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佳是在胤禩说要宿在倾云轩的时候醒的。
她精神本就不济,昏昏沉沉的,又紧张地等了胤禩半晌,已是疲惫至极,全靠一口气撑着。
现下听到胤禩说什么也不做,只让她好好睡觉,心下顿时轻松不少,闭上眼便沉沉睡去了。
胤禩看着怀里的人瞬间进入梦乡,心里酸酸涨涨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都困成这样了,还想着防他呢。
延佳穿来这么些日子,头一次在睡觉的时候,允许旁边睡了个人。
寒冷的冬夜,她被圈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身后不再是冰冷的墙壁,而是温热的暖墙。
睡梦中,延佳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裹着棉被靠在滚烫的暖气片旁边睡觉的日子。
暖暖的,安全感十足。
延佳这一觉睡得极好,一夜无梦。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边已经天光大亮。
床上就她一个人,如果不是旁边多了一床摊开的被子,她会以为昨晚是自己做了一个不着边际的梦。
鬼使神差般,延佳伸手摸了摸,凉的。
看来胤禩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
她曾经看过科普视频,说皇帝上朝,臣子们要寅时就去宫门口等着,凌晨三点上班,比现代的社畜还累。
还好她在现代不是社畜,不用上班,在大清也不是臣子,不用上朝。
她翻身坐了起来,才觉得自己的右手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一股淡淡地药膏味儿萦绕在手背上,显然是新涂过烫伤膏药了。
延佳心下一暖,翠竹这小丫头还怪细心的,给她涂药都没有叫醒她。
房门微动,翠竹悄声推门进来,看到自家庶福晋正坐在床上,忙关上门笑着走了过来:“庶福晋,您醒啦?”
“嗯。”延佳点点头,作势要下床。
翠竹眼疾手快地按住她:“庶福晋,您忘了陈大夫说您还不能下床呢,头会晕的。”
“可是我现在没事啊,我觉得一点也不晕。”
说着,延佳就站了起来,可紧接着,她“嘶——”了一声,又跌坐在床上。
她都忘了,她的脚上还有伤呢。
而且,一站起来头就晕。
旧伤没好,又添新伤,延佳觉得自己算得上是史上最惨穿越女了吧。
翠竹急坏了,忙扶着她小心翼翼地靠在床头:“庶福晋,您就心疼心疼奴婢吧,贝勒爷说了,若您身子再有什么闪失,唯奴婢是问。您就听大夫的话,安心养伤,奴婢还想多伺候您几年呢。”
延佳闭着眼睛靠在床头缓和了一下,才笑着道:“放心,你家贝勒爷最是温和不过,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的。而且……”
她在他心里也不是多重要的位置吧。
翠竹脸色白了白,神色古怪的沉默着,她转身为延佳倒了杯热茶,服侍延佳喝下,才让外间的春草等人端了洗漱用具进来。
延佳用翠竹帮她洗好的帕子擦了擦手脸,便见翠竹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食盘,上面赫然只有一碗粥。
延佳拧着眉,一脸抗拒:“又让我喝粥?”
翠竹将食盘捧到延佳面前,笑着道:“庶福晋,这是天麻猪心瘦肉粥,据说补脑安神效果奇佳。这还是贝勒爷特地从宫里要来的方子,今日一早就吩咐小厨房炖上了。贝勒爷的一番心意,你尝尝?”
昨日延佳只用了小半碗粥,现下确实饿的厉害,她自己取过粥碗,慢慢吃了起来。
别说,用这宫里大厨的方子做出来的东西,味道真真好极了。
这次延佳吃了整整一小碗,还觉不够,开口想再要一碗的时候,被翠竹无情的拒绝了。
翠竹将空碗递给春草拿出去,才道:“庶福晋,贝勒爷说了,您醒来若是饿了,便可食一碗,但最多也只能食一碗,贝勒爷说,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食太饱,等您一会儿饿了,还有别的吃食。”
延佳不高兴了,怎么她吃个东西还要被人管着。
“贝勒爷,贝勒爷,你是他的丫鬟还是我的丫鬟?是我对不不好吗?你听他的不听我的?”
“奴婢当然听您的了。但只要贝勒爷为您好,奴婢就听贝勒爷的。”
翠竹早就摸透了延佳的脾气,知她现下只是有些小脾气,并不是真生气,便大着胆子与她贫嘴了几句。
延佳好气,瞪着一双美眸控诉着:“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小丫鬟也会背叛我。”
叛徒”翠竹不以为意,从梳妆台旁边取了两盒药膏过来:“庶福晋,陈大夫要午后才来为您施针,奴婢先给你涂上药吧。”
延佳以为翠竹健忘,脱口道:“你早上不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帮我涂过了吗?这才没一会儿呢。”
翠竹有些懵,她什么时候帮庶福晋涂过药?
“早上贝勒爷出门前告诉奴婢不要打扰您休息,奴婢就没敢进来……”
意思就是不是她涂的。
延佳愣了一瞬,突然反应过来,莫不是胤禩一大早起来帮她涂了药,才出门去上朝的?
他人还怪好的。
翠竹不放心,检查完延佳的手,又去看他的脚踝,两处受伤的地方药膏的味道还没散去,显然都是刚刚涂上去没多久。
翠竹这才放心,又为自家福晋高兴:“定是贝勒爷帮您涂的,贝勒爷对庶福晋可真好。”
延佳点点头,没再对这件事情说什么。
她现在心里乱的很,急需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对了,那日我晕倒了,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翠竹见自家庶福晋精神尚好,便一五一十地将这两日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原来那日的事情并不是意外,是郭络罗氏的贴身丫鬟翠云一手造成的。
“翠云不满贝勒爷对您宠爱,却忽略了福晋,她为了给福晋出气,故意使绊子,想让那小丫鬟将手中的汤药洒到您头上。”
翠云说到这里,语气恨恨:“她这是想毁了您的容貌啊,真是很毒到家了。”
延佳觉得荒谬至极:“我本与她无冤无仇,就只因胤禩多看我两眼,她就要回我容貌?”
她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只觉得书中描绘的那都宫斗宅斗的场面实在夸张,那么多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斗得死去活来,最后什么也得不到,何苦呢?
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显然这些人认为“不好”。
“那她现在如何了?”
虽然延佳不屑于跟他们为了争宠斗来斗去,但她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翠云把她害成这样,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若是在现代,翠云这是故意伤害罪,要坐牢的。
但在这古代,就不知道了。
她只是这八贝勒府的小妾,没什么地位;而翠云则是八福晋的贴身丫鬟,只要八福晋保她,翠云也许就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谁知,翠竹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良久,才吐出了两个字:“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