏儒,穿行于未成年人和可卡因之间,“便衣警察缉毒大队”……或者在伦敦的布鲁姆斯伯里,鸦片和堕胎,白厅1212……
我刚才跟你们讲到巴比庸专员,他们如何用绳子捆绑他,但为了绑他先要把他打晕……他戴着手镣脚镣,非常安分……你们可能会跟我说,会一遍遍地问我,一个专员,尤其是“特派的”……还不至于那么弱智吧!……竟然掉进了那样的陷阱?就算那陷阱设计得很诡诈也不至于呀?……啊!啊!对这种事他还是了解一些的,这是他的职业嘛!他只需看一下那些“蛇头”的丑态!那些面孔!……奸诈,背叛,衰败,疤痕……就像是化过妆,戴了狂欢节面具……造化不辞辛苦地给你们造出一些戴假面具的人……你们并没有意识到……可惜呀!……说大话,教唆者,吹牛,然后突然变得低声下气,阿谀逢迎……变色龙,蝰蛇,游蛇……他们就是集所有这些于一身的人……你盯着他们看,他们会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蜕变,盯着他们看好了!……啊,当然,你在拘留所和预审法庭上会发现不计其数的类似的家伙,反正差不多吧!……所有这些德国鬼子和瑞士佬“蛇头”一定是从某个地方回来休假的……边境监狱……瑞士……萨瓦……巴伐利亚……或者是“与特遣队决裂”的逃兵……在锡格马林根和我们就有十个……十二个经常打交道的“蛇头”……他们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一下子又重新出现……所谓的“休假”……休假,就是去康斯坦茨,在康斯坦茨待一个礼拜!……那是全德国唯一宁静的城市,唯一一座从未遭受过轰炸的城市,唯一一座像在和平时期一样一直灯火通明的城市,而且所有的商店都开门营业,还有啤酒店、餐馆……大宗的证券交易,所有的外汇,股票!……瑞士,法国,洛桑,还有法国游击队……再加上食品!东方的和西方的应有尽有!果酱,巧克力,罐头,鱼子酱……货真价实的罗斯托夫鱼子酱!……我没胡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有英国皇家空军的一支飞行中队负责空投!放在一起空投的还有所有路透社的新闻报道和一周的消息汇总……纽约,莫斯科,伦敦……总之,湖边的那家“和平咖啡馆”,奢华的露天咖啡座……你们可能会说,那还是值得一去的,那的确是一座仙境般的城市,非常有吸引力……巴比庸专员知道……他想去的就是那里……而且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哟!……还带着那个惹人怜爱的科罗蒂德……魅力无穷的科罗蒂德!……一个特别特别温柔善良的孩子……是孩子吗?……其实是大小姐!巴黎电台……播音员小姐!“风中玫瑰”节目主持人小姐……你们可想而知,她那些记录在案的罪行是什么!她给你们读过的那些文章……对着麦克风播出的那些诽谤性的文章……尤其是那一段不折不扣的诽谤文字:“戴高乐,大叛徒!砰!砰!砰!”……她赶紧逃命的原因很好理解!另外,她恋爱了,是的,她也恋爱了……她爱上了“迦太基的伟大毁灭者”……她历经千难万险寻找他,从马约门开始一直到康斯坦茨,找到了她那位伟大的毁灭者!爱的奇迹!可是,她投奔埃罗尔德的时机没选对,啊,压根儿就没选对!……他只想一个人待着,就一个人,埃罗尔德·迦太基!……她穿过游击队、抗德武装、塞内加尔部队和斯特拉斯堡的层层封锁,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他……而他只想一个人待着!就一个人!别的东西一概不要!他已经烦透了!他要把科罗蒂德打发走!……泪流满面的科罗蒂德!……他把她塞进火车厢……说他有朝一日会去找她的……有朝一日!……他草草地把她打发走了……他把她打发给了我们……只给萨比亚尼带了一句话……萨比亚尼的店铺位于锡格马林根最凄惨的地段,法国人民党的总部就在那里,快要死的人堆积得最多的地方……他们的大商店,商店后间,两扇玻璃橱窗……有一些证人会跟你们说的……比菲德里斯医院还要糟糕!那两个橱窗,挤满了不同年龄层的饥民,婴儿,老太婆……在严肃的布告下面……绝非那类花里胡哨的布告!我还从未见过写得如此严肃认真的布告!……今后的人们可能永远也看不到了,即使是在外国的劳教所里!……“千万不要忘记!要牢牢记住,党不欠你任何东西,但你的一切都归功于党!”……这就是必须让那些快要死的人明白的东西!那些多里奥的崇拜者!……说得直言不讳!古典风格!不是选举时的那种逢迎!……政党们上桌就餐时是个很特别的时刻,他们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再也不会把事情说得天花乱坠非要别人接受,不做凯列班……人民党总部的那些饥饿虚弱、把肠子和肺都咳出来了的奄奄一息者挤在那家店铺里能起到长久的威慑作用……不会再吸纳新成员!做什么事都要适逢其时!……现在要做的是把人们赶跑……科罗蒂德目睹了赶人的方式……她就被丢了出来……多么恶劣啊!…………那些死鬼聚集的橱窗边都不给她落脚……“去火车站,臭婊子!”臭娘儿们!……胆子够大的!……她跟他们说是她的埃罗尔德让她来的,他跟她说过他也会来这里!说好了的!去火车站?火车站?……她才从那里出来!……被他们从“死鬼店”里赶出来后,她回到了大街上……我跟你们说过那条街……发生过骚乱的那条街……她回到站台上,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来……孤苦伶仃、楚楚可怜的姑娘,陷入困境……跟数百名和她一样的女子在一起……全都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被工厂辞退的女工……老婆婆……那些老婆婆,我已经跟你们说过,她们不如说是在那里闹事的,她们攀爬、攻击火车头,睡在铁轨上……一点也不觉得丢人!年轻的那些依然很妖艳……科罗蒂德哭得像个泪人儿,但声音很轻,很是哀婉动人……巴比庸专员正好从那里经过,“车站执勤”!……一看见科罗蒂德,他的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尽管另外还有那么多年轻女子,跟科罗蒂德一样伤心,也在那里,坐在长椅上……但科罗蒂德,瞬息之间!瞬息之间!他的眼里就只有科罗蒂德了!……心脏:嗵!嗵!……不管她愿不愿意,必须让她品尝他的那份饭菜!……还没说上三句话……四句话!……他便向她发誓说他爱她!……会一辈子爱她!……巴比庸从来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那种许空愿的人!不是的!……不是的!……还没说上四句话,他们就开始山盟海誓……除了他们的爱情力量,还有柔情还有他们崇高的心灵之外……什……什么也不信!……告诉你们,我跟你们直说了吧,在那座火车站的站台和隧道里,并不只有下流的搂抱、肉体的沉溺和肮脏的苟合……巴比庸和科罗蒂德便是最好的证明……他们俩的感情,爱洛依丝、劳尔、贝雅特丽采会为他们的感情感到由衷的高兴的……那是在何等可怕的梦魇一样的环境下啊!……炸弹在半空中悬吊着……防空警报,警笛,尖利刺耳的声音恨不得把你的耳朵都一起削掉!……二十五趟军列的碰撞和重击……战地厨房的大呼小叫……四周的士兵,老婆婆,女工,还有婴儿……另外,当然啦,还有“莉莉玛莲”,和候车大厅里的那架强悍的钢琴……巴比庸,他的角色,他的工作,是说服那些老婆婆让火车开走……避免让冲锋队搅进来……让她们从轨道中间站起来……巴比庸,这个人一点都不坏!甚至可以说多亏了他,火车总能开走……几乎吧……尽管老婆婆越来越多……都一直钻到了火车头下面!……从他见到科罗蒂德的第一眼起,他心里就只想着她,眼里就只有她了……他要给她幸福,马上就给!……不是二十年后……要抚平她心中所有的忧伤……让她过上全新的生活……不是二十年后!……而是马上!……马上!……去瑞士,过上真正的生活!康斯坦茨!……梦幻般的生活!在这里全都生活在死亡之中!康斯坦茨,那里才有生活!……巴塞尔!……伯尔尼!……他们就那么决定了!一起走!第一个“蛇头”来了,嗬!……马上走!……马上走!他们在那边会有人接应的!……盼望已久!……爱的梦游者!……预料之中!……盼望已久!……沉醉于幸福之中!……为了幸福,勇往直前,闭着眼睛往前走!……恍若在梦中!……即使撞上了一棵粗壮的大杨树!……走到第七棵杨树时,便是瑞士了!……但是才到第六棵杨树,对不起!二十个德国鬼子警察!还有警犬和镣铐!……眨眼之间!……被抓住,被捆绑,被押上车,被带回!……现在,我看见他侧躺在那里!……变成了一根被链住的香肠!……从脖子一直链到脚踝……他蜷缩着有些抽搐……不是很厉害……镶木地板是干的,走廊不再是之前的那种污水坑……他们把他丢在那里,正对着厕所,要让其他人好好看一下,看个明白……这让我想起胡迪尼……奥林匹亚剧场里的胡迪尼……孩提时代的一些事情我一直记忆犹新……他是如何脱开他的链条,他!……还有其他跟链条一样的东西,挂锁和链环!非同寻常地缠绕在一起……巴比庸躺在那里,有气无力地抽搐着,所以他啥玩意都挣脱不了,永远都挣脱不了!……他侧卧着,被别有用心地放在那里示众,好让所有的人都能看见……整个身体都瘫在厕所前面……那些人上楼,从街上来的……啊!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话!……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所有的人说的都是同一句话:“瞧他们都对他做了什么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黑一块,红一块,全是瘀斑……你们可想而知,夏威埃·巴比庸,大家都知道他的!……从维希的时候起!……贝当的特别专员!……科罗蒂德也是大名鼎鼎!……从巴黎电台逃走,在火车站下的车!……“到哪里了?……白杨树!”科罗蒂德能记住的就这句话了:“白杨树!”她一边抽泣一边重复着这句话:“白杨树!白杨树!……”他被结结实实地捆绑着,流着血,鼻子贴着亚麻油毡,发出呼呼的鼾声……是的,发出呼呼的鼾声,他手上的铁链也许应该解开……他的手腕被铁链和另外一把挂锁反铐在背后……我知道,我也被人这么反铐过!……后来我的手腕也像这样被反铐在背后……我甚至还像那样铐着游过街,坐在囚车里……穿过整个哥本哈根,从西部监狱到警察总局,就为了问我是不是真的犯了这桩罪……那桩罪……此刻,看着躺在厕所前面的巴比庸,我尚不清楚……我仿佛看见阿西尔,莫里亚克,卢库姆,蒙特朗,莫朗,阿拉贡,玛德莱娜,杜阿梅尔,以及其他的政治狂热者,他们也没经历过!这对他们,可能大有裨益!……他们可能再也不会搞任何鸡尾酒会了!……被铁链锁着,在粪便中悠然自得!……老老实实的!讨论实质性问题!……词句和事物的价值意义!啊!我一定也会经历类似的遭遇!……有人说,要是稍微留点神,就能预知即将发生的一切……巴比庸像那样躺在楼梯平台上,鼻子紧贴着亚麻油毡,旁人除了能从他的遭遇中吸取一点教训之外,别的事情确实无能为力!挂锁?……当然,有挂锁!……但也许需要那把钥匙!……谁也没有钥匙!……大家在议论,但很小声……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不像在火车站里头议论的那么激烈……更像是教堂祈祷室里的信徒……大家主要是心疼科罗蒂德……“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可怜的小姑娘!……”对他倒没有多么同情……是他把她牵扯进去的!……确确实实!……考虑欠周,一时的感情冲动,他!……这是那些女人的看法!……她,值得同情,但他不那么值得!……要不是他,她就会在这里老实待着……他,就是个白痴!……害人的香肠!……首先吧,他是个警察!……在瑞士边境那不是胡闹吗?……哎呀呀!……他一定知道一些内情的!……无论如何……你不这么觉得吗?……还是个警察,竟然蠢到去捅这种马蜂窝!……证据!……证据!……只需看看他那个木头脑袋!……莽莽撞撞、冒冒失失!……不被抓才怪!……大傻瓜!……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她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我们只同情她!……“白杨树!白杨树!”可怜的小姑娘,不停地嗟叹……幼小柔弱的受害者……在白杨树那里被殴打我并不觉得讶异……马利翁也不觉得……他也去过那里,同一个地方!……侦察那些白杨树,那条被当作边境的小溪……当然,去那里侦察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有个礼拜天……礼拜天的话,警察,冲锋队,瑞士佬,游击队,都会胡吃海喝,然后呼呼大睡……你有一个不被他们发现的机会……尽管……尽管有警犬……他去过一次,带着地图……用铅笔画的地图,手绘的道路走向……那个赫赫有名的小溪边境就从那里……从第六和第七棵白杨树之间穿过……当时他没碰见一个人……一个机会!……多好的机会!……“要是想过去的话,我完全可以过去!”……过去了对他可能一点好处也没有,他在瑞士名气太大了!……无论如何,他看到了那个地方,那个“蛇头”带巴比庸和科罗蒂德去过的确切位置!可是那里对他们俩而言,却是个陷阱!……对不起!期待已久!在第六棵和第七棵树之间……
你们可想而知,巴登—瑞士这条边境的地图我们要多少有多少……城堡的图书馆有成箱成箱堆积如山的地图册,你可以花好几个星期翻阅这条小溪从一个世纪到另一个世纪的样子……它的七拐八弯……水坝,诉讼,争端……即使到现在争议都一直存在!……遗产一直没有结果……那条小犁沟变成什么样子了?……边境呢?……边境还在不在?……在第五和第六棵树之间?……从最先头的那座修道院开始……从最早先的霍亨索伦公司诈骗集团开始,一直到最近的那场战争……那种“道路走向”、村庄、边境和沼泽图集!……符腾堡,巴登,瑞士!……侵占,霸占,侵犯……一座农场,一小块土地,一个马厩,一个浅水滩……根据十万起绑架、抢劫、谋杀、离婚案,绝食,宗教会议来确定……数百年数百年的“君王事迹”,基于利害关系的婚姻,百姓的活动,王国的游记,十字军东征,然后是更多的绑架……更多的打劫……是不是像在吉拉东街打劫我家一样?……一百万!要恶劣一百万倍!……告诉你们,这个图书馆,文献收藏如此丰富,地图,道路走向,多得你都分辨不出哪是哪了!……即使你手上拿着指南针,也依然会迷失方向……你必须是边防警察才会知道一点点该从哪里通过这条该死的小溪!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他们把它变弯,再增加,然后再在这里拓宽一点或那里把它缩窄一些……已经让人认不出来了,就像巴比庸的脸……从一根电线杆到另一根电线杆之间的那段距离,你都有可能迷路!……再加上,我忘记跟你们说了,六个世纪的宗教界的强盗行为……修道院对抗修道院!从天主教到路德教,然后开倒车!……“我要榨干你的小磨房!……我要砍掉你的白杨!那树属于撒旦!……”结果就是紧张的拼图游戏,小溪,河湾,绕来绕去,你什么也找不到了,全都杳无踪迹!警察设置的陷阱,比比皆是……边境那边也一样……十三个世纪的假灌木丛,假篱笆,假人……星期天,我跟你们说过,你有微乎其微的不被人发现的机会……穿越过去看一下……但是平日里你必定被抓!甚至还没走到第二棵梧桐树……被德国鬼子、瑞士佬或者法国游击队捆起来……收拾!……有小溪,还是没有小溪,你都不用操心!……你变成了梦游者,就这些……仙境中的梦游者……你会玩得很开心……采摘一束束杜鹃花、蓝莓、金丝桃、仙女花!……还有仙客来!……马利翁在那里摘过……这里摘一点,那里摘一点……一边勘察地形!……然后从那里折回!……太神奇了!……那是在一个礼拜天……毫发无损!不过,我一直觉得他当时被人发现了,被拍了照片!就算是礼拜天,海关官员和警察全都花天酒地去了,那也不顶用……即使是礼拜天,照样有哨兵把守……你不知道他隐藏在哪里!也许就在一棵梧桐树上?……在一个木柴堆里面?……一个光电元件……每一个小土岗都安装了许多小玩意儿,地雷和触点……毫无疑问!……啪嗒!轰!……那个湖泊周围比比皆是……我不是很相信马利翁没看见任何港口……啊!他也不相信!……他对什么都不确定!……他对我说:“我从那里回来了,好吧!但我再也不会回去!……”我们每天都会接到去瑞士的报价……有些报价并不贵……两千马克……很有吸引力……而且还发誓承诺说抗德民众武装会等着我们、会笑脸相迎……会请我们吃一顿,给我们发放“抵抗运动成员证明”……还有地图,什么都有!……瑞士会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红十字”!盖世太保也特别体恤别人,欣然同意!……在沙夫豪森,佩约和让帝宗会把我们带去见佩蒂皮埃尔,然后我们都会拿到瑞士联邦护照……合法的!……我们只需跟着向导走,报到,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担心!……报价真的不贵!我看着外面侧卧在亚麻油毡上的巴比庸……我能想到他们是怎么对他的!……莉莉和科罗蒂德在帮他擦拭,给他包扎脑袋,喂他喝水……他渴了,要水喝……口渴是个好兆头……但周围的人不怎么敢接近他……他们上楼来看他,从楼下,从餐馆,从大街上跑来,看完就下楼了。
突然,我听见罗米茨的说话声:“好啦!好啦!”……是他,这“好啦!好啦!”是他的声音!他已经来了!……他看着侧卧在地上的巴比庸……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他什么话也不再说了……只是重复那两个字:“好啦!好啦!”……他摸了一下铁链,“好啦!好啦!”然后就走了……他上楼回自己的房间,上面的那层楼,带着他的狗……他一定是刚从火车站回来……他那层楼的楼面,在我们的房间上面……他停下脚步,伏在楼梯栏杆上……“大夫!大夫!”他在叫我……
“可不可以麻烦您一下……过一会儿……要是您有空的话?……”
“当然可以,少校!……当然!”
还有赖伐尔,我也得去看他……我还得去县长那里……还有,仁慈的上帝啊,还有菲德里斯医院!……菲德里斯有三四十个病情严重、卧床不起的病人!……还有那个九十六岁的博纳尔太太……另外还有三、四、五、六个病人需要出诊,他们在镇子的另一头!……我去,还是不去呢?……去县长家,也是为了贝贝儿!可以给贝贝儿弄些鸡骨头……我在县长家不遗余力地乞讨,我在县长家的厨房还是颇受欢迎的……我把猫抱给那位女厨师看,她很高兴……我把猫从袋子里抱出来,她喜欢得不得了……在厨房里由它发号施令……我们从厨房里出去时拎着满满一袋骨头……还不只是骨头……还有肉!……我和莉莉也跟着一起享用一点……县长嘛,我可以保证,他那里什么都不短缺……饮食标准没有降低……我知道他上的菜,我见过他的厨房……每天都有人给他送去二、三、四件猎物……而且都是上等货!……我看见有狍子、山鸡和丘鹬……黑森林里猎物多……猎物看守员都是他的人……县长和狩猎人……他吃的跟贝当一样丰盛……跟戴高乐在伦敦吃的一样丰盛……跟德国占领军司令部在巴黎吃的一样丰盛……跟明天的占领军司令部……跟游艇上的罗斯福……跟马德里的弗朗哥……跟“提托微笑餐馆”一样……这是第一站!贝贝儿回到包里,回旅店!……走啦!啊!先给老太太行吻手礼!
“再见,博纳尔夫人,再见!”
说完我就走了……回去后,我要上楼去罗米茨那里……他肯定想跟我说火车站的事……也许还会说到巴比庸……十有八九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