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席莉稍稍能释怀,却睡得极不安稳,那场梦再度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菲立快淹死,她伸出手想救他,李明尼却一直跟在她后面,对着她说一些恐吓之语,然后她惊醒过来。
万一菲立仍活在世间呢?她几乎不敢想像他会吃了多少苦头,可怜的菲立——他们不知如何折磨他,或是让他有一顿没一顿地挨饿,他是多么需要有人看护,帮他疗伤……
她非常恐惧,不光是为菲立,也想到她自己和杰汀的处境。李明尼今晚似乎非常确定能得到他要的。一旦想到杰汀任由他宰割,她真是不敢再想象下去,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也不希望这事成真。
一连串隐忧接踵而来。如果菲立的确能够回来,那她在名分上仍是他的妻子,她却欠他一份忠贞和扶持,而她也将失去杰汀……
席莉立刻想把这思绪甩掉,却纠缠着她不放。她非常在乎菲立,但是他们之间没有杰汀为她解放的那份野性、神奇、柔情,以及无始无尽的需求。
天哪!这教她如何面对下半生?必须与心爱的人永远隔离,只能偷偷爱他,而不能拥有他。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大概没多久便天亮,杰汀什么时候回来呢?如过杰克带回的消息证实李明尼的话,杰汀会作何打算?
不太平顺的脚步声溜进她的意识,席莉弹身坐直,屏息听着他上楼,往她的卧室而来。
席莉感到心跳如飞,杰汀回到她怀抱了!她由床上纵身而起,奔向门口,正好在他跨过门槛后投入他怀里,杰汀也是兴奋万分地把席莉高举起来。席莉狂乱地吻起他的脖子,抓乱他的头发,两人犹如干柴烈火,一触不可收拾,席莉喘着气,由于欲火烧红她的双颊,杰汀也是在情欲的控制下,一时无法言语,只能用行动表达。
杰汀靶觉到席莉隔着薄衫传送出的诱人体热,他撩高那睡袍,直到露出赤裸的下体,便开始贴向她律动起来。席莉疯狂地吻起他的下巴、他的嘴,杰汀也狂野地回应,猛吸起她的唇,接着两片舌头纠缠在一起。
席莉隔着他的裤档,却能感觉他的勃起完完全全贴合在她最柔软的神秘之处。他用缓慢的节奏配合起他舌头的动作,惹得席莉只能由喉间发出一声声低叹,感觉一波波的性欲已泛滥,她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才想抽开嘴,却已太迟,那甜美的悸动抢先一步,她喘着气打颤,杰汀的煽情律动没有稍停,而且嘴唇继续火辣辣吻着她的脖子,当她总算停止那高潮的颤抖时,杰汀才整个脱掉她的睡袍,扔在地上。
席莉帮他宽衣解带,然后牵着他的手走向床,接着杰洒把她推上床,同时自己也翻上她身子,开始逗弄起她的乳头,时而用舌头翻弄,时而用牙齿咬扯,手也滑入她的双腿间。
席莉热切地为他敞开,欢迎他挑逗的指头,同时发出狂喜的吟叫声,她用手掌抚摸他的肩膀,让指尖轻轻滑过那累累的伤痕,然后爱扶起他结实的的臀部。
“杰汀,”她喘着气唤道,“现在要我……现在……”她拱起臀迎接他。
杰汀双手抓住她的手腕,然后抬向她头上方,当她看着杰汀,模糊的意识下,感觉又像是回到乌鸦岛所见到那粗鄙的野蛮人,他毫不留情地咬噬起她敏感的乳头,直到她痛起来,才挺进她那早肿胀又湿濡的地带。
他呼吸粗重地抽出几寸,然后深深地再撞击至最深处,他的脸形扭曲,指头交缠在她发间,要她配合每一进出,像是压抑太久,或是男人惯有的兽性,他急于将万丈炬火化为灰烬,于是快速冲锋了几回合,便发泄了生理需求,喘着气,这呼吸的急促令她胸口痛起来。
待他恢复体力,得以翻身躺回床上,席莉却是坐到他身上。杰汀为她拨开脸上的乱发,望着她眼底,本想吐诉千言万语,却是哑口无语。
席莉粲然一笑,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杰汀的双手由她香肩滑向那雪白的双乳,用最轻柔的方式抚弄起来。
席莉作出撩人的姿态逗引着杰汀,令他忍不住又硬挺起来,他捧起席莉的臀,坐上他,席莉导引入内,两人几乎是屏着息作这完美的结合。
杰汀轻唤着她的名字,席莉半闭着眼上下磨蹭着,杰汀如醉如痴地沉浸在这快意中。这回的高潮不似以往那般猛烈强劲,却是让他全身酥软,由脚趾到头顶,每寸肌肤都像是慢慢品尝这甜美的滋味。
席莉趴在他胸膛上,整个人也放松,“杰汀,”她喃喃道,“我们以后怎么办?”
“嘘……小甜心,我们暂且不谈,直到确定菲立果真活着再说!”
“万一他真的仍在人世,你会——”
他用指头按住席莉的唇。席莉仍是忍不住,但他仍不让她开口,开始不经意地爱抚起她的后背。
席莉禁不住落下泪来,在他怀里的感觉是如此自然,但她知道这是不对的。以前他们在一起时,她怀的是寡妇的心情,如今菲立可能仍活着,她如此地把自己的灵魂奉献给杰汀,着实感到对菲立的不忠。
“我不该爱你,”她说着,却是忍不住狂吻起杰汀的脖子、肩膀,“我从来没想要爱上你。”
“我知道,”杰汀紧抱住她,“我知道。”
“我对菲立的感觉不曾像这样,即使我——”
“不,”他喃喃道,“别比较,这对我们两人都不公平。”
“但是我要你明白,我……我也绝对无法像这样来爱他,绝无法……”
“我明白。”杰汀深深地亲吻她,直到她平静下来。
席莉突然感到精疲力竭,闭上眼睛,“别离开我。”她嗫嚅道。
“不会的,亲爱的。”她最后在她额上印蚌吻,便紧紧搂着她一起进入梦乡。
在敲响钟声后,庄园开始有活动,膳房里有人准备起早点,带着睡意的声音呼来唤去。杰汀和麦斯则由大宅子走向车道,无视于周遭的动静,杰汀也是下意识地瞄向席莉的工作室。
她仍在睡梦中,杰汀原本想在离开她床之前唤醒她,然而杰汀发现她即使睡着,脸上仍绷着紧张线条,她需要好好休息才有办法面对接下来的这几天。
麦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你喜欢她,是不是?”
“你反对?”
“不,我不反对,”麦斯应道,“如果我知道你存心占她便宜,我一定会出面阻止,但看来不是这么一回事,打从你送她回来那一刻起……我发现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容得我从中破坏。”
麦斯停顿一下,然后皱起眉头接下说:“不过你会迷上席莉,我倒是挺讶异。”
“她长得标致呀!”杰汀指出。
‘没错,但是她属于清纯的典型,而内在美又是……那么高贵,善良又聪慧……不,我实在想像不到你会欣赏她这典型的女人。”
“不只是欣赏而已,”杰汀喃喃道。
“这么说你对她有企图,但是万一菲立仍活着,那可怎么办?”
杰汀双手插进口袋,挫败地低头看着地面,“我不会跟他抢老婆,而且我想席莉基于荣誉感,也不会离开他。”
“也许李明尼耍诈,根本——”
“有可能,但是我想菲立仍活着。”杰汀的声音充满决心,“吕杰克去岛上求证,明晚应该会把消息带到。如果菲立真的在他手中,我愿用我生命作赌注,绝对把他安安全全带回来。”
“我不要你用生命作任何赌注,”麦斯赶忙阻止,父子俩相视良久,“孩子,我们另外想法子。”他眼中透着焦虑和父爱,“你跟菲立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珍贵。”
杰汀一时怔住了,麦斯向来都是那么内敛、疏离又有绝对的自制。如此坦率表达情感反倒令他不自在,而且激起他儿时一直渴望的父爱。
“没有其他法子。”杰汀试着开口。
麦斯忙着打断,杰汀从未见他如此紧张,“难道你还不明白?你就象我,比菲立还要像我。这些年来,你跟我一样,被罪恶感和愤怒笼罩整个人生。有些事菲立比你顺利,这并非是人为过错。我没好好教养你们、关心你们,也不是你的错,我自己承受着痛苦和哀伤,才会顾不到你们,其实我这后半辈子一直在忏悔。”
“我变坏、走上歧途不是你的错,”杰汀说,“我不像你,我……比较像她。”
“你母亲?”麦斯清楚指出,心思,回到当年他娶康妮的时候。
“杰汀,她只是自私又爱耍心机,倒不是邪恶,如果你认为你是她儿子才会自甘堕落,那菲立怎么说,他身上流着她的血并未比你少呀!”
“是的,但……”杰汀把目光偏开,身体重心也移放在健好的那条腿,“他保有最好的基因。”
“胡说八道!”麦斯简短喝道。
“是吗?”他反问,“我只知道我想要菲立的所有东西,却都办不到。”
杰汀靶觉怨气由脖子上往上涨,他从来没对任何人吐露过这一直往肚里吞的委屈和不平。说也奇怪,就在这一刻,他有股冲动想一吐为快,就像他觉得必须向席莉吐露他的用情,他以前总不让人洞悉他的内心世界,唯恐成了别人的把柄,现在一旦封闭的自我有了宣泄口,似乎其他压抑也控制不住。
“长久以来,我一直无法明白她为什么走掉,”杰汀接下去说:“不然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冷漠又刻薄,我以为是我的错,如果我乖一些,如果我像菲立那么上进,她便不会对你不忠,她会好好持家,她仍会好好活着,而你——”
“不!”麦斯粗暴地否定,“这跟你扯不上关系,看着我!”他的这声命令充满震撼力,由不得杰汀抗拒。
然后麦斯接下去说:“不管你怎样表现,或做了什么,你都无法改变任何事,那不是你的错,即使我必须说上一千遍,我也要你相信这点!”
杰汀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父亲,感觉一阵释怀,却令他鼻酸起来,同时眼睛也有刺痛感。
天哪!他的自制力真的全瘫了吗?他甩掉这感情,扬起半笑的脸。
“没必要,”他说,“我相信你。”
“那你现在知道你不需要用你自己的生命去换回菲立了?”
“我的动机不是那么崇高,我纯粹就事论事,”杰汀解释起来,“唯有我有办法让菲立脱险,你或许可以在政府和海军方面猛下功夫,但是你绝对找不到一个像我对李明尼和乌鸦岛这么了若指掌的人。”
“万一我重获菲立,却又失去你呢?”
杰汀咧嘴一笑,“你在乎吗?”
麦斯皱起眉头,一把抓起杰汀的领口,好像狼咬住一只调皮的小狼一般,“是的,我在乎,我一直都试着让你明白这一点。”
杰汀保持笑脸,“老爸,我也在乎你。”
“我不要失去你。”麦斯严肃地告诉他。
“不会,只要你不插手!”
麦斯勉强地放开他,主要是想起杰汀讨厌让人碰,于是继续漫步,然后麦斯突地开口。
“有件事我本来想等解决之后再告诉你,现在看样子我应该让你有心理准备。”
“什么事?”杰汀警觉起来。
“麦中校和贝上尉已经调派一支强力舰队,准备进攻乌鸦岛,这计划已经策划好些时候了。”
杰汀停住脚步,“什么?你知道这事多久了?”
“事实上,已经有好几个礼拜。”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杰汀气咻咻地质问。
“我并不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该死,这突击行动什么时候展开?”
“后天吧。”
“后——”杰汀收住口,又是一连串咒骂,“笨蛋!那只会死伤惨重,现在那港口全是炮弹和长枪,麦中校还没能接近小岛,恐怕已损失大半军力。”
“或许。但是李明尼越来越猖狂,政府无法再忍受权力的一再受挑战,他们认为动员军方精兵应该足于应付他们那些乌合之众。”
“你跟麦中校提起菲立的事没有?”
“我当然没说,否则他们早就把你押走了。”
“你现在必须跟他们一五一十说出来,爸爸,关于我冒充菲立,和菲立落入李明尼手中的事。”
“不,”麦斯断然应道,“如果你寄望他们会网开一面,孩子,那你最好死了这条心,他们绝不会放过你,甚至可能迫不及待把你往绞架送!”
“不尽然,如果他们知道我有利用价值。”杰汀说,“你必须查出他们出击的确切时间,然后说服他们等我跟菲立完成交换,那样菲立才能平平安安回来。”
麦斯一脸茫然,“那你怎么让海军方面认为你有利用价值呢?”
“我会找一些手下到乌鸦岛上保护我,老欧会有办法遣送他们到那里,然后由岛内发动攻击。你告诉麦中校,我们会先毁了弹药库,再用岛内的火力破坏他们海岸防线,如此海军舰队便可以直接攻上小岛擒拿那帮海盗,这样里应外合,麦中校一定会同意的。”
麦斯摇摇头,“可是有太多机会出错。”
“事情就是这样,”杰汀应道,很讶异竟跟父亲有这种同样的感觉,他们的合作更是破天荒头一遭,“我们只有这法子,为了把菲立救回来,你要让麦中校相信我可以帮他们大忙。”
麦斯只是紧蹙眉心,没再持反对意见。
杰汀知道父亲会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于是大大松口气。
“爸爸……你应该能明白,这事件之后,我必须永远消失。”
“我仍为你的特赦在奔走。”
“你没那么雄厚的财力或影响力,如果我幸而脱逃,我会离开,你就当我死了!”
“我们再也见不到你?”
杰汀迟疑一下才开口,“是的。”
“席莉呢?”
杰汀包是思忖良久,麦斯望着儿子,发现杰汀眼睛落在远方,下巴绷紧。
“她跟菲立会比较幸福。”杰汀最后说出口,“我只能带给她一种生活方式,而我渐渐明白……我不要她跟着我受苦。”
杰汀苞麦斯回屋子后,剩下的这一天,他故意让自己在小事当中忙得团团转,像是修缮楼梯松垮的木板,清理挡车道的落叶和倒下的树木。当他跟庄园这些黑奴合作时,不禁想起在乌鸦岛上那些黑人,在那地方,他们跟白人一样自由自在享有人权,若是处于这所谓的文明社会,反而降为奴奴隶。
像老欧那般难能可贵的人才,聪明、敏锐、有组织能力又有执行能力,凡事交给他办,总是漂漂亮亮完成。若在这地方恐怕就会被埋没了,而他们也许受限于社会的种种规范,无法像现在这么贴心。
杰汀必须承认,在外流浪这些年,与老欧的交情和船员们的相处下,他对人的价值观作了通盘的检讨。
尽避纽奥良已有很多自由身的黑人,但是一般来说,白种男人养个混血情妇是稀松平常的事,甚至是颇受鼓舞,然而如果身上有一滴黑血统的男人跟白种女人有染,恐怕就难逃上绞架的命运。
打从杰汀回来之后,他曾就这问题跟麦斯交换意见,令他相当意外的是,麦斯颇为不安地承认,他打算把事业重心移往船公司,考虑解放掉庄园上的黑奴。
杰汀很安慰,也希望能早日让这些人得到应有的人权,只是他知道如此一来,会造成一些困扰,甚至引起其他克利奥尔贵族的不满声浪。
杰汀在田园上忙着,席莉则整天跟诺妮待在其中一问工寮,照料着病倒的母亲和两个小孩子。杰汀宁可如此各忙各的,因为他还无法鼓足勇气面对她。
昨晚他没办法离开席莉,然而当他用的感情越深,越觉得她的安全胜过一切。她跟菲立共度下半生应该会是最安全的安排,她慢慢会从菲立身上得到满足,这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他希望席莉永远幸福又安全无恙。
杰克单独由海滩走向岛上的城堡,不到一分钟便被三人团团围住。他立刻拔出刀来,大喊。
“见鬼!你们这些混蛋,别碰我一根寒毛,我来这里是接受李明尼的大力邀请,你们可别乱来。”
那三个人仍是连串咒骂和侮辱,强行要他缴械,结果他身上的剑、枪和小刀都被搜走,才押着他走入堡垒。当杰克碰见古汶的一些变节船员,便扬起冷笑。
“嘿!你们这些老奸巨滑的叛徒!”
他随即被粗暴地推人李明尼的专属房间。他本来以为李明尼掠夺那么多财物,必定坐拥珍奇宝贝,但是令他大感意外的是,房间内空空洞洞,没有艺术品,奢侈的装饰品作点缀。杰克见过的地牢或许还来得舒适些,这也证实了他向来对李明尼的观点——这家伙简直不是人!
李明尼坐在矮板凳上,双臂搁放在长形桌上。
“吕先生,”李明尼开言道,“我等候你多时了!”
杰克给他一个嘲讥式的行礼,“是的,李船长,古汶把你热情的邀约转达给我了,现在,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这就去见见让你热诚款待的客人,也就是费大夫。”
“当然没问题,我们这就去瞧瞧他,向他问个好。”李明尼站起来,走向他,“对了,吕先生,或许我们可以顺便讨论一些事。”
“当然,像是安排交换的事宜。”
“或许我们应该先讨论一下你的未来。”
“随你讲,”杰克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反正我这个人有重听的毛病。”
李明尼打开门,锐利的眼神落在杰克的脸上,“或许没有你想像中的严重。”他说,“在我看来,古汶给你的待遇很差,你替他跑腿,他却没给你任何回报。”
“这叫做忠心耿耿。”
“这死忠未免代价太大,对你来说,太吃亏了。”
“你是在浪费唇舌。”杰克僵硬地应道。
“我还没说完。”李明尼喃喃地,带路走向地牢。
杰克亦步亦趋地紧随在后。
棒天晚上,杰汀直接到河口等杰克的消息。他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跟席莉碰面,她彻夜看顾工寮的母子们,他也正好来这里思考接下来的步骤。
如果杰克能证实菲立仍活着,也可以让他心里有底,他爱菲立,即使这位好兄弟不是这么善良,这么受人敬重。菲立从来没面对真正的暴力,不知这五个月来的禁锢会造成他生理和心理多大的伤害。
噢,他真想痛宰李明尼那家伙!
杰汀靶觉到席莉来找他而打断了思绪,他甚至在未听见她的脚步声和轻声呼唤前便知道了。
“杰汀……你一直在躲避我。”
“你想干嘛?”他问道,故意摆出不耐烦的姿态。
“跟你一起等。”
杰汀望向她,晚上有相当寒意,席莉却没穿外套或披上围巾。看她长时间看护病患,又熬着草药,已是十分疲备的样子,她身上浓浓的药草味盖过了平常会散发出的薰衣草清香,头发也盘成不太整齐的发辫,好几绺散发落在她前额和面颊上。
杰汀看在眼底实在心疼,他好想照顾席莉,让她泡在热水里,替她按摩后背,让她舒解身心。
“你会着凉。”杰汀冲口而出。
“不会的,木屋里好闷,我需要呼吸新鲜空气。”但是一阵凉风吹上她衣裳的湿渍,仍是忍不住打个哆嗦。
杰汀于是脱下外套,不过席莉婉拒,“不用,杰汀,真的,我不冷……噢……”但是厚厚的毛料有着他的体热和体味,她于是把自己包复得更紧,惹得杰汀想笑。
“杰汀,”她开口道,“万一杰克带回来的消息是菲立仍活着,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立刻严肃起来,“等我们确定之后再说。”
“听起来像是坏兆头。”
杰汀深深注视她,“不管这结果如何,对任何人来说都不会好过的,你明白的,是不是?”
席莉投给他一抹迟的笑容,“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会感到快乐。”
当她确定杰汀不准备作答,笑容立刻收起,“杰汀,”她低喃着,“抱我。”
杰汀几乎不假思索,便把她拥入怀里。她顺势靠在杰汀肩头,而杰汀则注视着河口。
“我不断梦见菲立,”她不经意地说,“在那些梦境中,他快淹死,我一直想伸手救他,却办不到。”
“他很快就能回到你身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嘘!”他见到有独木舟过来,便推开了席莉。
是杰克,用稳健的速度划过来,他那不常洗的头发用布包起来。他侧过肩,见到他们两人,便咧嘴笑起来。
杰汀饼去稳住独木舟,让杰克上岸,他的目光先落在席莉身上。
“他还活着吗?”席莉忙不迭地开口问道。
“是的,”杰克笑着说,“活生生,而且想死你了,亲爱的。”
“他们有没有凌虐他?”席莉再问。
“他被关在那堡垒的底层,”杰克说着望向杰汀。“你知道的那些囚房。天哪,古汶,你们兄弟可真是一个模子。”
“你在那边有没有见到老欧?”杰汀问道。
“没有,我不能——”
席莉诧异地打断,“老欧在那岛上?”
突然一阵沉默,杰汀抓起她的肩头,“回屋子去!”他严厉地下命令。
“没必要嘛!我会保持安静,我不会再插嘴——”
“回屋子去!”他的口吻转温和,眼神却锐利无比。
席莉无奈地垂头丧气回屋子,一边暗骂自己太多话。
莱丝哄着小雷文睡觉,汶娜玩着她的布娃娃,所以安琪觉得烦躁又无聊,于是席莉决定说服她到客厅说故事。安琪抱着膝看着席莉的一幅素描。自从席莉让杰汀欣赏她的作品后,她想出这游戏的点子。席莉会勾勒出假想的人物在某个地方的某个场合,然后鼓励安琪看图编故事。
从安琪的天真童话里,可以让她的心思暂且把菲立搁在一旁,让身心暂时地松驰,如此消磨时间也挺有意思的。
莱丝真是幸运,有三个漂亮孩子,丈夫又是这么疼爱她,一个大家庭、一大群朋友真够她忙,也许跟菲立在一起的生活模式便是如此,但是她发现这不再是她所冀望的,她虽然不确定杰汀将会带给她怎样的生活,却已不太在乎,她只知道杰汀会好好爱她、照料她。
无疑地,她父亲和家人会以为她疯了,她向来是这么文静,所有事都是中规中矩,这么一想,她禁不住苦笑起来,把注意力调回到安琪的精彩故事。
杰汀走向图书室,发现父亲坐在炉火前,澄黄色的灯光打在麦斯脸上,象是戴了一个金铜色的面具。
“菲立还活着,”杰汀开门见山说,“杰克已经证实了。”
麦斯深深吸口气,“他还好吗?”
“这些日子都让李明尼关在地牢里,恐怕好不到哪里去。”
“我这就去找麦中校,希望他能同意你的计划。”麦斯说。
“老爸,好好利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
“当然。”麦斯应道,随即出图书室。
杰汀荡到客厅,悄悄地在门边看着席莉和安琪的画图说故事。
小女孩用圆嘟嘟的指头指着席莉的一张素描。
“……公主进去里面。”她说着,席莉昂起眉毛,颇感困惑。
“进火龙洞?”
“是呀,去找国王被偷的宝藏。”
席莉在画页旁疾笔作注记,“是的,但是火龙回来,发现公主在他的洞穴里,公主怎么办?”
“她……”安琪苦思起来,“她把他驯服当宠物!”
“哦,但他是好坏好坏的火龙也!”
“不,他只要非常伤心的时候才那么坏。”
席莉笑着在安琪的额头吻了一下,“可怜的火龙。”她喃喃道。
“是啊!可怜的伤心龙……”
当他们继续说着故事,站在门边偷听的杰汀靶到心口一阵揪痛。他从未见过席莉如此温柔又具母性,想到这即将失去的宝藏,他忍不住觉得这打击几乎不堪负荷,他想跟席莉生儿育女,共享天伦之乐,过一个从未梦想过的家居生活。
火龙的故事结束,席莉抬起头,正好迎视杰汀那对慑人的碧眼,她把小女孩由膝上放下地。
“亲爱的,”她跟小女孩说,把那素描交给她,“你何不去看看妈妈是不是弄好了小雷文?”
“我还要再说个故事。”
“用完餐后,我保证。”
安琪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瞪向杰汀,仿佛知道为何说故事时间突然结束,她几乎是慢慢吞吞拖着步伐出去。
席莉看着杰汀那莫测高深的神情,真希望他能过来坐在她身旁,但是他仍站着,执意跟她保持距离。
“我知道你跟麦斯在策划,”她说,“我看见你们每天早上一起散步,你们打算怎么办?”
“你用不着知道。”
“我当然要知道,我……”席莉顿住,她这才察觉杰汀的眼神是这么空洞,“杰汀,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有什么事要发生,是不是?”
“菲立就要回来,你是他的妻子,等他安全回家后,我会离开。”
她深锁起眉心,“好,我会跟你走。”
“不。”
“不?杰汀,你该不会想把我丢在这里吧!”
“我正是这个意思,菲立回来之后,他需要你这贤妻好好照顾他——”
“是的,我愿意照顾他,却不是以妻子的身分,我要还他自由,他和碧妮彼此相爱,而我是你的人了。”
“席莉,你跟他正式成亲。”
她想奔向杰汀,两腿却发软,“你跟我说了那么多甜言密语,给我那么多承诺,你不能告诉我你不——”
“一个男人想拐女人上床时,没什么话说不出口的。”
席莉屏住气息,“我知道你爱我。”她用细弱的声音说。
“我以为我爱上你了,但是我发现那是我一时的幻想,你曾有的顾虑没错,这只是过眼云烟。”
他说得很顺口,任何人几乎不会起疑,但是他掩饰不住那咬紧牙关下的肌肉抽搐和转红的脸色。
席莉先是感到一阵迷惘和恐慌,直到她慢慢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杰汀笔意表现得冷酷无情,但是他昨晚才跟她那般的柔情密意,卿卿我我,她不相信杰汀棒一天便会变心。她知道他现在有何意图,于是她让自已稳住情绪,重拾一份信心。
“你骗我!”
“我没骗你,我已经要够了,现在找想跟你分手。”他说。
席莉站起来走向他,“我不相信。”
随着席莉的靠近,杰汀让自已的口气更强硬,“你的丈夫就要回到你身边,我乐于把他带来交给你。我对你已经厌倦了,也厌倦了我们玩的这场游戏。”
“你这么说是办我着想,你觉得我会安全,或许吧!我会受到保护,却是遗憾终生,这是最好的安排吗?这是你想要的吗?”
席莉环抱住他,但是杰汀立即抽退。
“想想你今后会如何过日子?”席莉继续说。“每晚想着我是不是孤枕难眠,或是我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他眼中冒出妒火,“我会很庆幸摆脱你。”
席莉双手搭在他胸前,“前天晚上你还求我跟你走,说你没有我活不下去。”
“那是我知道菲力仍活着之前的事。”
杰汀极力想不理会席莉身上发出来的香味,但是她酥软的双峰贴过来,立即挑动起他的生理反映。席莉吻上他的嘴.更是教他猛吸口气,她的舌尖挑逗起他紧的双唇,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我不爱你,”他说着,试图推开席莉“我不——”
席莉趁着他开口,舌头钻入他嘴里,开始温柔地探索和调情。杰汀突地一阵轻颤,便紧紧拥住她,饥渴万分地让下体与她隔着衣物密合。而席莉用行动表示予取予求的完全奉献。
却在下一刻,杰汀霍然推开她,嘴里连串咒骂,一副十分挫败又痛苦的样子。
席莉眼中带着微微嘲弄和胜利的意味。
“我想你接下来是要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纯粹是欲望,没有任何爱。”
杰汀保持沉默,胸部却是急促起伏,一副想当场掐死她的样子。
“我不是三岁孩子,我已经是可以自主的女人,”席莉说,“而且我决定跟你去冒险,如果你扔下我,我这下半辈子会四处找你,不管是要上天还是下海。好了,你最好告诉我,你有什么计划,或者我自个儿去找答案,然后——”
杰汀抓住她肩头,粗暴地晃着她,然后高举起来,离地至少六寸,直到与他平视,他们的鼻子几乎相碰,席莉睁大眼睛直视他那扭曲的脸。
“好好待在家里。”杰汀笔意放慢速度说,“别去任何地方,不要介入这件事!”
她脸色惨白,“你弄痛我了。”
杰汀没有松手,“我不光是保护你,还得保住菲立跟我的命,难道你想为我的死负责?”
“不。”她喃喃着,泪光盈盈模糊了她的视线。
杰汀呻吟一声,“该死!又来了!”
“我怕。”
杰汀把她放下后,随即抽身而退。
“你打算自己去跟他交换,对不对?”她抽着鼻子,“任由李明尼安排,什么时候?快了吗?明晚?”
“是的。”
当杰汀保持沉默,席莉苦笑着说:“哪里呢?你该不至于蠢到以为我能阻止你,我有权知道。”
他偏开目光,指头拢过散乱的头发,“魔鬼知道。”他低声应道。
席莉大概比较清楚纽奥良的地形,对这名字不至于浑然陌生。那是介于湖与河之间一条狭长的沼泽地带。
“这是李明尼定的地点?”她问道。
“是的。”
席莉抹去害怕的眼泪,“全都照他的意思,是不是?”
“席莉,我会通过这关卡的。”
“我怎么知道?就算你保住命,也不会回来找我,对不对?”
杰汀没有作答。
席莉咬住唇,不让自己再掉泪,“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不等到明天?”她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们再拥有一夜?”
“因为——”杰汀停住,想再骗她,却发现再也办不到。“因为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你。”
席莉知道杰汀一旦下决心便阻止不了他,她应该维持尊严接受他的决定,却是忍不住央求起来。“别丢下我,杰汀,你没有这必要。”
“你会有菲立。”他说。
席莉感到绝望透顶,杰汀真要离开她,而且自以为是为她设想。
“不,”她又是泪盈盈地说,“难道你就这么冥顽不灵?”
席莉泪如泉涌,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匆匆绕过杰汀,直奔向通道,夺门而出,直冲回她的房间。
麦斯耐着性子在麦公馆的客厅等着,一般人在这么晚又不正式的拜访下,顶多是披件罩袍出来接见访客。但是麦中校一身军服下楼来,可谓服装整齐笔挺,唯一不同于平常是假发未戴。
“费先生,”他说,“我相信你在这么不寻常的时间造访,必定有十分充足的理由。”
“的确是。”麦斯应道,伸手跟中校作礼貌性的握手,“原谅我这么晚打搅你,但是情况危急,我别无选择。”
麦中校示意他坐下来谈,麦斯于是落坐,若这位中校是克利奥尔贵族,必定会请他喝酒或敬烟,但他是美国人,不流行这一套,麦斯跟他们打交道惯了,也不会因为双方文化在待客之道上的差异而有不习惯的感觉。
麦中校的战绩辉煌,调派到纽奥良上任以来,让海湾上的海盗伤透脑筋,不过他不认为过失在于他的领导无力或监督不周,反而认为当地人的购买走私货应该负责。
“费先生,”麦中校开言道,“请恕我冒昧,就我所知,克利奥尔贵族谈事情总喜欢旁敲侧击,我希望你没有这习惯。我忙了一天,已经身心俱疲,接下来这些天又有事要忙,希望你能用简洁的方式表达来意。”
“当然,”麦斯客套地应道.“我来讨论攻击乌鸦岛的事。”
麦中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攻击……不应该会有人知道这回事,谁……你怎会?”
“我有消息来源。”麦斯保留地说。
中校眼珠迸出,下巴直打颤,“我必须知道是谁提供你线索,如此威胁政府、国家的安全……”
“麦中校,”麦斯说,“我在纽奥良住了一辈子,这里点点滴滴的事无所不知,看来你迟早得向猖獗的海盗下马威。”
顿时气氛紧绷,麦斯用一种莫测高深的神色迎视中校胁迫的目光。
“你来这里究竟有何贵干?”麦中校于是唐突地问起。
“想请你考虑延后这回的攻击行动?”
“延后?见鬼了,我干嘛要考虑?天哪,你嘴里竟说出这样的话。你儿子才逃出那些丧尽天良的海盗残害 ”
“他仍在受他们的残害。”麦斯悄然地打断。
“你说什么?”
“他仍落在他们手中,我儿子菲立现在仍被俘在那小岛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你儿子仍在乌鸦岛,那么过去几个礼拜住在你家的——”麦中校霍然打住,只能张口瞠目。
“是另一个儿子,杰汀,也就是在大家所熟知的古汶船长。”
中校眼中放射出怒火,“我一定要严办他。送他上绞架。也许连你也跟他一起上。”
“在你作下任何决定之前,”麦斯镇定地说,“能否让我把话说完,我有个提议——”
“我这人不接受贿赂!”
“是我儿子提议跟你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李明尼,他声称在你的军队登陆前,先摧毁他们还击能力。”
“我不信。”中校说,“纵使他有这本领,他为什么要跟我方站在同一阵线?我为什么要信任他?或者你?”
“因为我跟他有同一个目的。”麦斯表情凝重地表示。
“什么目的?愚弄海军?”
“救菲立。”麦斯说,“你应该能够了解我们克利奥尔贵族血浓于水的感情。我愿意用我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我家人的生命。在这方面,杰汀苞我,跟所有克利奥尔贵族同样有这份信念和勇气。”
麦中校脸上强硬的线条缓和下来,“费先生,我听你把话说完,不保证我会答应任何事,但是我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