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生怕袁朔走了,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彩虹屁。
袁朔就这般安安静静地听着,既没有应答,也没有离开。
昭然说着说着,肚子渐渐不疼了,困意和疲惫感来袭,她缓缓闭上了眼,嘴里嘟囔着什么,后来渐渐没了声音。
月光照在床上,许昭然的脸清晰可见。
她的眼睫长长的,上面挂着晶莹的泪珠。睡觉时嘴巴偶尔嘟起,嘴里不知在嘟囔着什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袁朔盯着她看了许久,实是好奇,凑近听了一句,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夫君……袁朔……”
袁朔的目光一下子变了,他静静地盯着昭然看着。
许昭然一直在长公主的羽翼下长大,被长公主千恩万宠。她性子虽然骄纵,脑子却也单纯,不善于伪装,喜怒都在脸上,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若她真的与英王商议好要对付他,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一丝端倪。
只是,她最近的举止着实奇怪,又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袁朔目光沉沉。
他能相信她吗?
第二日一早,昭然醒来时已近巳时,这一觉她睡得无比香甜。自从来了月经,她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香甜。
唯一不好的是床上很吓人,一片狼藉。
“我要沐浴,准备热水吧。”
阿满震惊地看向自家郡主。
“郡主,您昨日刚来月事,今日就能下床沐浴了?您肚子不疼了?”
以往郡主来月事,至少要痛上三日,在床上躺三日,吃什么药都不管用。这一次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昭然:“嗯,不怎么疼了。也不是沐浴,就是擦洗一下。我昨晚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不洗洗太难受了。”
阿满为自家郡主的变化感到欢喜,笑着去准备热水了。
等昭然从里间出来,床上的被褥已经换成了新的。
昭然一整天都神清气爽,结果到了下午肚子又有些不舒服,晚上肚子又加重的倾向。
她连忙让阿满去打听袁朔回来了没有。
得知他在书房,赶紧让厨房煮了一碗馄饨,提着食盒去了前院。
虽说现在不太痛,吃些药也能缓解,可吃药哪有吹男主彩虹屁效果好啊。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好,还不用担心有什么副作用。
刚到院门口昭然就被拦住了。
“我给夫君送些夜宵,劳烦通报一声。”
守门的侍卫受宠若惊,忙道:“郡主客气了,小的这就去通报。”
不多时,侍卫回来了,恭敬地道:“郡主请。”
昭然很快来到了袁朔的书房里,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书房里挺简单的,有几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屋里还有一张宽大的桌子,袁朔正坐在桌前处理公务。
袁朔打量了一下许昭然。
见她面色虽不似平日红晕,但比昨晚好了许多,可见今日当是不痛了。
“郡主怎么过来了?”
昭然指了指阿满手中的食盒,道:“我听说夫君正在处理公务,这么晚了,想必饿了,便让人煮了一碗馄饨。入秋天气寒凉,不如吃些热乎的东西再忙吧。”
关心的话语一出,昭然身上的疼痛感消失了不少。
袁朔瞥了一眼食盒,应允:“好。”
阿满将食盒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昭然抬手打开食盒,正欲从食盒中端出来混沌,触碰到碗的一瞬间被烫到了,她连忙缩回了手。
袁朔忙道:“郡主小心些,还是微臣来吧。”
昭然也没逞强,放弃了。
袁朔从食盒中将碗端出来,拿起一旁的汤匙吃了起来。
昭然闲着无事,随意问道:“好吃吗?”
袁朔:“嗯,好吃。”
又吃了一个,想到那日在刑部大牢的事,他问了一句:“郡主亲手做的?”
昭然:“不是啊,是刘婶儿做的,你一直吃她做的饭菜竟然没吃出来不同吗?”
袁朔:“微臣对这些不太讲究。”
昭然正欲回话,眼珠子转了转,故意说道:“哼,我可真是伤心啊,夫君竟然尝不出来我的手艺,以为旁人做的和我做的一样,往后我可不给夫君做了。”
袁朔拿着汤匙的手微顿,抬眸看向坐在一侧的昭然郡主。
她眼睫极长,眨眼时像小扇子一般忽闪忽闪,灵动可爱。
“郡主千金之躯,本就不该亲自做这些事,往后还是交给旁人去做吧。”
昭然:……
把天聊死了。
“那怎么行,我心悦夫君,乐意为夫君做饭菜。”
这一次袁朔看得分明。昭然郡主嘴里说着喜欢他,眼里却不见几分爱意,倒像是在逗弄他一般。
袁朔面无表情:“郡主高兴就好。”
昭然:……
哎,他连应付都懒得应付她。
因为送饭,再加上刚刚说的彩虹屁,昭然现在神清气爽,她也懒得和袁朔说话了。等到袁朔吃完馄饨,昭然提着食盒离开了。
昭然刚刚离开,一个黑衣人闪入了书房中。
袁朔看向下属,问:“查到了?”
黑影难得犹豫了一下,答:“没有查到英王的人出入那间蜜饯铺子,倒是查到郡主身边的人常常去铺子里。”
袁朔神色变得凝重,重复了一遍:“郡主?”
又确认一遍:“昭然郡主?”
黑影:“是。昭然郡主身边有个得力的小厮名唤四喜,经常出府为郡主买些零嘴,那名小厮几乎每个月都会去上一回,每次在里面至少待上两刻钟才会出来。”
买个蜜饯并不需要那么久,尤其是常去的话很快就会出来,除非在里面密谋什么事。
袁朔:“那名小厮如今身在何处?”
黑影:“死了。”
袁朔面色沉了下来:“怎么死的?”
黑影:“四喜跟着郡主陪嫁到袁家,在您和郡主成亲的第三日,也就是您陪郡主回门的那天早上,他借口出门为郡主办事,再也没回来。属下在城郊的树林里挖出来他的尸体。”
这么巧,死在了黑衣人被抓的第二日早上。
袁朔久久没说话。
假设黑衣人是许昭然的人。许昭然得知黑衣人被抓,所以去刑部大牢中观察地形准备营救,结果却发现大牢森严很难救人,于是放弃了。随之她将怀疑的对象转移到英王的身上,自己成功脱身。
若果真如此,这一切倒是能解释得通了。
只是袁朔有一点想不通,许昭然为何要盗取器械图,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昨晚月光下她泪眼婆娑脆弱的模样,袁朔陷入了沉思中。
昭然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列入袁朔的怀疑对象中。去了一趟书房,她身心舒畅,回来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昭然和袁伯信夫妇一同带着袁子路去了竹林书院。
康王长子华郡王恰好在书院中,得知昭然来了,特意见了她一面。
见面后,华郡王目光在昭然身上停顿了片刻,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
瞧着华郡王审视的目光,昭然无端有些心虚。
只听华郡王淡淡道:“你倒是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昭然心头一跳,张了张口试图解释。
还未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华郡王:“不过还是配不上他。”
他?指的是谁?
袁朔,还是英王?不管是谁,这都不是一句好话。
昭然秉着不多问就不会多生烦恼的原则,没有刨根究底,她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人总是会变的嘛。”
华郡王不欲与昭然多说,端了茶。
昭然识趣地退了出去。
回到袁府后,昭然好好地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天色已暗。她坐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和阿满聊着天,不着痕迹地询问她关于原主的一些事情,以及京城的事儿,以免以后露馅。
正说着话,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动静。
“见过大人。”
袁朔竟然回来了?
天还没黑透,他今日倒是回来得早,当真是稀奇。
很快,袁朔掀开帘子来到了正房中。
“郡主。”
“夫君,你回来了。”
双方打了招呼,袁朔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昭然面前的桌子上。
昭然这才注意到袁朔今日不是空手来的,手里还提着东西。不过,这油纸包里是何物。
“这是什么?吃的吗?”昭然疑惑地问道。
袁朔看向许昭然。据黑影调查,许昭然很喜欢吃王记的蜜饯,每个月都要吃上一回,怎得会不认识他拿来的东西?上面分明清晰地印着王记的标志。
她在伪装。
阿满眼睛立即亮了,笑着说:“郡主,这是王记的蜜饯,您最喜欢吃的口味,您不记得了吗?”
这是原主爱吃的,并非昭然爱吃的,她又怎会记得。为了不露馅,她脸上适时地呈现出来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哦,王记的,我当然记得,他家蜜饯很好吃,口味很独特。许是今日睡多了,眼睛有些恍惚,刚刚没看清。”
许昭然的反应着实奇怪,袁朔心中的怀疑多了几分,但嘴上说道:“子路入学的事多亏了郡主,微臣听闻郡主喜欢吃这家的蜜饯,特意为郡主买来品尝。”
昭然眼底划过一抹疑惑,疑惑一闪而过,很快她便露出来笑容,道:“哇,夫君对我真好,还特意为我买蜜饯。”
袁朔仿佛真的只是为了感谢昭然的,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了。
“微臣书房尚有公务未处理完,先去忙了。”
昭然笑着跟袁朔告别:“夫君慢走。”
袁朔一走,昭然脸上的笑立马落了下来。
这件事不对劲儿!
按照书中描写袁朔早已知晓她与英王之间的事情,对她厌恶至极。只是他善于伪装,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直到最后一击致命。
自她醒来,这个误会并未解开。虽说她最近一直在夸他,还给他做好吃的讨好他,甚至将他的亲人留在了京城,为他弟弟妹妹的未来做打算,可他这种心志坚定的人绝不会轻易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
说不定还会怀疑她的用心。
袁朔绝不会无缘无故关心她,还送她吃的。
昭然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蜜饯上。
这蜜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