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的豪车驶入下曼哈顿区。
车子转上一条鹅卵石小路,再一个转弯进入一条弯弯曲曲的侧道。侧道一旁有家小小的店铺。店铺门上有一个草莓色的遮阳棚,遮阳棚上标着门牌号码,但没有店家的名字。店门上刻有太阳和月亮的图案。
“果园路四十三号到了,”司机说。
他的两名雇员先下车,然后帮维克多坐进他的轮椅。一个拉开店门,一个推着他进入商店。他听到轮椅铰链发出的咯吱声。
店内的空气有种陈腐的感觉,让人仿若一脚踏进了另一个世纪。柜台后面站着一个脸色苍白,上了年纪的白发男人。他穿着一件格子马甲和蓝色衬衫,鼻子上架着一副金属边眼镜。维克多看出来他是个德国人。因为常在世界各地旅行,他有很好的眼力,能够辨识出陌生人的国籍。
“Guten tag”,维克多用德语向他打招呼。
那人脸上露出笑容。“你从德国来?”
“不,只是猜到你是德国人。”
“哦,这样。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维克多移动轮椅靠近货架。他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钟表——落地大座钟,座钟,厨房钟,灯钟,学校钟,带闹钟和提醒功能的钟,做成篮球形状、吉他形状的钟,甚至还有一个做成猫咪形状的钟,钟摆就是猫咪的尾巴。自然,还有大摆钟!在墙壁上,天花板上,玻璃后面,左右摇摆,滴答滴答,这个地方的每一秒都充满了这样的摇摆。有一台布谷鸟钟,整点时,一只布谷鸟现身,随后十一扇小门里各自钻出十一只布谷鸟。维克多等小鸟回到门后,开口说话。
“我想要买你这里年代最古老的怀表,”他说。
店主拍着自己的嘴,思忖着说:
“价钱?”
“价钱无所谓。”
“好的……稍等。”
他转到柜台后,对一个人嘀咕了些什么。
维克多等待着。已经是十二月份了,离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圣诞节只剩几个星期,他决定给自己买一块表。他会要求把表上的时刻停留在他被冻起来的那一刻。在新世界醒来的时候,他会让手表重新启动。他喜欢这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安排。而且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笔好投资。今天的古董,到了几个世纪之后,肯定会更加值钱。
“我的伙计可以帮你,”店主说。
柜台后走出一个人,维克多猜他大概有三十多岁,瘦而精干,黑色的头发剪得乱糟糟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套头衫。维克多猜测着他的祖籍。高高的颧骨。鼻子有些塌。中东?或许希腊?
“我想要看看这里最古老的怀表。”
那个人闭上眼睛。他好像是在思考。维克多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看了看店主,店主耸耸肩。
“他非常懂行,”店主小声告诉他。
“好吧,只要不花一辈子时间就可以,”维克多说。想起了什么,他笑了,好像是对自己在说,“或者再过一辈子。”
“再过一辈子。”
那人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