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吉回家时,厨房里飘着炖羊肉和新鲜面包的香味。塞伦在院子里卸啤酒,他把酒桶搬进改造过的仓库,舞会通常在这儿举行。吉吉放下书包,准备用水壶烧水。这时,海伦从奶酪制作间走进来,制作间就挨着厨房旁的杂物间。
“今天过得好吗?”她一边问,一边摘下头上的白色丝绸帽子——根据欧盟的法律,生产奶酪时都得戴这种帽子——接着问道,“晚饭前我们赶快练一遍那些曲子吧?” 吉吉想起了别的事情,立刻焦虑起来。“我已经浑身没劲了,”他回答道,“我得先去洗个澡。”
“行,去吧,”海伦说,“我给你沏杯茶。你很快就会熟悉那些曲子的,大部分你都知道。”
的确如此。从出世起,吉吉就一直在和传统音乐打交道,他听过数以千计的曲子。上周的舞蹈班上,海伦想起了几首老爵士乐曲,想要教给吉吉,他们还准备演奏几首里尔舞曲,吉吉也知道那几首曲子,不过,还需要再练一下才能在舞会上演奏。像大多数在传统教育中长大的年轻人一样,吉吉在学习新曲子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才能。从五岁起,他就一直在演奏乐器:开始是口哨,接着是长笛,现在是小提琴。大约九、十岁时,他就和这个地区最优秀的音乐家们一起参加音乐讨论会了。五分钟内他就能学会一首新曲子,也能很快回想起遗忘的曲子。他和妈妈只需排练几次就行了。可是他不愿意碰乐器,如果要排练,就只好告诉妈妈明天他不能参加舞会了。他可不打算那么干,至少现在不会。
“快去洗澡吧。”海伦催促道。吉吉跑上楼。他的房间里到处乱扔着奖牌、奖杯和纪念章。要是在地板上跳一下,整个屋子都会叮当作响。在学校的木器制作课上,他曾做过一个开放式的木柜来陈列这些东西。木柜下面本来还有个底座,可以靠着墙支撑柜子。不过,木柜现在是直接放在地板上,斜靠着吉吉的另一件木器作品——五斗橱。木柜仿佛在等待着某个神奇时刻的到来,等待着吉吉有空来完成它。陈列的奖励都是几年内获得的,有吹笛子、拉小提琴获的奖,也有在曲棍球比赛和舞蹈比赛中获的奖。小学毕业时,他在踢踏舞方面已经无人能敌了,老师认为他可以成为全爱尔兰的冠军。但等他上初中后,老师的预言落了空。迈克尔·佛拉特利和他跳的《大河之舞》使全国甚至整个西方社会都惊叹不已,可在戈特的吉吉的同学们却可能对此无动于衷。他们认为舞蹈一点也不酷,只有傻瓜才去学它。于是,吉吉只好放弃了跳舞。当然,演奏音乐也让人觉得有点冒傻气,但总比跳舞好些。吉吉继续学着他的小提琴和长笛,然后参加爱尔兰传统音乐比赛,获得了各种奖牌和奖杯。要不是时间不够的话,他会一直这么赢下去的。
今年夏季的几场比赛已经结束了,可这些比赛里都没有吉吉的影子。所有比赛的赛程都不长,到现在他们都没搞清楚,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吉吉参加比赛。
他的小提琴挂在墙上,这是件精美的乐器,用过的人都对它赞不绝口。无论节奏多么快,多么狂野,它的音色总是又清又亮,贯穿于整个乐曲之中。吉吉的目光在它上面停留了一阵子,感受着演奏时它那振奋人心的感觉。有人可能会说他学得太早了点,音乐是被灌输给他的。但他的确有音乐天赋,演奏给他带来了奖励和荣誉。不过,这都比不上音乐带给他内心的激动,他的手指痒痒的,渴望着触摸琴弦和琴弓。吉吉拉小提琴是因为热爱它,吉吉·利迪是这么想的,然而,吉吉·伯恩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海伦在楼下叫他。
他赶紧回答:“我来了。”
他的衣服有一半都扔在地上,其中一些是脏衣服,另一些还比较干净。
男生该穿什么衣服去俱乐部呢?他从没去过俱乐部,也想不起看到谁去过那儿或从那儿回来。他打开装牛仔服的抽屉,里面放着他做弥撒时常穿的那条最好的裤子。但是,牛仔服看起来太整洁了,他可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呆子。那么,到底该穿什么呢?
“吉吉,”海伦又在叫了,“别磨蹭了,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他急忙收拾屋子,拾起一些衣服,把其余的踢到一堆,抱着收好的一大堆衣服冲下楼梯。可以先把这些衣服洗干净,到时候再决定穿哪件。
海伦坐在炉灶边,从琴盒里取出六角手风琴。他们经常在这间宽敞的老厨房里演奏音乐。过去,这里也是举行舞会的地方。海伦带着参加舞会的人们参观并介绍多年来被舞蹈者磨损的石板地。把谷仓改装为舞场,这个主意是海伦出的,那时,她母亲还健在,不喜欢这样的改动。可等她看了之后,不得不承认谷仓是个举行舞会的好地方。吉吉打量着厨房,难以相信以前这里竟能容纳四队也就是三十二个人同时跳舞。这间厨房虽然很大,但还没有大到容纳那么多人的程度。可海伦发誓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和母亲一起为舞会伴奏过。
吉吉把那堆衣服扔进洗衣机时,听到妈妈的手指在风琴上缓缓移动,寻找要教他的调子。他翻了三个盒子才找到一点剩下的洗衣粉。看来,他又有事可干了——清理杂物间。吉吉定好程序,打开洗衣机,再跑上楼去拿小提琴。他刚从墙上取下小提琴,就听到了敲门声,接着从门廊那儿传来了声音。
“有人吗?”
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段时间天天如此。好不容易有点时间想做点正事,结果,你猜怎么着?总有人来打扰,偷走了你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