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的府邸是个五进的大院子。
延佳原先居住的栖迟院,是最里边的一处,虽然偏僻,但胜在安静、无人打扰,最适合她苟着了。
如今延佳搬到了正院旁边的倾云轩,与胤禩的书房仅有一墙之隔。
隔着书房与之瑶瑶对望的便是八福晋郭络罗氏的居住的朝云院了。
延佳子在门口下了车,一刻也没停留,带着翠竹直奔自己的倾云轩去了。
至于身后那位有洁癖的爷,她决定以后躲他远一点,免得被人嫌弃。
所幸,府里的下人已经将前院儿的积雪清理了一遍,路并不难走。
延佳带着翠竹,两人脚程很快,穿过垂花门,又走了大约五十多步,转个弯,便看到“倾云轩”几个字了。
“翠竹,走快点。”
延佳加快了脚步,她今日买了很多东西,急着回去拆箱呢。
只是进了倾云轩,院子里静悄悄的,地上的白雪积了厚厚一层,也不见有人清理。
延佳还好,翠竹抱着东西,看不清脚下,差点摔倒,幸得延佳服了她一把。
“这萱草和碧草两个人去干嘛了,怎么连院子都不打扫一下,一会儿我非好好儿说说她们不可。”
翠竹是胤禩府上翠字辈儿的大丫鬟,只因性子不够圆滑,才被指了来伺候延佳。
而萱草和碧草只是草字辈儿的二等丫鬟,所以翠竹这么说也没什么。
延佳倒不在意:“也许她们有别的事情吧,没事儿,一会儿咱俩扫,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
翠竹无奈:“您呐,就是心太善。”
延佳不置可否。
两人走到正方门口时,刚要推门,便听到不远处的下房传来说话的声音。
那是翠竹和萱草、碧草居住的房间。
萱草和碧草在这院儿里?
延佳先让翠竹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进了屋子里,才领着她才一起向着下人房走去。
这么大雪夜不见萱草和催草出来扫扫,莫不是他们身子不舒服?
随着越走越近,里边的说话声便清晰的传进了延佳的耳朵里。
“姐姐,这样不好吧?这是弘晖阿哥特地给咱们庶福晋的,你就这么吃了,庶福晋会怪罪的?”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中带着颤音,显然十分忐忑。
是碧草。
“你怎么那么笨,你一定要告诉她是你吃了?你就不会告诉她是你不小心打翻了?蠢货。”
这是萱草的声音。
延佳皱眉,昨晚都没注意,萱草的声音竟然如此刻薄。
“可是……”
碧草还在犹豫,就被萱草打断了。
“没什么可是的,她是小地方来的,根本没见过什么世面,好糊弄,你听我的就行了。”
碧草闭了嘴,不做声。
萱草鄙夷的看了碧草一眼:“瞧你那点出息,小气家家的,跟她一个样儿!你吃不吃?不吃我可都吃完了啊。”
萱草越想越气,一边吃一边愤愤不平:“就咱们这么庶福晋,除了脸蛋一无是处。”
翠竹站在延佳身后,欲上前推门,却被延佳挡了回来,她倒要听听这萱草的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萱草继续大言不惭:“还什么大家都是平等的,平等个屁!她也不想想,她不过是贝勒爷的侍妾,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她也就那张脸比我好看点,还有哪里比得过我。跟姑奶奶玩儿恩威并施那一套,她也配?笑死人了。”
“等姑奶奶做了贝勒爷的侍妾,跟她平起平坐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她。”
翠竹一脸愤然,庶福晋待她们这样好,他们不知道感恩,在背后编排庶福晋,竟然还妄想怕贝勒爷的床,真是好不要脸。
延佳示意翠竹往后边躲了躲,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后一脚踹开了下房的木门。
胤禩本想追上延佳,跟她解释自己方才真不是嫌弃她。
可他刚走到倾云轩门口,就看见自己那刚刚大病初愈、柔弱不能自理的庶福晋,一脚将黄花梨木制成的房门踹得四分五裂……
胤禩觉得膝盖更凉了,他或许不该出现在这里?
房间里的萱草和碧草闻声望过来,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地上。
萱草眼中闪过一阵惊慌,假惺惺的道:“给庶福晋请安,您回来怎么也不喊奴婢们过去伺候啊?”
“呵,我没萱草姐姐见过世面,我这人好糊弄,还小气,哪敢劳动萱草姐姐伺候,我还怕萱草姐姐收拾我呢。”
延佳被气得不轻,阴阳怪气都用上了。
她是自三百年后的文明社会而来,是被社会主义的春风吹着长大的,享受过最好的时代红利。
来这里以后,她总想着这里的人生活在这样一个身不由已的封建王朝,已经够苦了,便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与他们足够的诚意和尊重。
可人家却根本就不领情,还觉得她好糊弄,背地里还看不起她。
方才萱草的一席话,让延佳犹如醍醐灌顶,一语让她看清现实。
看来以前看的小说里的那些宫斗宅斗情节都是有据可查的,斗来斗去的,可比唱戏的戏文还要精彩。
今日让她撞见萱草在背后说她坏话,她若不惩治萱草的话,下次若有其他人在她的饭菜里下毒,到时候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清朝是封建王朝,这里的人都分三六九等,而且阶级等观念十分根深蒂固。
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主子不像主子,就会被奴才欺负。
比如萱草,比如她。
延佳走过去,在萱草之前做过的凳子上坐下。
旁边的盘子里是吃得只剩下半口的梅花马蹄糖糕。
【可惜了弘晖的心意了,应该很好吃。】
“这是怎么回事?”
萱草跪的直直的,碧草低下了头去,两人谁不说话。
延佳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直视着萱草:“萱草,这梅花马蹄糖糕好吃吗?”
萱草自知被延佳撞个正着,她方才的话多半都被听了去,也没什么好装的了。
她反倒一点也不怕,梗着脖子道:“回庶福晋的话,奴婢只是肚子饿了,忘了这是弘晖阿哥给您的,一时不小心吃了几口。如果庶福晋怪罪,连一盘糕点也舍不得分给奴婢的话,奴婢再赔您一盘就是了。”
延佳将盘子放回旁边的小桌子上,用帕子擦了擦手道:“赔?你怎么赔?”
萱草面上浮现些得意,道:“这您就别管了,反正奴婢能赔您就是了。”
延佳突然觉得没必要跟她在这废话,纯属浪费时间。
“我不缺你赔的几块糕点。”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萱草,吩咐翠竹道:“翠竹,将萱草送回福晋那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跟福晋说清楚就行,怎么发落她,福晋说了算。”
萱草听延佳如此处置她,根本没在怕的。
她就知道这张氏是个软柿子,好捏。
萱草敛了得意的神色,主动开口道:“福晋去烧香还没有回来,福晋临出门前交代,府中的大小事务都由侧福晋处理,庶福晋不若把奴婢送到侧福晋那里去。”
延佳皱眉,据她所知,这府里只有一个侧福晋,便是那日在揽月阁门口只见了一个背影的王氏。
据说这王氏自胤禩开府以来就跟着他了,很是得宠。
萱草见延佳犹豫,心中多了几分把握,不由得低下头去,偷偷勾起了嘴角。
这贝勒府里,谁人不知道,侧福晋王氏是她的远房表姐,她进府可不是白白来当丫鬟的。
表姐入府多年,却未曾有孕,王家才送她进来。
连乌苏氏身边那个洗脚婢女毛氏都能伺候贝勒爷,还被抬为了滕妾,她为何不能?
何况她只是一时犯了错,才被福晋罚做了二等丫鬟,派来伺候这个没见过世面的。
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什么也不知道,还敢得罪她。
神气什么呀?等她得了贝勒爷的宠,有的是法子让她在这府里待不下去。
翠竹上前,轻声在延佳耳边耳语了几句,大概将萱草的来历跟延佳说了一遍。
延佳恍然大悟,笑着看向萱草:“我说呢,萱草姐姐怎么这么威风。原来在府里有这么大的靠山,那我这小院儿更是装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说罢,她语气一转,道:“福晋不在,但是贝勒爷刚回来,这院儿里的事儿,没有贝勒爷不能管的。”
她吩咐翠竹和碧草道:“你们俩将她绑了,随我一同去贝勒爷那,我倒要看看,这欺软怕硬、以下犯上的奴才,是怎么个下场。”
“你不能绑我!你想清楚得罪侧福晋的下场,你……”
翠竹突然变机灵了,知道此次正是自家庶福晋立威的时候,处理了萱草,便是杀鸡儆猴了,否则人人都当庶福晋是好欺负的,那她们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她当下便用帕子堵了萱草的嘴,和碧草一起将萱草绑了起来,跟着延佳走出了下房。
外边的大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到处银装素裹,白茫茫的,甚是好看。
可延佳已经没有赏雪的心情了。
唉,来了来了!
该来的果真来了!
【穿越必遇的场面——后院宅斗,来了!】
【谁要跟他们斗啊!浪费时间。】
【烦死了!】
【谁来救救我!】
【怎样才不会被烦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