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方诸侯中,阎锡山曾是最顺从蒋介石的一个,起码表面上看来是如此,但是如今他也有了真真切切的反蒋之心。
他的这种情绪从与老蒋在北平会面时就已经开始触发。那一次,老蒋会的不光是老阎,还同时将张学良召了过去——注意,是秘密的,完全瞒着他阎锡山。蒋张密谈后,张学良就匆匆返回了沈阳。
北平曾是张学良父子的地盘,在这里搞一些神神鬼鬼的勾当,你们想干什么?阎锡山为此大动肝火,他对左右说:“蒋介石与张学良会面,不知都干了些什么?他们行动诡秘,不叫我知道,其中必无好意。看样子,蒋是要来对付我们了。”
有生意可做,这些尚可忍耐,到了无生意的时候,就得计较计较了。阎锡山认为,有必要让老蒋再次认识一下他在华北不可或缺的地位。
某个中秋之夜,阎锡山难得地来到建安村。他主动找冯玉祥谈心,称自己终于下了联合反蒋的决心,但是希望冯玉祥能命令宋哲元先行发动,他随即再举兵响应。
冯玉祥信以为真,于是便给宋哲元写了一封亲笔信。10月10日,宋哲元、石敬亭等西北军将领自潼关发出讨蒋通电,推阎锡山为国民军总司令,冯玉祥为副司令,宋哲元为代总司令,孙良诚为前敌总指挥。
自二次北伐起,冯玉祥领第二集团军,阎锡山领第三集团军,外界习惯都称为“冯阎”,代语为“马二”“门三”。阎锡山未动一兵一卒,只是多做了几次生意,多拨了几回算盘,就在声誉上成功地超过了冯玉祥,“冯阎”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阎冯”。
问题是“阎冯”在名号上并没有完全商妥。潼关所贴出的布告,最早一种写的国民军总司令仍是冯玉祥,后来冯玉祥让人发电给宋哲元,才列阎锡山为首。就是这一疏漏,让阎锡山很不高兴,也就未马上出兵响应。
有人评价说,冯玉祥的外交“手段拙笨”,但也有人认为阎锡山是块皮糖,太“难缠”,毕竟人家电报上已经发了,而且接着也更正了过来,又何必如此在意细节呢。
不在意,那就不是阎锡山了。在西北军出兵潼关后,蒋介石一面下令缉拿宋哲元、孙良诚;一面派北平行营主任何成浚由北平至太原与阎锡山进行会晤。
何成浚与阎锡山是陆士同学。当着这位老同学的面,阎锡山把事情推了个一干二净,他说他向以拥护中央、和平统一为志,宋哲元等人起兵造反,他一定尽力制止。
何成浚弄清阎锡山并没有如通电中所说起兵反蒋,且冯玉祥仍在其监控范围之内,便马上给蒋介石发去电报,称冯部叛乱,“只要解决其骁将一、二部,战事即可解决”。
杨永泰在“削藩策”中,主张以经济方法瓦解冯,以军事方法解决桂,对阎则建议以政治方法加以安置。所谓政治方法,实际上就是尽可能地给阎锡山封官加爵。在此紧要关头,为了更好地稳住阎锡山,蒋介石很大气地送了他一顶陆海空军副司令的帽子——陆海空军总司令是蒋自己,副司令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几天后,阎锡山高高兴兴地在太原通电就职,等于又白捡了一个大便宜。就职当天,他在报纸上发表致宋哲元电,力辟“冯阎合作”的谣传,还声明他当初“除不妨害贵军觅食外,绝无其他承认”。
获悉阎锡山背信弃诺,冯玉祥急得跳脚。春秋时吴楚相争,楚国大夫申包胥到秦国乞援,连哭七天。冯玉祥学习申包胥,几天都不吃饭,“绝食曾效秦庭哭”。
阎锡山不为所动。看看就算饿死了也无济于事,冯玉祥又想回西北军进行指挥,可阎锡山哪里肯放。
获取必须要有代价,不能让客户白掏银子,这套商业伦理早已在阎锡山的脑海深处根深蒂固。他知道蒋介石让他做陆海空军副司令,除了不让他支援西北军外,还有看住冯玉祥的用意。
为了防止冯玉祥乘带来的汽车冲出防护线,阎锡山特地乘夜间雷雨之际,派人将建安村通往外面的桥梁炸毁。虽然炸毁了桥梁,但桥下的河水有时很浅,甚至没有水,并不妨碍汽车通行。于是阎锡山又在那里添驻部队,多设了一道关卡。
阎锡山要的是坐收渔翁之利,当然不会把事情完全做绝。建安村附近有一座紫金山,阎锡山在紫金山设了一座电台,允许冯玉祥通过无线电指挥军事。
蒋介石察觉后,让阎锡山进行查剿。阎锡山并没有真的查,只是另外采取了一个变通的办法——以后冯玉祥向西北军发电报,都改由山西军用电信局代为传达,该局先通过用电话念密码的方式,将相关内容报送至风陵渡口的一座村庄,再由驻扎该村的西北军人员电传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