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365天。
从1945年11月中共军政人员被迫撤出沈阳,到1948年10月东北人民解放军兵临沈阳城下,经过了整整三年。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饱受艰难困苦的日日夜夜。
充满战斗、流血、死亡的日日夜夜。
从黑暗走向黎明的日日夜夜。
在这三年,战争的车轮不停地滚动,滚过白山黑水,滚过东北大地,滚过黑土地上每一个人的心头。
驾御战车的是中国现代史上著名的两个领袖人物:毛泽东和蒋介石。
在前线指挥大军征战的是他们手下最得力的将军:林彪、罗荣桓和杜聿明、陈诚、卫立煌。
进入1946年,中共寻求和平的努力和诚意,全国人民希望和平以及国内国际舆论的压力,迫使蒋介石不能不举行和谈。
国共虽然达成了停火协议,但蒋介石声明停火不包括东北。蒋介石认为能够依靠武力收复东北。
于是出现了关内小打、关外大打的局面。
国民党军占领沈阳后,熊式辉、郑洞国、范汉杰等政、军大员们于4月初进驻沈阳。熊式辉为东北行营主任,杜聿明为东北保安司令长官(此时已去北平治病)。“行营”设于原苏军司令部,“长官部”设在沈阳铁路局大楼。他们决定在停战协议生效前占领更多的地盘,于是重新调整部署,集中5个军11个师的兵力,以沈阳为中心,向东、南、北三个方向展开扇形攻势,沿中长路及安(东)沈(阳)路发动大规模进攻。
熊式辉这个善于看风使舵,拍蒋介石马屁的政客,打仗是个外行,在他指挥下向本溪等地的进攻,遭到惨败。郑洞国等急忙要在北平治病的杜聿明返部主持大计。
杜聿明打仗还是有一套的。他惯用声东击西、侧翼迂回的战术。他指挥国民党军相继占领本溪、四平、长春、吉林等大城市。
中共中央的方针,是从中长路沿线及大城市退出,“让开大路,占领两厢”,在广大农村及中小城市建立巩固的根据地。此时,东北人民自治军改编为东北民主联军。林彪指挥东北民主联军且战且退,在四平进行一个月的激烈保卫战之后,退到松花江以北,在北满、南满站稳了脚跟。
杜聿明决定采取先南后北的方针,先进攻陈云、肖劲光领导的南满解放区,再向北满进攻。杜聿明纠集10多个师四犯临江。林彪指挥东北民主联军经过三个多月的“三下江南”、“四保临江”作战,粉碎了国民党军的进攻。正如当时流行的一首“枪杆诗”中说的:国民党,兵力少,南北满,来回跑,南满砸破他的腿,北满打断他的腰,叫他来回跑几趟,一筐豆子筛完了。
国民党战线拉长,兵力分散,士气下降,已经丧失了大规模进攻的能力。杜聿明再不能趾高气扬,只能采取防御待援的方针,沿松花江布防,控制北宁线,主力在以沈阳为中心的地区机动。东北民主联军此时已发展为5个纵队和独立师共30个师46万人。经过剿匪和土改,建立了巩固的根据地,得到了广大劳苦群众的拥护。从山海关退到松花江的林彪,可以出手反击杜聿明了。
1947年5月13日东北民主联军发起夏季攻势,全线反击国民党军。经过50天作战,歼灭国民党军8万余人,收复城市42座,扩大了解放区。
林彪终于打败了杜聿明。
蒋介石把失败责任归咎于杜聿明,派参谋总长陈诚取代熊式辉、杜聿明为东北最高指挥官,杜聿明黯然离开东北。
陈诚何许人也?
陈诚字辞修,浙江青田人,少年时期在家乡耕读,只希望当一名小学教师。但两次偶然的机会,决定了陈诚的一生。第一次是1919年,陈诚经人推荐参加保定军官学校第八期招生考试,因考试成绩差,身材矮小,未能录取。虽经人疏通,也只列为备取生。没想到考第一名的学生改变主意考入北京大学,陈诚侥幸以备取第一名补入保定军校第八期炮科,开始了他长达四十余年的军政生涯。第二次是1925年,陈诚时任黄埔军校炮兵科上尉教官兼炮兵队区队长。有一天晚上,他访友归来,天将黎明,仍不思睡,于是便挑灯夜读《三民主义》。正巧被查夜的校长蒋介石看见。次日早操蒋介石当众宣布:炮兵区队长陈诚,发奋刻苦,精神可嘉,特提升为少校炮兵队长。
从此,陈诚作为蒋介石的心腹干将,长期追随蒋介石。他不仅在性格上酷似蒋介石,就连言行举止也极力模仿蒋介石。外国记者戏称其为“大元帅的袖珍本”。陈诚也因此受蒋介石的信任与重用,官运亨通。后来陈诚与国民党元老谭延的次女、宋美龄的干女儿谭曼意结婚,与蒋介石的关系又近了一层。与何应钦、刘峙、顾祝同、蒋鼎文、张治中等并称“八大金刚”。陈诚在八人中是最年轻的,成为少壮派军人领袖。
陈诚曾任十一师师长和十八军军长,在十八军军长任内,拼命扩充实力,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十八军就扩充到6个师,共八九万人,为陈诚军事集团日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陈诚军事集团骨干分子大都在十一师、十八军任过职,“十一”合为“土”字,“十八”合为“木”字,人称“土木系”。到抗战结束时,陈诚军事集团发展到10个军,在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中的势力是最大的。
对陈诚的飞扬跋扈,蒋介石集团内部高级将领如顾祝同、刘峙、熊式辉、汤恩伯和杜聿明等均表示不满。陈任参谋总长以来,任用私人,排除异己;装备补充,多偏重他的嫡系第十八军等部队,而对其他部队则多予克扣留难,以至众怨沸腾,发生一部分失业高级将领在南京紫金山孙中山灵前“哭灵”的事件。蒋介石发现陈诚既不得军心,又指挥无能,就收回他的人事权,接着又收回他的军事指挥权,由蒋亲自指挥。陈诚为了挽回面子,想去东北主持作战,打几个胜仗,取得蒋介石的信任。为此,陈诚派了一些特务到东北搜集熊式辉、杜聿明贪污腐化的证据,企图将熊、杜赶出东北。
熊式辉对杜聿明说:“陈诚这个家伙现在窘极无聊,出坏主意。据可靠消息说,陈诚在关内指挥作战都失败了,想来东北出出风头,挽回他的面子,现在正想打我的主意。我走了你也难顶他,我们两人要想法子对付这个小鬼。”
1947年7月7日蒋介石发布“戡乱”动员令,8日杜聿明因病重离开东北后,陈诚便于12日便到了沈阳,召集东北军事会议,并到铁岭向新编第六军“授勋”,以资拉拢。熊式辉见势连给蒋介石写了7封辞职信,蒋介石一再复信抚慰,勉以国事为重,继续主持东北,决不更动东北人事。熊式辉得到蒋介石的复信正在准备整军经武,忽然蒋介石明令陈诚来东北主政,给熊式辉泼了一头冷水。熊式辉虽知蒋介石是一个权谋家,但未料到会这样整他,愤愤不平,等着瞧陈诚的笑话。
蒋介石将美国援助的军火物资尽先供给东北,让陈诚在东北打几个胜仗,再将东北交给陈的亲信罗卓英,陈诚仍回南京任参谋总长。蒋家王朝,浙江人的天下,蒋介石除了浙江人以外,谁也不信任。
陈诚初到东北,确实抱着一番雄心,大吹“要消灭共军”建设三民主义的新东北。他锐意整军,大肆扩充部队,将东北原有的九个保安区十一个保安支队及交警总队等部队,扩编为4个兵团部,10个军、10个师、14个保安支队,共55万人。
增加了炮兵、战车、汽车等部队,妄想集中优势兵力与中共军队决战。另一方面,陈诚大肆排除异己,撤换了辽宁省主席徐箴、四平街守将第七十一军军长陈明仁、第五十二军军长梁恺和副军长兼第二师师长刘玉章,及东北各保安支队司令,均改由陈的心腹接替。当时曾有东北人士向陈建议:“听说总长将东北各保安支队司令撤换,有许多部队会叛变投向共产党的。”陈反驳说:“谁要投,就让他去投。他今天投,我现在就缴他的枪!”
陈诚在东北也做了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他整肃军纪,惩办党政军贪污人员,如查办汽车兵团团长冯恺,逮捕前日本俘侨管理处处长李修业等,取缔散兵游勇,将东北无聊军人田湘藩监禁法办,将高立人驱逐出境。沈阳城防司令部宣布临时戒严令,不准罢工、罢市、罢课,不准抬高物价,违者处以极刑。一时蒙蔽了一部分东北人心,认为陈诚是有办法的。
陈诚提出了以机动防御确保北宁路,打通锦承路,维护中长路和保护出海口的战略方针,叫嚷“六个月恢复东北优势,收复东北一切失地!”
然而,陈诚面对的民主联军,此时也今非昔比。随着根据地日益扩大,深入进行土地改革,翻身群众踊跃参军参战,民主联军已壮大为9个纵队,10个独立师,加地方武装共51万人。为了贯彻中共中央“以主力打到国民党区域,由内线作战转为外线作战,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的方针。东北民主联军于1947年9月14日又发起强大的秋季攻势。
当陈诚为打通锦承路纠集4个师向热河东部进犯时,林彪抓住战机,诱敌至杨杖子一线加以围歼,歼敌1.6万余人,给刚上台的陈诚当头一棒。
秋季攻势历时50天,歼敌6.98万人,解放人口260万,土地3.8万平方公里,收复城市17座,将敌压缩于沈阳、长春、吉林、四平、锦州等城市内。
陈诚不仅没有打通北宁路,国民党军活动范围反而更小,只有重点防守沈阳。当时沈阳流行一句民谣说:“陈诚真能干,火车南站通北站。”
打在陈诚身上,疼在蒋介石心上。陈诚出师不利,蒋介石急到沈阳为陈打气撑腰。
1947年10月8日,蒋介石乘坐G54型专机,由战斗机掩护,飞抵沈阳机场。蒋介石身着军装,头戴大沿帽,披着披风走下飞机。陈诚喊:“立正!”“敬礼!”军乐队开始奏乐。蒋介石由陈诚陪同检阅仪仗队,然后乘车进城,沿途马路两边由军统特务训练班学员身穿便服担任警卫,一直到励志社。
蒋介石下车后,登上台阶,看见门楣上挂着他手书“励志社”三个字,走进大厅,叫励志社主任在前面领路,来到楼上他的套房,一间卧室,一间办公室,一间会客室。
蒋介石吩咐侍卫官:“马上叫廖司令官(廖耀湘)来!”然后站着用玻璃杯喝白开水。蒋介石问主任:“这是什么房子?”回答说:“在伪满时代,这是大山会馆,是个体育馆。大山是日俄战争时期的日本元帅。”蒋介石点头说:“噢!噢!我知道,我知道”。
蒋介石边答应着又好像在思考着别的事情。一会,廖耀湘来了,和蒋介石在屋里密谈。陈诚等人也来了,蒋介石向陈要二十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看。半小时过去了,地图还没有拿来。陈诚从屋里出来,如热锅上蚂蚁,急得又犯病了,让副官给他拿药吃。
这时,赵家骧来了,励志社主任和他挺熟,就说:“你这皮包里带着地图没有?上边正要看地图。”赵说:“带着呢!又没找我要地图,我何必多事!这次把我调回来就够意思了,我还出什么头!”赵家骧原是东北保安司令部参谋长,陈诚来后,被陈调到锦州前线去,这时刚调回来,还没有位置,所以牢骚满腹。后将赵的地图给蒋介石拿去。蒋介石看着地图了解战况,也没有讲什么高见,对诸将领鼓励一番,要他们重整旗鼓,阻止共军的进攻。
1947年12月15日,东北民主联军利用江河封冻,发动冬季攻势。主力冒严寒进至沈阳西北地区,迭克法库、大石桥、彰武、新民,袭入沈阳郊区皇姑屯。陈诚龟缩沈阳城内,不敢出援。
1948年新年伊始,陈诚发表元旦告东北军民书,吹嘘“国军已完成作战准备”,“危险时期已经过去”。他见解放军兵力分散,以为有机可乘,遂拼凑5个军15个师,向沈阳以西推进,企图解除对沈阳的威胁。
这正中了林彪“引蛇出洞”的计谋。东总立即决定,集中兵力,歼灭其左路军,以六纵坚决扼守沈阳西北公主屯阵地,以一纵、十纵打援,四纵在沈阳以南钳制敌人,二纵、三纵、七纵兼程南下,三纵从敌左、中路之间楔入敌阵,与七纵配合切断新五军退路。1月5日,各纵队密切协同,将敌新五军合围于公主屯以南地域,并迅速发起猛烈攻击。十二师三十四团政委张黎天亲自操重机枪射击,壮烈牺牲在阵地上。到1月7日上午,各纵在强大炮兵火力支援下,密切协同,勇猛冲杀,全歼敌新五军2万余人于公主屯地区,俘敌军长陈林达。
陈林达被围时,陈诚已没有初到东北的独断专行的猖狂气焰,急忙召开幕僚会议研究对策。赵家骧拟了一个放弃沈阳外围公主屯等据点,集中兵力守辽河以南沈阳据点,以攻势防御击破解放军攻击的计划。陈诚看到连称很好很好。但是陈诚时而想让陈林达守,时而又想让陈林达退,举棋不定,优柔寡断,不下命令执行。一直到6日晚上陈林达已被解放军四面包围,才决心令陈林达向沈阳撤退,但为时已晚。新编第五军一夜间被消灭殆尽。
陈诚被打得懵头转向,手足无措,病倒在床上,连夜向蒋介石告急。蒋介石又于10日再次飞抵沈阳,随行的有范汉杰、刘斐、俞济时等人。陈诚因病未到机场迎接。蒋介石来之前命华北“剿总”司令傅作义到沈商议。傅和别的国民党高级军官不一样,他不穿呢料将军服,不带大沿帽,而是穿一个鼓鼓囊囊的棉军服,头戴个皮帽子,挂着上将领章。傅作义和东北“剿总”副司令罗卓英、空军副司令王叔铭一同去机场迎接蒋介石。
到了励志社,蒋介石照例先看地图,问战况,研究行动方案。东北一些军政要员听说蒋来了,都到一楼等待接见。当时沈阳市长金镇装腔作势地说:“我就是不愿见大官!”但一会还是把名片交给蒋的侍卫官。侍卫官进去后出来说:“委员长正在研究军事部署,没有时间,非常抱歉,就不见了。”后来侍卫官私下说,实际上蒋看了金的名片,很反感地说:“这个家伙不见!”午后,蒋介石到东北“剿总”召集军政要员开会,听取公主屯战役经过报告。
据说,当时陈诚将新编第五军被消灭的责任完全归咎将领不服从命令,请求惩办第九兵团司令官廖耀湘及新编第六军军长李涛。蒋介石在师长以上军官会议上,痛骂廖耀湘、李涛不服从命令,不顾国家民族利益,不积极去解新编第五军之围。
廖、李都不服气,挺身出来说并未奉到援救陈林达的命令。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形成是非功过无法辨明的僵局。蒋、陈想借端惩办廖、李二人以维持陈诚“面子”的诡计不能得逞,尴尬异常。争吵到最后,陈诚无可奈何,只得站起来说:“新编第五军的被消灭完全是我自己指挥无方,不怪各将领,请总裁按党纪国法惩办我,以肃军纪。”蒋介石说:“仗正在打着,待战争结束后再评功过。”
蒋介石勉励各将领要服从陈诚的命令,好好地完成东北“戡乱”任务。
蒋介石离席后,陈诚对各将领说:“我决心保卫沈阳,如果共军攻到沈阳的话,我决心同沈阳共存亡,最后以手枪自杀”。
然而,陈诚看到解放军冬季攻势未停。再不想与沈阳共存亡,急忙叫他的老婆谭曼意去南京请宋美龄求蒋介石将他调回南京。
蒋介石集团内办事,只要走夫人路线,十有八九能成功。
蒋介石决定将陈诚调回南京。
林彪击败了杜聿明、陈诚。蒋介石不得不三易东北主帅。派谁去统领几十万大军,主政东北呢?蒋介石想起了卫立煌。
在国民党军高级将领中,卫立煌是有名的“虎将”,战绩卓著。论资历、声望和人事关系,杜聿明、郑洞国、范汉杰、廖耀湘这些人或者是卫立煌在远征军中指挥过的,或者是他过去的老部下,卫都能驾驭得了。更重要的一点是卫立煌率领远征军入缅打了胜仗,在美国军界获得好评,最近他又到美国考察,和美国军界来往关系不错。
蒋介石决定请卫立煌出山。
卫立煌,字俊如,二级陆军上将。他从孙中山先生的一个卫兵,发迹为国民党“五虎将”之一,曾任第一、二战区司令和中国远征军司令等职。他被日军华北最高司令香月清司称为“支那虎将”。在蒋介石军事集团中被视为“嫡系中的杂牌”,几次被蒋罢官又起用。
卫立煌是安徽合肥卫杨村人,少年家贫,随兄学习文化、军事,颇有侠肝义胆。曾一拳打倒“地头蛇”为家乡除害。后到广州,被人推荐到孙中山的卫队当警卫排长,跟随孙中山左右。后卫立煌调到许崇智部下当排长。在一次夜战中,部队被冲散,他收拢百余人乘乱直捣敌指挥部,反败为胜,被晋升为连长。22岁时升为营长,为装老成蓄起一撮小胡子。后来官职逐步擢升。
1936年12月初,卫升为陆军上将衔。“西安事变”中,卫立煌随着众人一道被扣。周恩来把卫当成重点团结对象,对他做了很多工作。卫深感要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就必须与共产党合作。
“卢沟桥事变”时,卫立煌任第十四集团军总司令,他发电给蒋介石,请缨北上,率部进入太行山东面的狼牙山、百花山、史家营附近。准备南北夹击板垣师团,乘北平空虚击日军在华北最高司令部。这个部署被汉奸泄漏给敌人,日军香月清司司令官急忙变更部署。增调兵力,打算包抄卫部后路。卫立煌即令各部利用山形地势,从日军间隙中穿行,向南转移,打打走走,全部冲出包围圈到达指定的会合地点遂城镇。
日军新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大将,集中主力分兵三路渡黄河,占领郑州。郑州一失,中原难保。卫立煌调集主力实施全面反攻,一举收复郑州。
1942年1月,洛阳形势暂时稳定,蒋介石革去卫二级上将军衔,免去其河南省主席职务,调任军事委员会西北行营主任,借此削除卫的兵权。卫立煌乘车离开洛阳长官司令部前往火车站,途经市区,沿街许多群众自发设置香案给他送行。卫十分感动,连忙下车步行,一直走到车站。据说在洛阳市,只有七十年前,前清一位道台离任时有过这样动人的场面。
卫一进车站,军乐齐鸣,各集团军司令和长官部的同事,纷纷与他握手话别。列车开动后,卫立煌立于窗口,热泪盈眶。后来卫立煌再掌兵权,在山西与日寇作战。有一次他率部转移时,假道延安,受到延安军民的热烈欢迎。毛泽东主席迎到门口,与卫亲切握手寒喧。卫立煌表示非常钦佩毛主席,毛主席也赞扬卫立煌抗日坚决,以及和八路军的友好关系。
在延安逗留期间,卫立煌参观了抗日军政大学,赞扬边区的工作堪称全国模范。卫立煌驱车二十里慰问正在养伤的林彪。行至半路,他要大家凑钱,国民党军队素有犒赏和送礼的风气,大家荷包搜遍才到600元。他觉得实在拿不出手,只好作罢。在去西安的路上一再提起:“没给林彪送点礼,太不像样了。”到西安的第二日,卫立煌就以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兼前敌总指挥身份,批准拨给十八集团军步枪弹100万发,手榴弹25万枚和牛肉罐头180箱。
在延安卫立煌观看了战地服务团演出的团结抗日节目,当即表示也要成立这样一个团体。不久,集中了几十名北平流亡学生和陕北公学的毕业生,并从八路军中引进了一批人才。组成了“第二战区前敌总指挥部战地工作团”。
进攻山西的日军集结了约14万兵力,猛攻忻口。阎锡山急电蒋介石,要求派卫立煌部队驰援山西。卫立煌任第二战区前敌总指挥,统辖晋北全部中央军和晋绥军,在忻口阻住日军进攻,激战二十天,日军始终未能突破卫部防线。
抗日战争爆发后的第一个春节,卫立煌带着他第十四集团军的两个军长来到第十八集团军总部给朱德总司令拜年。八路军总部召开盛大欢迎会。朱总司令致欢迎词说:“我们今天热烈欢迎在忻口战役中立下大功的民族英雄卫立煌司令”。卫立煌也致答词说:“这次抗战关系到我们民族的存亡,以前我们国内自己人打自已人,费了不少物资。伤亡了不少人,那些消耗和伤亡都是毫无意义的。我们为了保卫我们的民族,流血牺牲才是有价值的。同时,在抗战中可以把旧的、坏的东西消耗掉,创造新的,好的,把旧中国建造成新中国”。
1943年冬,中国远征军赴缅作战失利,卫立煌被再度起用,恢复了他上将军衔,接替陈诚为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他率远征军作战取得了显著战绩。
国民政府在云南昆明成立了陆军总司令部,任命何应钦为总司令,卫立煌为副总司令。卫对此职不满,称病就医。1946年11月,卫立煌和夫人韩权华带着两名秘书出国到日、美、英、法、西德等国考察军事。
1947年10月初,卫立煌结束了他的十国旅行之后飞抵上海。蒋介石随即召见他面谈,问卫对东北局势有什么看法,接着又要国防部作战厅主任向卫介绍东北的情况。不久,蒋又通知卫出席军事会议,告诉卫准备成立东北、华北、华中、华东“剿总”,想特任卫为东北“剿总”总司令。卫立刻回答:“辞修(陈诚)已在东北,驾轻就熟,现在换人恐怕不好。”蒋却说:“他要是能胜任,我就不借重你。”卫回到家,正想找一些旧部商量推却办法,老朋友总参谋长顾祝同和蒋介石首席智囊张群接踵而至,力劝卫就任新职。
最后,陈诚的老婆谭曼意也来到卫家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说:“辞修病得没法;只有请卫先生去东北才有办法。卫先生一去东北,就是救了我们一家。”韩权华在旁听了,心想:“救了你们一家,不是坑了我们一家?有权有利的事你们就争,弄得不可收拾了,就把烂摊子交给别人,叫别人当你的替死鬼,这叫什么心理?”
卫立煌的老部下们闻听此事,没有一个赞成他去东北。曾任远征军中将高参的陶振武向卫进言:“这是陈诚的金蝉脱壳之计。你对东北的形势是怎么估计的?你有什么把握?你和总统的关系,比以前去东北的三个人怎么样?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搞出好结果,你去更不好办。按照我的意见,最好是婉言谢绝。”
卫立煌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这个时候,不能考虑得那么周到。”陶振武默然而退,心想卫老总不甘寂寞,贪迷做官到了这个程度,一定没有好结果。
卫立煌打电报给旧东北军的军官、现任第八兵团五十三军一三○师师长王理寰,叫他来南京谈谈。王理寰在远征军时一次作战失利,险些被枪毙,卫立煌救了他一命。王借到中央训练团受训的名义,来到南京。卫把王接来家中,密谈竟日。卫立煌问王:“他叫我到东北去跳火坑,我不想去,他一再派人来跟我谈,你看我能去吗?”
“东北已经不行了,你去不得。”王理寰说,“你最好去华北,不要去东北。”
卫立煌说:“东北丢了,华北也保不住。华北军队我不熟悉,指挥不灵,不像在东北的军队,大多数都是远征军的人,比较熟悉,使用方便。”
王理寰说:“你真要去的话,一定要向总统要四十万人,不然这个仗没法打。”
接着王理寰就把他所了解的东北情形讲了几个小时。
卫立煌听了后说:“国民党军队表面上好看,其实不经打。我在山西知道共产党的军队意志坚定,吃苦耐劳,上下一心。陈诚想到东北来露一手,真是太不自量。”
蒋介石再度找卫立煌谈话,首先是给卫戴高帽子。蒋说:“东北是一个比西欧大国还要大的地方,那里重工业占全中国一半以上,是我们民族复兴的生命线,得失影响国际视听和全国的人心,‘安危须仗出群才’,没有得力的人才是镇守不住的。过去几十年,有几次靠你挽救了危险的局面,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到了这个紧要关头,我看只有你能担任这个艰巨重任,才让你去东北,相信你一定能够挽回不利形势。”
卫立煌只是听着。
蒋介石知道要卫立煌去东北,不能不给卫主政东北的大权。说:“现在把东北党政军各方面的全部职权都交给你负责,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提出来,我们优先解决。”
蒋介石见卫立煌不吭声,估计卫立煌是怕负有东北失利之责,又向卫立煌申明:“我看你用不着顾虑,你一定能够把这个事办好。万一战局失利,责任也不能由你来负。”
卫立煌听了此话,像是有些感动,踌躇地说;“没有军队不能打仗,现在在东北的军队都被围困了,没有大量的增援是不行的。”
蒋介石急忙说:“这个好办,我先给你增援五个军好不好?在后勤方面,优先补给东北。”
卫立煌不再说什么了,答应说:“那末,我先去看看再说吧。”
蒋介石见卫立惶答应去东北,非常高兴。立即提出他的作战计划。蒋介石说:“北宁铁路联系华北和东北两个战区,极其重要。你到东北,最紧急的任务是打通北宁路,先从沈阳打到锦州。你只要把这条铁路打通,别的事情都好办了。”
1948年1月17日,南京政府明令发表卫立煌为“东北剿总总司令”,郑洞国、范汉杰为副总司令。卫夫人韩权华却和卫立煌吵了一架:“你为什么这样乱来,戴上这顶乌纱帽?东北快要完了,你的部下都不赞成你去,连我这个没有军事头脑的人也能看到没有希望了,你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去给陈诚当替死鬼?”
卫立煌于1月21日由南京飞北平,与李宗仁、傅作义商谈,次日由北平抵沈阳。
陈诚在东北被解放军吓跑,成为国民党在东北的军政高级人员笑谈的中心资料。有的说:“陈诚初来东北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原来是一个草包,到了紧要关头他就逃了。”有的说:“陈诚人小鬼大,他说同沈阳共存亡,最后以手枪自杀,那是想骗各将领自杀,他才不自杀呢!简直是骗子,有谁相信这个骗子呢!”杜聿明到南京时还专门到陈诚公馆去看陈是真病还是假病,见陈满面红光,不像个病人。
这时蒋政权内部,对陈诚一片抱怨和指责。陈诚成了众矢之的。李宗仁说他:“专横跋扈”,白崇禧骂他“刚愎自用,指挥无能”。何应钦说:“哼,靠土木系能救中国吗?”特别是东北人士,对陈诚攻击得十分厉害。陈诚最初想压住这些人,以后见反对之声日盛,又改变手段接见东北人士加以拉拢。
这更遭东北人士的痛骂。陈诚在南京住了一个多月,就溜到上海准备出国,赴美治病,以避舆论指斥。没想到4月间国民大会开会,白崇禧作军事报告,全体代表不约而同地大喊;“杀陈诚以谢国人!”“不让陈诚逃往美国!”“到上海把陈诚扣留起来解京法办!”东北代表说:“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我们要求蒋主席演这出戏。
中央戡乱采取老鼠战略,如果东北失掉,华北失掉,华南也不保,难道都像陈诚一样想逃到美国去吗?”白崇禧听到骂陈诚高兴得笑了。
陈诚在上海听到这些有失他“体面”的消息,既无面目出国,又怕真有人到上海来“捣乱”,于是以治十二指肠溃疡为名,躲进联勤总部上海陆军总医院。
熊式辉、杜聿明终于看到了陈诚的笑话。