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佳率先走出院子,却在转角处,差点与迎面而来的胤禩撞个满怀。
若不是胤禩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估计她的后脑勺要跟大地做个亲密接触了。
延佳后怕得拍拍胸口:【好险!】
她赶忙站稳身子,对着胤禩行礼问安:“给贝勒爷请安。”
【这万恶的封建王朝,这么多破规矩。用不了几天,姐这腰就要断了。】
“……”
胤禩无奈的看着延佳乌黑的头顶。
张氏又在心里瞎嘀咕了,亏得只有他一人能听见她心中所想,这要让旁人听了去,指不定惹出什么事端呢。
胤禩虚虚抬了下手,道:“起来吧。”
他刚刚在倾云轩门口,将主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还将延佳的心声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当延佳所说她自三百年后而来时,他着实震惊。
这张氏果然是“借尸还魂”吗?
三百年后的大清是什么样的?史料中关于他的记载多吗?
他一时想得出神,直到延佳走出下房时,才看看后退一步躲了起来。
好险!差点被张氏撞个正着。
胤禩悄悄舒了一口气,见延佳没发现异样,才看向她身后跪着的丫鬟,还有被绑着的萱草,明知故问道:“这是做什么?”
“禀贝勒爷……”
翠竹跪在地上,将方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跟胤禩告了一状。
最后,翠竹还涕泪横流,夸张地道:“贝勒爷,庶福晋大病初愈,萱草就这样欺辱于她,万一再把庶福晋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是好?请贝勒爷给庶福晋做主!”
延佳默默的为翠竹叫了一声好。
【这小妮子怎么开窍了,突然就会唱戏了。】
“……”
胤禩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人下人。
这个萱草他大约记得,屡屡搞出些幺蛾子,前不久才将前厅的元代梅瓶打碎了,叫福晋罚了。
后又对庶福晋乌苏氏出言不敬,将乌苏氏气晕了过去。
这样的奴才早该赶出府去了。
胤禩真的有些怒了,沉声道:“娇纵跋扈,欺主犯上,爷的府里容不下这样的奴才……”
萱草这听胤禩这么说,是真的慌了,她拼劲全力吐出堵在嘴中的帕子,不住的哀嚎:“贝勒爷饶命!奴婢知错了!求贝勒爷不要赶奴婢出去!贝勒爷饶命啊!”
萱草哭得真切,她若被赶出八贝勒府,便是一颗没用的棋子,王家也不会要她了,那她会生不如死的。
“贝勒爷!”
一个温柔甜腻的声音传来,胤禩的侧福晋王氏自不远处款步向他们走来。
萱草听见这声音,仿佛等到了救星,跪行着迎了上去。
“表姐救我!”
王氏皱着眉瞪了萱草一眼,向着胤禩福了福身子:“妾身给贝勒爷请安。”
胤禩这才看了萱草一眼,亲自扶了王氏一把,柔声道:“我记得这丫头是你举荐给福晋的,没想到她倒是你的亲戚。”
王氏心下恨死萱草,到处招摇是她表妹不说,还到处惹祸,也不知她是怎么说服阿爹同意她进八贝勒府的。
若萱草是个知书达理的,留她再身边也就罢了。
可萱草这性子,自己找死不说,还要拉着别人,当真可恶。
若不是她……
她是真的一刻也容不下这么一个蠢货,就此将她赶得远远的才好。
王氏尴尬地笑了笑,越过萱草,拉了下胤禩的一宿,声音婉转:“什么亲戚呀,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只是福晋看她身世凄苦,赏她碗饭吃罢了。”
延佳在心中默默给王氏点了个赞。
【这一句话,倒先把自己摘了出去。】
【哇哦!宅斗小能手非你莫属!】
胤禩没忍住,警告地看了延佳一眼。
不知该怎么告诉她,他这府里真没那些斗来斗去的,这个萱草纯属意外。
可他怎么越看越觉得张氏的表情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有点幸灾乐祸呢。
胤禩;“……”
又是被张氏气得想吐血的一天。
王氏顺着胤禩的视线,看向立于一旁的延佳,正对上她目光灼灼的望过来。
王氏:“……”
这张氏怕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看她眼神如此的热切?她脸上有花吗?
王氏顿觉脸上似有火在烧,好热。
她赶紧别开视线。
“这……”
王氏开口,才惊觉自己嗓子发紧,声音哑的不行。
她幽怨地看了延佳一眼,没事儿老盯着人家看做什么,害得人家如此的紧张。
王氏轻咳一声,润了润嗓子,才柔声道:“这位便是前不久才进府的张家妹妹吧,生的好生花容月貌,怪不得贝勒爷会喜欢。”
延佳:“……”
【姐这张脸生的花容月貌没错,可你哪只眼睛看见你家爷喜欢我了。】
【他嫌弃我还来不及,方才在车上就一直嫌弃我,碰都不让碰一下。】
【啊啊啊,气死了!】
“咳咳!”
胤禩看着延佳一脸抓狂又无处发泄的样子,顿时觉得心情极好,极力忍着才没笑出声。
他也没否认王氏说的话,只道:“嗯,先说这个丫鬟吧。”
王氏好似这才记起地上还跪着一个人,她低头看过去,萱草正满脸泪痕的小声乞求着:“表姐,救救我,别赶我走。”
王氏敛下神色,先向延佳福了福身,温和道:“妹妹,我这远房的表妹从小没有母亲,没人教她规矩,有得罪妹妹你的地方,姐姐代她向你道歉了,还请妹妹不要怪罪。”
王氏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延佳有些懵逼。
【怎么着?这是唱的哪出?】
【怎么跟我想的宅斗情节不一样?】
【她不是应该居高临下的打我脸,然后给我个下马威吗?】
延佳无故受了王氏的道歉,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梗着脖子不松口:“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不怪你,但我也不会原谅她的。”
王氏只向她点头笑了笑,又转向胤禩,福身道:“贝勒爷,萱草这丫头虽是我的远亲,但她屡次犯错,确实该罚。只是您看看能不能不要赶她出去,将她放到庄子上去干活计也行,这样,家父问起来的时候,我也好交代。”
否则,赶出去一个萱草,家里又会送来一个这草那草的,她也烦。
胤禩没有思考太久,只道:“行吧。”
他看了地上哭得涕泪横流的萱草一眼,厌恶的撇开视线,道:“那就打二十大板,送到西山的庄子上去喂猪吧。”
“贝勒爷饶命!表姐救我!”
一听到要被打二十大板,还要被丢到西山的庄子上去喂猪,萱草仿佛看到了自己凄惨的下半生。
可无论她怎么磕头,发号施令的人都无动于衷。
胤禩一挥手,从旁边钻出来几名侍卫,他们重新用帕子堵了萱草的嘴,拖了出去。
世界瞬间安静了不少。
王氏笑嘻嘻的福身:“谢贝勒爷!只是我阿爹那边,还请贝勒爷帮忙隐瞒一下。”
胤禩点点头:“嗯,放心。你不嘱咐我也不会告诉他的。”
“那妾身就谢过贝勒爷了!”
说完,王氏向胤禩福了福身,又风情万种地看了延佳一眼,才扭着水蛇腰,迈着小碎步,向着她来时的路走去了。
延佳:“……”
【怎么就这么走了?】
【这王氏不是给萱草求情来了,而是给她捅刀子来了?】
【被打二十大板后再去喂猪还不如被赶出府去,起码人身自由啊。】
【还有,那王氏刚刚走的时候,看我的那一眼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她在给我送秋天的菠菜?可她该送菠菜的人不是八八这个大光头吗?】
【看这二人的相处,比八八和他福晋还自然,怕不是这两人才是真夫妻,八八和郭络罗氏只是形婚吧?】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沉浸式体验宅斗大戏的机会是不是飞走了?】
胤禩:“……”
什么秋天的菠菜?
听这意思,她想说的应该是秋波。
唉,没文化,真可怕。
看来以后要找个师傅教教张氏习文识字了,这样,出去了才不至于用错词儿,惹人笑话。
算了,别的先生估计教不了她,还得爷亲自来。
还有,张氏是在哪里看的话本子,成天斗来斗去的,以为他这八贝勒府里的人跟他四哥院儿里那些一样,成天斗来斗去吗?
不存在的。
两人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胤禩先开了口:“得,这么晚了,回去吧。回院儿的时候小心点,别滑倒,一会儿就会有人过去打扫的。”
说完,胤禩便转身,向着书房走去了。
延佳站在原地,看着胤禩的背影越走越远,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他不是刚走到这里吗?怎么会知道我院儿里的雪没人扫?】
刚走出去没多远的胤禩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趔趄……
延佳看在眼里,忍不住摇头。
【咋没摔倒呢,可惜了。】
【看大清皇子摔跤,没准我是头一个呢。】
胤禩:“……”
好气。
但不能回头,会被发现的。
“这地上没打扫干净,太滑了,再打扫一遍。”
旁边的小厮忙应着:“是,贝勒爷。”
延佳在他身后撇撇嘴。
【光头就是矫情。】
【怎么我脚下的地不滑啊。】
【多找一找自己的问题。】
【哼。】
延佳转身,领着翠竹和碧草向倾云轩走去。
谁知还没走出去两步,脚下一滑。
她还没来得及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只听“噗通”一声,自己便坐在了地上。
脚腕传来针扎似的刺痛,屁股似乎也被摔成了四半。
延佳欲哭无泪。
她不该诅咒八八摔跤的。
现世报这不就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