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开一点门缝又被“嘭”一声关上。
郑佳嘉一下愣在原地。
隔着一扇门。
门内。
宁舒背靠着门，挡在裴斯行面前。
她盯着裴斯行，对门外的郑佳嘉说：“窜进了一只耗子！稍等几分钟！”
郑佳嘉回过神，“哦、哦！那你小心点，让富贵抓！”
裴斯行不解宁舒此刻的行为，他压低下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耗子？
宁舒没回应他的眼神，二话不说直接拽上他的手臂，往自己房间带。
关上门，宁舒松开手，说：“你在这待一会，我会让你走，但不是现在。”
说着就要转过身——
“理由是什么，我想听听。”
身后的窗帘随风轻轻泛起波浪纹，红澄澄的霞光透进来，将地板染成橙红色。
卧室并不大，一张床就占了一大半。加上眼前的男人站在这，显得卧室更小了。
裴斯行背着光，神情淹没于阴影处，薄唇轻抿。
富贵跟了进来，此刻圈在他的裤脚下，黑色的毛发与他的黑色西裤融为一体，绿色的眼睛幽幽。
“非必要的情况下，我想维持现在的生活，不想节外生枝，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其他事情。”
宁舒看着他的眼睛：“我想你也是。”
把不想和他沾上一点干系说得冠冕堂皇，就算是迫不得已或者在机缘巧合下产生交集，他们之间任何的接触、交流也不会放到明面上。
几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裴斯行垂眼，看了一眼脚下的黑猫，而后缓缓掀起眼皮。
“我也是？对我来说，这些不足以改变什么。”
宁舒沉默了会，但她显示不相信，“所以呢。”
裴斯行：“协议上没写这点，我没义务配合你。”
宁舒往前走一步，“那现在加上。”
裴斯行凝着她片刻。
“协议已经签了名，开始生效，你现在说加上，属于违约。”
见人不说话。
“要我具体给你说是第几页第几条？”
宁舒：“……”
“不用了。”
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微风吹进的声响。
半晌。
“我请求你，配合一下我，好吗？”
看似礼貌求人的语气和她冷漠的表情并不相符。
但宁舒这句话还是成功地让裴斯行站在那顿了下，仿若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让步低头的话，尤其是在他面前。
吃软不吃硬。
宁舒在心里吐槽一句。
既然没回答她就当他默认了。
“在我们合作没正式开始前，希望你能不计前嫌，不要带进私人感情，不然我没法继续跟你合作下去。”
裴斯行这会也往她走一步，黑猫站在两人中间，擦过他裤脚的尾巴擦过来，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好似要压下来：“什么叫不计前嫌？”
直面对视几秒，宁舒缓慢眨了下眼，移开视线。
“先这样吧，最多十分钟，在这期间，有什么事，”宁舒扬了扬手上的手机，“手机联系。”
关门之前，宁舒补充一句：“随便坐。”
裴斯行：“……”
郑佳嘉从外面进来，扫了一圈周围，动作有些小心翼翼，说：“耗子抓着没？”
这耗子就跟蟑螂一样，她一见着，头皮发麻，浑身就起鸡皮疙瘩。
宁舒拿过她手上的东西，脸不红心不跳道：“没，让它跑了。”
“竟然给它跑了？富贵你不行啊！”
换好了鞋，郑佳嘉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边洗着手边说：“宁悦又找你做什么，她怎么每天都这么闲，一天到晚就盯着你，恨不得你出一点事。”
宁舒拆开塑料袋，拿出里面的盒子放茶几上。
“你也知道她那样，哪有什么理由。”
郑佳嘉擦着手走出来，在她旁边坐下：“也是。”
“算了不说这事，这鳗鱼饭还热乎着，赶紧吃。”
打开投影仪，郑佳嘉想到什么，说：“我刚回来的时候，看见小区门口停了辆车，巨像裴斯行的。”
宁舒动作一顿。
“这可不常见啊，不过也不太可能，裴斯行那家伙来这干嘛。”他们这不起眼的小区，大多都是老年人，年轻人很少，豪车更是少了。
郑佳嘉没注意宁舒的动作，加上她知道宁舒平时就不关注她圈子里的事，也没多说什么。
宁舒看着郑佳嘉拿出手机，点开和裴斯行的聊天框，自言自语说。
“我还特意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问问他。”
【[图片]这车我记得你好像…有一辆？】
宁舒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信息已经发了过去。
随之听到一声很轻微的提示音，不仔细听根本就不会发现。
宁舒看一眼郑佳嘉，观察她并没察觉什么后，拿过手机，特意等了半分钟后才给裴斯行发过去一条信息。
【手机调静音。】
哪料裴斯行根本就没在郑佳嘉给他发了信息后，反应过来迅速调静音。
以至于宁舒发过去这条消息时，也传出了声音。
宁舒指尖悬顿在手机屏幕上。
故意呢吧？
几秒。
裴斯行：【你还有六分钟。】
哈，还算上时间了。
郑佳嘉发送完信息就把手机扔一边，正要动筷子，“诶，富贵呢？”
平时一有吃的，身旁准不会少了它的身影。
想着这些，郑佳嘉把目光放在了宁舒的卧室门上，这会门是关着的，那应该就是在里面了。郑佳嘉放下筷子，准备起身。
宁舒及时拉住她的手，“你先吃着，我去抱它出来。”
走过去的途中，宁舒不忘给他发消息：【我要进来一趟，躲好点。】
郑佳嘉吃东西间隙看一眼宁舒的背影，第二眼看过去时，她半举着筷子，稍愣，想着宁舒走路的架势怎么像要去打人似的。
为避免人不配合，宁舒开门很谨慎。
从门缝看，人没出现在视野内，宁舒走进去并关上门，这才发现男人站在门的左边。
裴斯行背靠墙，抬起手腕，慢条斯理看一眼腕表。
“五分钟。”
看着富贵这会还黏在他裤脚边，宁舒弯下腰把它抱起来。
两人安静对峙。
宁舒眼中的敌意这会变得很明显，早在富贵亲近他开始。
即便是她主动将他拉进她的领域，但从始至终她对他都保持着绝对的界线，唯独那次。
“你有急事？”宁舒说。
裴斯行：“没有……”
“那就再等会。”她迅速说，没有等他说完。
宁舒说这句话时，下巴轻扬，嘴巴绷紧，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这是带有攻击性、不善的表情。
就像那天。
在他爸给他的那套房里，郑佳嘉邀了一群朋友到那开趴体，宁舒就在其中。
一群人玩嗨了，不小心把宁舒的衣服弄脏了。
她就随便找了间卧室，关上门就开始脱衣服。
卧室很大。
裴斯行就坐在阳台边上，一身黑t、休闲裤，笔杆随意握在手中把玩，卷子放腿上，任那风把试卷边角卷起。正思考着给叶女士买什么母亲节礼物，就听见有人进来的声响。
看过去，就见一截冷白细泠泠的腰身，胳膊又细又白，捉着上衣往上提，成一团脱出。头发顺势拨出来，顺软的乌发一摇一晃，垂落下来，擦过凹陷的腰骨。
干净的衣服穿上一半，宁舒的动作陡然停下。
从墙上壁画的玻璃框上，清晰地看见上面徐徐飘动的落地窗长帘后，有一个身影。
宁舒转过身。
坐在那的人已经站了起来，从外头暖洋洋的日光下，越过长帘，一手拿着半卷的试卷，一手插着兜出现在她面前。
看着对方几秒钟。
宁舒边扯着衣服边走过去。待衣服下摆完全弄下来了，遮得严严实实了，她猝不及防往前一步，揪住了他的衣领。
“看多少了。”不是疑问，是肯定。
裴斯行任她揪着，面色不改，闻言目光落下来——
见状，宁舒揪着他领子往上提，手指碰到他的下巴。
她吸了一口气，动作很轻，表情很凶。
同现在相比，不同的是，她收敛了些许锋芒，懂得给自己留点余地。
显然，她在为他刚刚的不配合感到不爽了。
外头的天渐渐黑下来，卧室内的光线也渐暗下来。
郑佳嘉的信息以及其他信息断断续续发来，他手中的手机一亮一暗，没有声音。
“舒——”
郑佳嘉的脚步声传来，“怎么去这么久，富贵不在那？”
正要握上门把手，宁舒抱着猫打开了门。
门再次被关上，窗帘悠悠飘动，梳妆台上方挂着的照片墙随风飘荡着。
裴斯行倚在墙旁，听着外面的声响，目光随意在一处落脚。
然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目光在这张照片上定住。
这是一张有些破旧且边角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约四五岁的男孩和女孩小手搭着各自的肩膀，拿着水枪站在沙堆里，笑容灿烂对着镜头呲水。
上面的小女孩，不难认出，正是宁舒。
楼下。
宁悦跟一帮人守在小区的一角落里，时不时响起“啪”的一声。
“啊烦死了，死蚊子怎么这么多！”
“宁悦，估计郑佳嘉不会走了，她们不是住一起的吗？这天都黑了，没必要再等了吧。”
宁悦眼睛盯着A8栋的门口，挠着被叮红的脸。
“不是你们要看宁舒的瞎子未婚夫的吗？现在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你们怎么还不乐意了，难道你们还想来第二趟吗？”
宁悦很烦躁，她们以为她很想来这破地方喂蚊子的吗，还不是为了满足她们的好奇心。
这个时间点，她平常可是在家舒舒服服泡澡的呢。
“不不不，我再也不想来这了。”
“不来了不来了。”
宁舒用力跺脚，驱赶围在脚边的蚊子，说：“宁舒肯定在家，她就是故意不给我们开。郑佳嘉不是回来了吗，她那未婚夫在的话也不可能过夜吧？而且求婚了也不代表他们就同居了。再等等看吧！”
等到路灯亮起时，宁悦一群人开始有些心交力瘁，被蚊子叮得快没脾气了。
然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诶！”
宁悦耷拉的眼皮立马睁大。
“……快看！快看！”
宁悦顺着背后人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路灯并不是很亮，暗灰灰的，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路边上行人也少，只一两个在散着步。
男人一身黑西装，拿着手机通电话，腿长，步伐迈的很大，还未来得及看清脸，就走过了路灯照射的范围内，只剩挺拔身躯在地上压了一道影。
“这不会是……”
“不是不是，你看清楚了，宁舒未婚夫的眼睛可是看不见的。”
“对啊，先不说他是不是，我一看他就不像住在这里的。”
“好可惜，这背影一看就是个大帅哥，还是很有钱的那种。”
“啧啧这年头，有些人就只有背影能看得过去了，说不准脸长的像猴子。”
宁悦皱着眉，想着怎么看这男人身高身材跟宁舒未婚夫有点像……
怎么可能，清醒点，宁舒未婚夫可是个瞎子、瞎子啊。
宁悦甩甩头。
小区门口。
保安看着又一辆豪车停在面前，一时停止唠嗑。
边上大爷坐在矮凳上，摇着扇子，看着那车，动作也是一停。
顾容青降下半截车窗，看向门口那处。
看了约莫半分钟，正要升起车窗，门口走出一人。
顾容青神情一顿，视线随着那道身影移动，出声：“……裴斯行？”
他怎么在这。
裴斯行伸手打开车门，两束光倏忽照过来，还闪了闪。
他侧目看过去，就见顾容青从车上下来，并朝他这边的方向走过来。
走近的顾容青看一眼他的车，里边没人，便又看回去。
目光带着稍稍打量的意味在裴斯行身上扫了一圈，顾容青站定在他面前，并伸出手。
“幸会。”
裴斯行关上车门，垂眸看一眼他伸出的手。
他抬手，伸过去握一秒，松开，然淡声回：
“你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椰子樹 15瓶；苦恼中的熊 1瓶；
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