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2月31日晚,中朝人民军队奉命发起第三次战役,沿临津江一线的我军发起了突破临津江之战。我们40军在上级指定的峨嵋里至高滩约9公里宽一线的地段强行突破。军命令118师为左翼,我们119师为右翼相互协调作战,120师为预备队,师命令355团为左翼、356团为右翼,同时发起攻击,357团为预备队。
临津江有100多米宽,水深1至2米,两岸为断续的陡壁,高约10至20米。敌人在江的南岸设置了70至80米宽的地雷区,并且设了几道铁丝网,铁丝网后面是密集的地堡群,铁丝网上面悬挂着密密麻麻的照明灯。敌人吹嘘:临津江是天然屏障,他们的防线是铜墙铁壁,是他们的生命线。因此,他们极尽其能,用各种火力时时刻刻地封锁着江面。
事情就是这样特别凑巧,该着敌人倒霉,该着我军胜利。当25至26日我师先头部队355团、356团到达江边附近时,经侦察,虽然江面大部分已经结冰,可以行人,但仍有4至5米宽的江水主流没有封冻,无法过人;为此急坏了各级领导,并立即发动部队广大官兵出主意,提出过江的办法,部队也确实提出了一些办法,如赶做长梯搭浮桥等;正当大家热烈讨论想办法的时候,只过了两三天,江水就全封冻了,到29日晚,突击队派人查看冰情时,整个江面上已完全可以行人,部队自上而下一片喜悦,所有官兵都松了一口气喊出:真是“天助我也”!
如果说前两次战役我军的大炮还没有跟上来,这次战役我们的大炮也赶上来了。炮兵29团配属118师,炮兵42团配属119师作战。这就为突击部队提供了强大的火力保障。1950年的最后这两天,包括我们司、政机关在内的全师部队的临战准备工作一直在紧张地进行。
1950年12月31日晚5时30分,我军突破临津江的战斗打响。顿时,我军群炮怒吼,万弹齐发。猛烈的炮火集中指向突击部队预定登陆的地段。我们机关虽然不在前沿阵地第一线,没有机会直接观察摧毁敌人防线的强大威力的壮观场面,但那隆隆的炮声是从我们头顶的上空呼啸而过的,完全可以感受到它对敌人是毁灭性的打击力量。随后,我们很快便得到了消息;当我军的炮火打到敌人阵地时,敌人的阵地立即变成了一片火海,敌人的地堡一个接着一个地飞上了天,铁丝网、地雷阵全遭破坏,为突击队开辟了一条安全的通道;然后,随着冲锋号响,突击部队犹如猛虎冲向对岸,并且一鼓作气占领了滩头阵地;接着355团、356团所有部队都登上了临津江南岸,并且迅速向纵深发展;防线守敌除命归黄泉和当了我军的俘虏以外,大部分都狼狈地逃跑了,他们逃跑的狼狈相如何形容都不过分,例如,当我们的突击队冲入敌人的阵地时,发现他们为欢度新年而炖的牛肉还冒着热气,白兰地酒瓶的盖子已经拧开,敌人扔在地上的烟头火还没有熄灭,吃、喝、抽都不重要了,逃命要紧,就这样不顾一切地逃命了。世界上真是少有这样窝囊的军队。敌人的这些丑行当时在我们的部队中就成为广泛传播的笑料。他们吹嘘的所谓“天然屏蔽”、“铜墙铁壁”和“生命线”,就是如此这般地不堪一击而垮塌了。临津江防线垮了,仅距离江边几十公里远的南朝鲜首都汉城(现在叫“首尔”)几乎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我军直逼汉城。
至于我突击部队在突破临津江的战斗中所表现的勇猛直前、不怕牺牲的英雄气概的具体情况,当时只宣扬了两个人物:一是356团三连“三好班长”毛凤率领全班,灵活机智,一鼓作气炸掉敌两个碉堡,为突击部队扫清了前进道路上的障碍;二是七连三班班长徐殿开,突破时从数米高的悬崖上掉下去,摔得满脸是血,昏了过去,苏醒后仍以惊人的毅力又赶上了突击队,并带领两名战士,先后消灭了8个敌人,炸毁敌一个碉堡,战后记两大功。而其余很多生动感人的事迹并没有在部队中广为传播,所以鲜为人知。我在这里必须加以补充,以兹纪念那些英雄和献出宝贵生命的英灵。
355团三营八连和九连是该团首长命令执行那次突击战斗的两个连队,他们英勇胜利地完成了任务,为全团全师胜利过江做出了重要贡献。当时担任九连政治指导员的张荣相同志,多年后回忆了那次战斗,让我们听听他的叙述吧:
12月27日,我们到达临津江以北的涟川西南柳川里附近地域。团首长带领营连干部到江边了解地形和敌情后,确定三营为过江突击部队。我们九连和八连一起受领了并肩过江的突击任务。我们连开到麻田里地区后,积极进行思想、组织上的准备工作,再次控诉美帝罪行,激发战士的战斗热情,各班排积极要求任务,坚决要为烈士和朝鲜人民报仇,求战热情极高,并进行了庄严的宣誓。连组织侦察敌情和地形,选择突破口。
临津江位于“三八线”北侧,江宽约115米,水最深处有1.2米左右,冬天的江面大部分已经结冰,但大约还有5米宽的主流没有结冰,这急坏了团首长和广大官兵。我们突击连有的提出用雨布缝水裤,有的想做长梯搭浮桥……可是过了两夜,江中水流不见了,两岸冰面平展地连在一起。29日晚上,连队派人查看冰情和对岸敌情,在冰上试了两次完全能顺利通过,这可乐坏了我们官兵,真可以说是“天助我也”。临津江南岸为断续的天然陡壁,高10几米,敌人居高临下,重兵把守,并在原有的工事基础上进行了增修加固,以江岸要点构成前沿阵地,并在沿江的前沿阵地设有二到三道铁丝网和地雷场,以各种火力封锁江面。我连突破口就选在对岸陡壁的一个断裂处,只有前方一处陡坡适合部队突击,但前面也是敌人重兵把守地段,敌人设有几道铁丝网和雷区。当时天气寒冷,地面积雪约30厘米,坡面积雪被敌人泼上了水,路滑不利于我们突击队通过,敌人利用这“天然屏障”,筑成了易守难攻的“铜墙铁壁”。对此,我们各级召开“诸葛会”出主意、想办法,充分做好突击过江、冲破封锁线的各项准备工作。上级给我们配发了绑在鞋上的“冰扎子”,我们自己又开动脑筋,把绳子缠在脚上防滑,一切准备就绪,胜券在握。
1950年的最后一天,临津江两岸天清气爽,万里无云,洁白的雪野反射着灿烂的阳光,一切都在谛听中朝人民军即将突破“三八线”的信息。17时30分,九发信号弹划破天空,顿时红光闪烁,群炮轰鸣,炮弹穿过夜空的嘶叫声、爆炸声震起了剧烈的回响,在大江对岸掀起了一片火海,炮弹爆炸引起了地雷爆炸,响声连成一片,敌人的地堡一个个被炸塌,被削平,被连根掘起。炮击15分钟后,炮火转向纵深发展,我们突击连一跃而起。我带着突击一排,每人抓起二、三个草袋子,冒着敌人的炮火一边打,一边在江面铺设草袋,保障后续部队顺利过江,连长周绍贤负责全连指挥在后紧跟。我们迅速过江后,破坏组的赵喜君、肖景恒、唐仁德冲在最前面,挥动手中的斧子、镰刀和钩子砍开敌人屋脊形铁丝网。副排长程孟起带领突击队紧跟着冲击前进,冲锋枪猛烈扫射、手榴弹处处开花。我们顺着选好的突击通道前进,二班在前,一、三班紧紧相随。我命令突击排不要往左靠,照直冲击前进,左边敌人埋设的地雷多,可是二班没有掌握好前进方向,冲击路线偏左了一点,结果踏响了地雷,轰的一声,我们眼前冒起浓烟,6人被炸伤亡,我赶紧把伤员交给救护组,把剩下两人编入一班,继续向前冲击。我们很快攻下了陡坡,向敌前沿突破。我们突击部队在敌人火力没来得及集中时顺利过江,敌人发现我们进攻路线后,突施猛烈火力封锁江面,炮弹飞扬,冰面上被炮弹炸开了很多个水洞,使后续部队过江时遭受了很大困难。在敌人沿江炮火轰击中,我们首先突破敌前沿阵地。一班顺着前沿战壕向前搜索,敌人守在地堡里以疯狂的火力扫射,我让三班从右侧直扑地堡群,一班从正面协助进攻,用手榴弹摧毁了一个个残存的地堡。一线被我们突破了,我让通信兵发出了占领了敌突破口的信号。与此同时,并肩突击的八连也迅速攻占了一线阵地。敌人自我吹嘘的“铜墙铁壁”、“天然屏障”顷刻之间便土崩瓦解了。
占领敌一线阵地后,我带着突击部队继续向前穿插,当我们进到111高地东侧的无名高地北侧时,再次遭敌阻击,从一线退下来的敌军也加入阻击战斗,一挺重机枪和一挺轻机枪封锁了我们前进的道路。我立即组织一排从正面进攻,命令三排从右侧迂回到山南侧,截断敌人退路,我们部队在机枪掩护下向敌发起猛烈攻击。防守的敌人顽强地用火力封锁,压得一排抬不起头来,这时三排长喊着:“同志们,杀敌立功的机会来了!冲啊!”的口号从敌人侧后攻上山去,一排手榴弹炸得敌人尸横无名高地。同时一排在三班长的鼓舞下乘机猛冲,顷刻间占领了无名高地。为尽快插到预定地点,我调整了部署,以二排为前卫,继续向纵深穿插。
经过5公里的纵深发展,于20时30分,我连尖兵四班已进至257高地北侧,同时八连也突击到257高地北侧,我们两个连开始向257高地发起猛攻,我二排、三排在接近敌前沿时,被右前方敌地堡火力所阻,几次爆破没有成功,前进困难,我马上命令一排从右侧迂回向山上攻击,一班长率全班迅速迂回到地堡右侧,连续投出三颗手榴弹后冲上去,击毙一个敌人,俘虏4名敌人。与此同时,二、三排向敌猛冲,很快占领了敌战壕,开始向257高地主峰推进,激战20多分钟,歼灭一部,八、九连协同占领了257高地,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为师团主力向纵深发展追击敌人开辟了道路。
以上是我师355团三营九连当时的政治指导员张荣相同志的叙述。张荣相同志在抗美援朝战争多年后升任我师政治部主任,最后又调任后勤部政治委员。
另外,我们的兄弟师118师突破临津江的战斗也打得十分惨烈。上级配属给师的炮兵29团,因途中遭敌袭未能到达指定阵地,只有一个炮兵连几门火炮赶上来参加了战斗。因此,118师突击部队352团和354团是在缺少炮兵支援的情况下,主要是靠自己手中的武器夺取临津江并取得胜利的。下面再让我们听听当时担任352团三营政治教导员的翟文清同志多年后的回忆叙述吧:
根据上级部署,我们118师将于楠溪里至高滩地区实施突破,我所在的352团将从高滩地区实施突破。当时,敌人在临津江南岸沿江一线构筑了大量的工事,不仅碉堡、暗堡密布,而且还有大片的雷场,并敷设了铁丝网,妄图利用强大的阵地防御体系和临津江这一天然屏障阻我军于江北。在我们正面,敌人的防御部队是李承晚的王牌部队——伪六师的主力。为了防止敌人察觉到我军的意图,我们把部队驻扎在离江边10几里的地方。团命令我们营派一个侦察小分队前去临津江,侦察敌前沿设防和临津江的情况。因为任务比较重要,我和营长李玉才、副教导员周志宝立即开始研究行动方案。当时我营副营长缺编,为了准确掌握第一手资料,也由于我有敌前侦察的经验,所以决定由我带队前往完成侦察任务。团首长批准了我们的意见。
12月30日晚,我带着八连九班利用夜幕的掩护从驻地出发,悄悄地奔向临津江。那时,天很冷,漫山遍野全是雪,一眼望去,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当晚,天空晴朗,满天繁星,虽然没有月亮,但雪反射着星光,也能看得清楚。为了伪装自己,我用白布披在身上,战士们把棉衣翻过来穿,白的一面露在外边,与大地浑成一体,一定距离内也不易被发现。我们踏着没膝的积雪来到江北岸。临津江宽度约有100多米,江面已经封冻,盖着积雪,看上去与陆地没什么两样。江对面就是敌人的阵地,除了几点灯光,其它的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敌人的探照灯不时地在江面上扫来扫去。只有过江才能把敌人的工事看清楚。于是,我把人员召集到一起,简单的布置了一下侦察和掩护任务及注意事项。为了减小目标,防止敌人发现,最后我决定由我一个人独自过江,其他人员疏散隐蔽,并随时做好火力掩护和接应的准备。安排妥当后,我带着短枪,把披在身上的白布又整理了一下,趴在雪地上匍匐着下江,向对岸爬去。我前进的速度时快时慢,当敌人的探照灯扫过来的时候,我就停止前进,一动也不动,过后再前进。这样,我边前进边观察,大约半个多小时到达了江对岸。当时的天很冷,又是趴在雪地上,可能是精神高度集中的原因吧,我居然一点也没感觉到冷。上岸后,我又往前爬了10多米,突然发现敌人的阵地上有两个哨兵在走来走去。我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段距离,选择了一个突出的位置,立即爬过去。这个地方既隐蔽又便于观察,这时我离敌前沿阵地也就几十米,借着星光和探照灯的光亮,我仔细沉着地观察我面前区域内的情况。在敌前沿阵地前面设有铁丝网,在铁丝网后面有坟堆似的地堡,还有单人掩体和交通壕连接成环行的防御阵地,看来敌人在设防上颇费了一番功夫。观察了一段时间,我把这些情况都一一牢记后,就悄悄地退了下来。回来时,为防敌人发现,没按原路返回。由于背对敌人,不便于观察,我就更加小心翼翼了。将近一小时的时间,我安全地回到了北岸。岸上的战士们都在为我捏着一把汗。还好,总算是安全的回来了。我集合起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驻地,马上向团里汇报了以下侦察情况:江面封冻结实,未被敌人破坏,能过车马人员;敌防御阵地前设有铁丝网等障碍物;铁丝网里面是防御工事。这次侦察用了四个多小时,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12月31日晚,天刚黑下来,正当祖国人民准备欢度元旦佳节的时候,中朝军队对敌发起了第三次战役,全线发起总攻击。我们团在高滩地区实施突破,团的布置是:一营、二营为第一梯队,二营担任主攻任务,三营为预备队。在我炮火支援下,二营在营长李克良、教导员王怀芝的指挥下向敌阵地发起了冲击,四连冲在最前面。正当战士们通过江面的时候,敌人猛烈的炮火把江面炸开,使得后续部队只能涉水过江,而已经冲到南岸的部队只能英勇奋战。二营伤亡比较大,营长李克良同志也不幸壮烈牺牲。就在这危机关头,团长命令三营从二营进攻方向立即投入战斗。按照事先研究好的方案:七连、八连主攻,九连是预备队,营长李玉才负责总指挥。我带着七连、八连的勇士们不顾严寒,跳进刺骨的江水,强行渡江。江水平均有一米多深,深的地方有两米多。江底都是鹅卵石,非常滑,加上江流比较急,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敌人的炮弹在江中爆炸掀起高高的水柱,夹杂着弹片、冰块向战士们袭来。岸上的敌人也向江里疯狂地扫射。有人受伤了,鲜血染红了江水;有人滑倒了,被水冲出很远,但他们仍极力保持直立,勇往直前。战士们互相关心、互相照顾,手拉着手。我也被通讯员和八连两名战士搀扶着过江。这时我们轻重机枪火力集中进行超越射击,压住了敌人的前沿火力。指战员们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加快了前进的速度,不一会儿,大部分人员都冲到了岸上。棉衣吸满了水,非常沉,行动起来特别吃力。于是大家迅速挤了挤棉衣里的水,对敌人阵地发起了攻击。由于离敌人阵地比较近,正处于敌人火力杀伤范围内,加之江边地形开阔平坦,没有隐蔽的地方,所以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敌人的阵地拿下来,以减少伤亡。时间紧迫,已经没有工夫去排雷和爆破铁丝网了。我们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也顾不上是不是雷区了,一个劲的向前冲,通过了雷区,钻过了铁丝网,一鼓作气,七连、八连并肩冲上了敌人的阵地,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和逐堡逐壕的争夺战。随着我们的部队源源不断地冲上来,敌人被击溃,立即放弃了前沿阵地向纵深撤退,我们则在后面紧追不舍。敌人一路溃逃,我们一路追击,天还没亮敌机就出动了,疯狂地扫射轰炸,阻止我们前进。
直到第二天拂晓前,我们攻占了土城里及南山。八连沿山脊追击前进,七连沿铁路西侧追击敌人,营指、九连在七连后跟进。一直追击敌人至逍遥洞、东豆川一带,胜利地突破了“三八线”。在东豆川西侧与356团会合,并遵照上级命令停止追击。经过一夜激战,再加上身上比较重,战士们已极度疲劳,衣服都冻成了冰坨,又硬又沉。我们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山根休息,我带着几个战士到山上观察、警戒。大家点起了火来烤衣服,烤化冰,再拧水,穿在身上靠近火边慢慢地烤,湿乎乎的衣服贴在身上,水蒸气浸着全身非常难受,大家发扬艰苦奋斗、吃苦耐劳的革命精神,没有言语,默默地忍受着。
在战斗中,许多身边的战友长眠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当时,由于天寒地冻,掩埋就成了问题。八连二排机枪班班长万英俊同志在逍遥洞西山上不幸牺牲了。大家从附近朝鲜老乡家借来了镐和锹,准备挖坑将烈士安葬。可是地被冻得邦邦硬,一镐下去,直冒火星,地上只留下一个白点。最后没有办法,只好找了块洼地,把烈士的遗体用被子包起来,上面盖上一层厚雪。面对这个特殊的雪葬,我们所有在场的同志们心里都特别难受。这场战争是残酷的,千万中华好儿女为了祖国和朝鲜人民,舍生忘死,抛头颅、洒鲜血,用血和肉书写着壮丽的人生。而活着的人们更是把烈士的这种精神发扬光大,化作勇往直前、奋勇杀敌的力量,前仆后继去争取最后的胜利。
八连有个战士叫吕常恒,在强渡临津江向敌人阵地冲锋时踩到了地雷。但他没管,仍继续前进,刚跑出一步,地雷就在身后爆炸了,背包被炸得稀碎,行李都飞了起来,他也被爆炸的气浪冲倒,没有爬起来。他的班长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冲到吕常恒身旁,捅了他一下,见他一动也不动,就以为他牺牲了,继续往前冲。战后,我们在清理人员时,就把吕常恒列入牺牲人员名单上报了。五次战役后,部队在祥源地区休整时,吕常恒突然活蹦乱跳地回到连队,大家都楞住了,烈士能死而复生?后来经他一讲才知道,那天他只是受了几处皮肉伤,被震晕了过去。收容队上来时,把他救起,进行包扎后就送回国内了。因为没有伤筋骨,痊愈的很快,伤好后,他十分怀念自己的战友和连队,想到战友们还在前线流血打仗,他就呆不住了,三番五次要求回部队。最后上级批准了他的要求。于是吕常恒就又一番奔波回了前线,回到了战友身边。这就是我们的钢铁战士,这就是我们纯朴的战士,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面对流血永不退缩,正视死亡永不言惧,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吕常恒的归队给战士们很大的鼓舞。战争是无情的,战士们的心是火热的。我们的军队就是用火热的心来融化战争,解放苦难中的朝鲜人民,保卫祖国的安宁,保卫人民的和平生活。
以上是118师352团三营当时的政治教导员翟文清同志的叙述。翟文清同志在抗美援朝战争多年后升任我军副军长,成为军首长之一。
在我军突破临津江之后,敌人溃逃的狼狈情况,那简直是堪称一场大戏,怎么形容都不会过分,除上面已经谈到的我们的同志直接观察到的点点滴滴外,我们再来看看当时的美军第8集团军司令官李奇威将军后来发表的《朝鲜战争》回忆录中惟妙惟肖、淋漓尽致的描写吧:
元旦拂晓,我乘了吉普车,想去找这支溃退的部队,要是可能的话,我想设法阻止它一个劲直冲到后方去。在汉城北几里路,我碰上的第二批败兵,他们想尽快地南逃到汉城去。他们的装备抛掉了,只有几个还带着步枪。我把吉普车横在路中心,阻止这条人流,然后设法找出他们的长官。以前我从来没有这种经验,我希望以后也不做这件事,因为要拦住一支败军,等于要拦住一次雪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