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宋宁被她轻轻一唤,方有些回过神来,瞧着一脸欢欣的姜云,突然低了头,面上说不出的凄迷。

姜云见他神色有异,快步上前道:“阿宁,你怎么在这儿?”

宋宁闻言背过身,往回走了两步:“叶将军唤长姐有事,遣我来看看。”

姜云点了点头,跟在宋宁身后慢慢走着,心想:“此处距匪乱之地已不过百里,可不知叶大哥是否已有了安排?”

虽然上次被狠狠斥责过,但在姜云心中,对叶琛并不恼恨。

她十分钦慕叶琛为人,这几个月,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带兵的经验和处事的道理。

况且叶琛那席话,也句句在理,是为她在军中长远做打算。

姜云正想的出神,不想前头宋宁忽停住了脚步,一个不防,前身便撞上了他的后背,鼻子被磕的生疼。

“啊!”

姜云捂着鼻子退了两步。

这小子,身形发育极快,已比自己高出了大半个头,虽看着劲瘦,但一身肌肉硬邦邦的,姜云柔软的鼻骨磕撞上去,立马就红了。

她正揉着鼻子,忽听宋宁轻声道:“长姐喜欢陆离吗?”

姜云闻言一怔。

宋宁本停下了脚步,看了她会儿,但说完这句又继续往前走了。

姜云看着宋宁背影,面上有些微臊。

这算是撩汉子被弟弟听了墙角吗?

但好在宋宁背对着她,也看不见她神情。

姜云微咳了咳,顿了下反问:“那阿宁喜欢陆离吗?”

“不喜欢。”

宋宁倒是答得没有任何迟疑,冷冰冰的,连脚下也未曾停歇。

“为何?”

姜云闻言有些诧异,快步与宋宁并肩,偏头看着他。

宋宁薄唇微启,张了张,却终未说话,又听姜云轻轻道:“嗯?”

听着这句“嗯”,宋宁突然想起了上次姜云与他道歉时,说的那句“嗯”。

那一句,长姐说的软软糯糯,听得让人有些酥麻,就好似痒到了他心里一般。

但这一句,长姐问的毫无情感,只带着些疑惑和探究,而一想到这追根溯底的源头还是因为陆离,宋宁就不免有些心烦意乱,只面色更冷,胡乱道:“这个人,阴险狡诈,配不上长姐。”

姜云听了他这话,却是捂唇笑了,顿了顿,又弹了弹他的脑门:“真是孩子气。”

宋宁捂着额头,转头看了她会儿,眼里十分复杂,过了半晌,却终未说话,转身快步走了。

姜云看着宋宁疾去的背影,又想着他那个复杂的眼神,不禁微微一怔,撅了唇。

这小子,脾气越来越大了……

姜云到议事营的时候张鲁已到了,见着她来,一贯的气不打一处来。姜云倒是笑眯眯的,大喇喇坐下,给自己添了杯茶,品的怡然自得。

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懒得跟他一般计较了。

叶琛听他二人说了日常的损耗统计,待陆离走进营帐,才开始说正事。

姜云一见着陆离来,便下意识的坐周正了些,正捋着鬓边发丝,就听叶琛道:“根据前军的探子来报,祸乱的山匪有将近千人,且那匪寨四面环山,道路崎岖,极是易守难攻。各位可有什么破敌之策?”

“属下愿带一支精兵做前锋,一定能攻下山寨!”叶琛话音刚落,张鲁便快声请命。

叶琛闻言,微微摇了摇头:“张校尉自是勇猛无双,只是此番蛮打上去,只怕死伤惨重。此处靠近北燕,我们还需得留存实力,以备万一。”

他语罢又转向了陆离:“不知陆军师可有良策?”

“两军实力相当,对方既又占着地利,那必只能智取了。”

陆离闻言,若有所思:“我前番曾让秦叔去探过,这帮山匪是近来才纠集的,占了邙山,据说十分凶悍。”

“那岂非是一场硬仗?”姜云听了他的话,沉思道。

陆离看着她轻笑了下:“事无完满。”又转向众人道:“这帮匪寇有两个头领。这近旁村寨之中,人人都传大当家轻浮好色,曾虏了很多良家妇女去。如若我们能借此进得邙山,里应外合,许有胜机。”

众人闻言,思索了片刻,纷纷扭头看向了姜云。

姜云亦是一怔,但又转念想,若是军中女子前去卧底,确是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不禁点了点头:“行,我去。”

话音未落,宋宁却脚步生风的进了来,扬声驳斥道:“不行,太危险了!”

他俊美的面容上怒意勃发,语罢,恶狠狠的瞧着陆离。

姜云被他驳的一怔,随即轻轻喝道:“阿宁,别闹。”

“若是姜校尉一人前去,确实也恐有不妥。”叶琛想了想,开口道。

“若是一定要去,那我同长姐一起去!”

宋宁话音未落,就被姜云一语否决:“不可。若是你去了,那三军粮草谁来照管?”

“长姐!”宋宁转头看她,话里带了些倔意和不甘,却还是冲着叶琛伏身未起。

“听话。”姜云拧着眉,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两人正僵持不下,忽听陆离轻轻道:“不若我和秦叔,拌作姜校尉的仆从,与她同去吧。”

众人闻言,都转头望向陆离,又听他继续道:“秦叔武功不弱,万一不妥,也好与姜校尉做个帮手,我去了寨中,可相机行事。”

“如此倒好。若是你们三人同去,此事怕是可成。”

叶琛沉吟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届时我军再佯输几阵,敌人必然骄矜。”

宋宁虽是不愿,但姜云一再压制,也撇了唇不好再说什么了。

诸人就此商定妥当。

又讨论了下备细,约定好待三人进得邙山,便找机会在众匪酒水中下药,然后以烟花为号,三军攻寨。

这几日,叶琛让人放出风去,说旁县员外家的小姐要回乡探亲,又说道那小姐如何如何花容月貌,一时之间,传的沸沸扬扬。

又约莫过了四五日,姜云一行三人乔装改扮了下,便从军中出发了。

他们先在附近客店歇息了一夜,行为举止十分招摇,然后又选了必经邙山脚下的一条小路,缓缓行进起来。

虽是上刀山下火海的一招,但一想到能跟陆离同行相伴,姜云心中还是欢喜的。

陆离与秦川都做了仆从装扮,着一身灰布衣衫,但一个看着朴实忠厚,另一个却稍显得格格不入了。

姜云瞧陆离,饶是将脸抹黑了些,也不大遮得住清俊的贵气,便忍不住冲他开口打趣:“陆先生,做个小厮,也实是委屈您了。”

陆离正专心行路,听了这话,只微微一笑。

自从上次表明了心迹,陆离虽未同意,但按他一贯待人温和的性子,倒也从未故意躲避过姜云,还是彬彬有礼的。

就凭着这一点,哪怕此时陆离没有回话,姜云亦是不恼。

来日方长呢。

三人正赶着路,忽听山腰上传来些呼喝之声,然后便是一派急切的脚步奔走声!

姜云闻得,忍不住打起了精神:“这是要来了吗?”

其余两人正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一伙山匪便奔跃到了路边!为首的是个长髯刀疤脸的汉子,他从远处走到近前,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姜云。

姜云见状,心里也有了七八分谱儿,捏着嗓子便躲到陆离与秦川身后,边跑边道:“啊!救命啊!不要啊……”

众山匪将陆离三人围了个严实,却并无人上前,此时,只余姜云一人又叫又跳。

陆离听她那声音纤细娇媚,又带着些许无辜,也不禁好笑,低声摆首道:“戏过头了。”

姜云闻言,不由动作一顿。

她随即做出一副怕极的模样,缩首躲在陆离身后,心中却也生出了些羞赧,忍不住伸手拧向了他腰间。

陆离面上不动声色,只听那为首的汉子道:“美人儿别怕!把这两个男的,都给我绑了!”那人说罢,搓了搓手,便要来揪姜云肩膀。

姜云瞅着他那双伸将过来粗糙肥腻的手,闭了眼,强忍住把它打断的冲动,假意怯怯的躲了躲。

秦川与陆离也作势同山匪挣扎了几下,便被按倒在了地上……

一行三人被带回了邙山。

从山脚一路到邙山山寨,地势确是极陡。羊肠小道阔只三皻,且道路蜿蜒曲折,走一人都非易事,更遑论军队大举进攻了。

姜云瞅着地势,心中不禁一凛,边虚躲着那刀疤脸蠢蠢欲动的猪手,边暗想,此次进山里应外合,确实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了。

刚进寨门,姜云便见院中立着个长身瘦脸的汉子。

那汉子一双鹰眼,极是锐利。

他一见着人马进门,便向刀疤脸轻轻点了点头:“大哥。”

那刀疤脸很有些兴奋,一把将姜云拉到身前,冲那瘦脸汉子粗声道:“二弟,你看这次的丫头,水灵吧!哈哈,老子今晚就要洞房!”

那瘦脸汉子瞅了姜云一眼,面上并无什么波澜,只淡淡道:“你喜欢,就留着吧。”

他说罢,又转向陆离与秦川,开始细细打量起来。

那汉子一双眼侵略性极强,陆离与秦川虽并无不妥,但姜云边上瞧着,还是隐隐有些不安,只听他沉声道:“杵都收了吗?”

姜云有些拿不定他意图,杵是黑话,问的是他们三人的金银盘缠。

左右的小喽啰纷纷点头。

那瘦脸汉子收了眼,不再瞧陆离与秦川,转了身便往回走,“把这两个,带下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