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4日至6日,我们师部队于观音山、佛舞山一带与敌人激战后,6日晚,奉上级的命令各前沿部队放弃阵地,边打边撤,全师向北转移。我们政治部行军,指导员张秀峰同志总是分配我在队尾负责收容工作帮助组织掉队的同志追赶队伍。
这天晚上,炊事班有三个同志因多日来饥饿和劳累过度,身体虚弱,行军中跟不上队伍,落在了后边。我就把这三个同志加我四个人组织在一起,互相帮助追赶队伍。我们师的司、政机关队伍是沿着一条大路向北转移的,大队人马走的很快,而我们这几个人走的很慢,与队伍的距离越拉越远,以至到后来就再也追不上队伍了。无奈,只好我们几个人沿着队伍前进的方向趔趄前行。路上也有一些向北转移的队伍,但不像是我们师的队伍,而且人家是战斗部队,行军很急促,根本不会注意我们这几个掉队的人。我想,我们也不应当去向兄弟部队领导请求收容我们这几个掉队的机关兵,即使收容了,我们也跟不上他们急行军的速度,成为人家的拖累,而且那样可能就更难找到自己的队伍了。于是,我们四个人坚持自己前行。但是,夜很黑,最让我担心的是在我们后边不远处,枪声炮声十分激烈,似乎在向我们逼近。当然我相信,我们的前沿部队是能够顶住敌人,保证后方安全的。但这毕竟是战争,意外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万一前沿被敌人突破或我前沿部队放弃阵地后撤,敌人就会开动其现代化的装备沿着我们走的这条大路迅速向前推进。而我们这几个人是没有战斗力可言的,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只能凭借每个人手中的一支步枪和几颗手榴弹拼死一斗,别的办法是没有的。一想到此,我的心情十分焦急和害怕。我们几个人都是怀着这种不安的心情艰难地向前走着,恨不得立即追赶上我们的队伍,那该多好啊!可是,我们走了一夜,天快亮了,也没有追赶上队伍,我们的队伍无影无踪,究竟掉队多远谁也不知道。因为这种转移性的行军上级是不宣布目的地的,可能也没有具体目的地,只有一个大概的方位根据地形地势和前沿部队与敌人战斗的情况才临时决定停留的地点和时间。因此,我们不知道去哪里找我们的队伍,更无从联系。
天亮了。不但后方不远处枪声炮声仍然激烈地响着,敌人的飞机也布满了天空,而且不断地沿着公路低空盘旋。路上已经没有队伍走了,都到路两边的山沟丛林里隐蔽了起来。我们几个人也只好不走了,就近在路边的田地里找了一块有利地形弄一些树枝柴草什么的遮盖在身上隐蔽休息。我们每个人身上仅有一些炒面,但此时大地上的冰雪已经融化,找不到水喝,“一把炒面一把雪”的条件也不具备了,只好干吃炒面,可是吃一口就把嘴糊住了,想咽下去难,想吐出来也难,只好不吃。就这样饥肠辘辘地挺了一天。整个一个白天,睡也睡不着,走也走不了,只听着后边不远处战场上的激烈枪炮声和看着满天空的敌机盘旋,并不时地向地面俯冲投弹、扫射。这个白天好象特别漫长。
我们终于熬到太阳落山了。我们提早上路,希望在天还没黑下来、也正是隐蔽在山地丛林里的部队从四面八方涌向大路的时候,能够找到我们的队伍或者至少了解到一些信息。我们已经脱离队伍差不多20个小时了,寻找队伍的心情非常急切,焦虑着、渴望着、注视着所有从山地丛林里出来的队伍,期盼着能出现惊喜的一幕,找到我们自己的队伍。
惊喜的一幕出现了!我们走着走着,大约一个小时的黄昏时刻,突然看见政治部的队伍从一条山沟里向大路走来!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几个人正是我们总务科的科长黎同真同志、管理员张文志同志、朝鲜语联络员裴锡奎同志、以及司号员周玉海同志、通讯员卢廷珍同志等等,随后是政治部各科的同志,总务科的大队人马包括炊事班、饲养排等等都在队伍的最后,指导员张秀峰同志和会计张守仁同志也在最后。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激动万分。我们虽然脱离队伍仅仅20个小时,但这20个小时好像似20天、一个月,那种担心、受怕、不安全感的煎熬是从来没有经受过的。脱离队伍是像脱离了亲人的怀抱,现在回到了队伍也真是像回到了亲人的怀抱。政治部的所有同志都知道了我们几个人掉队了,大家都牵挂着我们,见到我们回到了队伍,都用亲切、慰藉、喜悦的眼光注视着我们。顿时,让我深深感觉到:这是一个无比温暖的大家庭,在这个大家庭里,不管多么苦、多么累、多么困、多么渴、多么饿、多么危险,都是大家团结一致,共同挨着、熬着、扛着、顶着,每个人的意志都是坚强的。归队了,一切的担心、焦虑、害怕都没有了,我感到特别轻松愉快。随着队伍前进,我仍然按照指导员的指示在队伍的最后负责收容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