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放手行事 靠不住的战略

麦克阿瑟的进攻计划尽管只是一个大纲,但也使五角大楼的计划者踌躇不决。麦克阿瑟打算让沃克将军率领第8集团军由汉城向西北方向发起进攻,跨过三八线,拿下北朝鲜首都平壤。阿尔蒙德将军指挥的第10军将由仁川撤出,然后由海路绕过朝鲜半岛,在元山进行两栖登陆。第10军将向西推进,与第8集团军会合。然后两军向北推进至横跨北朝鲜最狭窄的一线,即从东海岸的兴南经宁远至西海岸的清州。这条战线在三八线以北大约100英里,只有韩国军队可以在这条战线以北采取行动。

麦克阿瑟有理由分散使用其兵力。尽管第10军迅速夺取了汉城,但它却无法封锁撤退的北朝鲜人民军的所有退路。虽然敌军三分之二的兵力已被歼灭,但是很多高级军官已经通过山区或者沿着海岸线逃逸。麦克阿瑟恼火的是,数以千计的敌军毫发无损地越过边界逃之夭夭。他认为,在元山登陆会切断这些敌军的退路,而且也会在东海岸获得一个优良港口,以利今后在北方的行动。

地形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太白山脉崎岖陡峭,高耸入云,瞰制着汉城至元山的走廊地带,构成了如一位军史学家所说的“通往‘满洲’边界几乎是一片无路可行的穷乡僻壤”。主要的铁路和陆路都经过自北向南的山谷地带。在整个北方,实际上唯一可通行的东西走向的陆路和铁路就在元山和平壤之间。麦克阿瑟就打算走这条路线。如果在东海岸没有一个补给基地(即元山),联合国军将发现他们在北朝鲜内地进行军事行动是十分困难的。

麦克阿瑟认为,元山将是一个比釜山更有效的补给基地。美国空军以其毁灭性打击,几乎摧毁了釜山防御圈以北的所有铁路和公路桥梁,需要好几个星期才能修复它们,因此不能指望将釜山作为输入补给的主要港口。仁川太小,不足以为第8集团军和第10军进行麦克阿瑟所希望的闪电式进攻提供补给。

也有人反对麦克阿瑟的计划,但成效甚微。第8集团军G-3(作战处)的约翰·达布尼上校道出了他很多同僚的顾虑,他争辩说,把第10军从朝鲜撤出的后勤工作会耽搁追歼撤退的北朝鲜人民军,还会妨碍第8集团军向前推进。他和其他参谋人员认为,由韩国军队向东海岸推进并夺取元山,远比第10军在那里登陆的速度要快。第8集团军的参谋人员提出了一个选择方案:将第10军划归第8集团军,由陆路同时进攻平壤和元山。

这些想法被写成一份备忘录,达布尼上校把它呈送给沃克将军。沃克看过后说,他同意这些观点,尽管如此,他却不打算把它送给麦克阿瑟。他对达布尼说,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观点”,但也接到了与之相反的命令,他并不打算据理力争。加之,麦克阿瑟决心要在朝鲜保留两支独立的部队,尽管他的参谋人员(主要是希基将军和赖特将军)敦促他在拿下汉城后就将第10军与第8集团军合并。

据沃克的参谋人员说,分兵两路的做法使沃克愤愤不满。在战争爆发后的头几个月里,他干的是流血牺牲的苦差事,而且谋略智慧和军事技能两者并用,保住了分崩离析的韩国陆军。在只有为数不多的美国军队的情况下,他得以在釜山防御圈的背水之战中取得胜利,避免了另一个令人胆寒的敦刻尔克。据沃克的新闻官梅尔文·沃里斯说,当第10军作为一支独立的部队进行入侵仁川的行动时,沃克的“自尊心受到伤害,怨愤不已”。当麦克阿瑟在此之后把第10军作为一支独立的实体时,沃克更是创巨痛深。他把阿尔蒙德的部队尖酸刻薄地称作是“公共关系旅”,并认为麦克阿瑟在仁川登陆后对这支部队使用不当。据沃里斯说,在沃克看来,在夺取仁川之后,麦克阿瑟应该命令阿尔蒙德直接横越南朝鲜的狭窄地段,以切断北朝鲜人民军的退路。但是,麦克阿瑟却选择了汉城这个象征性的目标。

此时此刻,沃克再度为他的部队受到干扰而恼怒不已,原因是第10军的撤离要经过拥挤不堪的仁川港。这一决定也使海军陆战1师的指挥官们怒火中烧,他们希望继续穷追猛打北朝鲜人民军。“从后勤方面说,这是相当困难的。”奥利弗·史密斯将军悲叹道。但海军陆战队还是遵命而行。10月3日,陆战1师将其在汉城外围的阵地移交给第8集团军,返回仁川。

陆战队的指挥官们忍不住要看看他们的作战态势图。韩国军队已经在东海岸突破了三八线,正在向元山急速推进。陆战队会发现,他们是在“入侵”一个已经落入韩国军队之手的北朝鲜港口,他们是否在进行一次徒劳的远征呢?史密斯认为,军事常识要求他的部队应从陆路追击北朝鲜人民军,而不是脱离接触两个星期。

一支一分为二的军队,一次兵分两路的进军,穿过崎岖陡峭的山地向前推进,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们能够协同配合。这样,麦克阿瑟的草率行事便为后来的军事灾难埋下了祸根。

为了在推进途中化解北朝鲜人的抵抗,联合国军再度起用年轻的海军上尉尤金·克拉克,他在进攻仁川以前完成了极为宝贵的情报工作。克拉克这次是执行一桩三重的使命:在北朝鲜西海岸沿海找到并精确标定布雷活动的中心;搜集关于鸭绿江地区事态发展的准确情报,侧重点是中国人的活动;缴获任何有助于联合国军事行动的装备。

10月15日,克拉克与150多名南朝鲜游击队员(其中4人为妇女)乘小艇离开仁川。一个由5人组成的特工组在第一天晚上就登陆,他们对平壤进行了侦察,以便调查北朝鲜人民军的实力并标出防御据点。第二天夜里,克拉克的游击队更为大胆,20名只装备着手榴弹的游击队员,在夜幕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登上海岸,在北朝鲜人民军的鼻子底下走村串巷。他们对居民们说,拂晓时要对平壤发动大规模进攻;联合国军兵强马壮,势不可当;如果北朝鲜军队抗击登陆的话,那么他们可能会被杀得片甲不留。他们描述了仁川登陆时战祸横溢、死伤惨重的情景,并暗示村民们,他们也可能是在劫难逃。如果北朝鲜老百姓要求立即撤离,就是在帮北朝鲜人民军的大忙。女特工大显神通,因为她们可以和农妇们谈话。(在朝鲜农村社会里,妇女与陌生男人说话时十分谨慎。)于是老百姓都逃走了。

北朝鲜情报机构得知这一事件几个小时之后,便调兵来到这个村子。于是,美国和联合国部队穿过北朝鲜人民军防线的漏洞,悄悄绕过那个村庄向前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